盟友反目拉普兰
文/宝丁
拉普兰，一个位于芬兰和挪威北部的神秘所在。它的四分之三面积处在北极圈内，每年10月进入冬季，直到次年5月才开春。冬至前后，这里闪烁着24小时不灭的星光；夏至前后，这里高悬着24小时不落的太阳。这样一片堪称世外桃源的地方，在二战的最后阶段同样化身为战场，而在这片空域里交战的双方，不久前还是“亲密”的盟友。
调转枪口
经历了多年，北欧国家芬兰与“北极熊”苏联之间的战争，在1944年夏秋季终于迎来其最后的阶段。这一年的6月9日，北线苏军发起对卡累利阿地峡的全面进攻，力求一举击溃芬军，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苏军“十次突击”中的第四次。
不过，芬兰军队一如既往地顽强，苏联红军没能取得太大进展，这也成为“十次突击”中唯一没能达成战役目标的突击。这次战役的结果是苏芬双方由战场转入了谈判桌。经过双方的口头和文案拉锯，从1940年起便一直在打仗的这两个国家终于在9月4日签署停战协定，芬兰人退出了对苏战争。
芬兰人把1940年的苏芬战争称作“冬季战争”，而将后来追随德国入侵苏联的战争称作“延续战争”，为了夺回在“冬季战争”中失去的领土，芬兰投入“延续战争”而把自己绑在了纳粹德国的战车上，现在，是和德国人结束盟友关系的时候了。
按照停战协定的规定，芬兰必须确保所有在芬兰境内的德军于9月15日前离境，否则应将其解除武装。看起来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这意味着20万德国士兵和200余架作战飞机得在10天内离开芬兰，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不过芬兰人表明了自己要认真履行停战协定的决心，到了9月15日，双方地面部队便有了第一次冲突，芬兰军队占了上风。随后，德军不得不开始撤离行动，但是其进程很拖拉，这使得苏联方面感到难以接受，要求芬兰军队认真地对待这些“强盗们”。
而芬兰人，也正打算这样做。
空中奇景
做出最快反应的，便是芬兰空军。为了驱逐德国的空中力量，芬兰空军成立了一个特别指挥部，以统筹协调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空中战事。之前指挥过一个轰炸机团的奥拉维·萨科上校出任总指挥，他手里的兵力包括第2飞行团（辖第26和第28战斗机中队）、第14飞行团（辖第14侦察机中队）和第4飞行团（辖第42、44、46、48轰炸机中队）。
各中队的实力为：第26中队装备10架布鲁斯特“水牛”战斗机和3架福克C.X战斗机；第28中队装备8架MS.406战斗机；第14中队装备7架MS.406；第42中队装备14架“布伦海姆”轰炸机和11架Ju 88轰炸机；第44中队装备12架Ju 88轰炸机和数架Pe-2俯冲轰炸机；第46中队装备3架Do 17轰炸机、5架DB-3和2架由其改进而成的伊尔-4轰炸机；第48中队装备6架“布伦海姆”轰炸机。
这份装备清单打着“万国牌”，英、美、法、德、苏等国的机型兼而有之。其中英、美、法军机乃是来自战前的采购，德国军机是“赠送”或者廉价购买的，苏联军机则主要是参加侵苏战争之后的战利品。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主力战斗机之一的“水牛”式，这种美国飞机因其在远东的表现被美军判定为糟糕的设计，不过在芬兰飞行员手中却是一柄利器，该机在对苏战争中的击落比居然达到了 32:1，击落了459架敌机，自己仅损失15架！
至于德军方面，其在芬兰境内的200架作战飞机全部隶属于第5航空队，它们的主要任务是对抗苏联空军，因此只能调动一部兵力到与芬军对峙的地区去对付这个昔日的盟友。这些飞机进驻拉普兰首府罗瓦涅米，主力为JG 5战斗机联队第9中队的一批Bf 109G-6战斗机，以及第8夜间攻击机大队第1中队的15架Ju 87D-5俯冲轰炸机，另外还有若干架Fw 189和Ju 88。
拉普兰空战的一个独特样貌，就是出现了德国飞机对抗德国飞机的场面，像Ju 88这种飞机就在两军中都有装备。而且，芬兰飞机的空军机徽为一个蓝色万字标志，这本是芬兰文化中的传统图案，不过其形制与纳粹的万字符号一模一样，而德国飞机则在垂尾上绘有黑色万字标志，这种万字对战万字的景象也是二战中的一幕奇景。
芬兰中央航空博物馆收藏的芬兰空军“水牛”战斗机，“水牛”随美国海军在远东服役时表现平平，却在对苏作战中表现抢眼。
芬兰空军的装备是典型的万国牌，图为博物馆收藏地芬兰空军伊-16UTI教练机。
芬兰空军在10月1日正式对德军动手，萨科上校在这天中午发出命令，第4飞行团几乎空巢而出，前往攻击罗瓦涅米东北150千米处的德军集结地。该部的4个中队分工有序，第46和44中队向铁路和公路投弹，第42和48中队则攻击步兵队列和卡车。这些飞机都经历了长程飞行，其中第46中队飞行450千米、第44中队400千米、第42中队450千米、第48中队550千米，参战飞机均顺利抵达作战空域，展现了良好的机况。芬兰方面随后宣称此战取得了丰硕战果，本方仅有1架“布伦海姆”被高射炮击落。
芬兰飞机在两天后再度出动，不过上阵的只有战斗机，轰炸机则因为天气原因留在了地面上。第26中队的“水牛”极为活跃，一天内出动19架次，其中一个双机编队还在凯米港上空和试图袭击这里的德军Ju 88轰炸机交手，并成功地将其逐离。傍晚时分，6架“水牛”又在附近空域阻止了一队“斯图卡”的进犯，并宣布打下了其中2架，不过德方资料并未记录有此损失。
进犯港口受挫的德国飞机在4日改变方向，飞去托尼奥港，这一次“斯图卡”的投弹造成了显著破坏，港内2艘小型货轮被炸沉。不过，这也是德机最后一次在芬兰港口逞凶，随着芬兰空军加强防范，这种机会将不再出现。
对德作战的芬兰空中部队在6日被命名为“萨科飞行队”，不仅增加了装备有15架SB-2轰炸机的第6中队，而且有着30架Bf 109G-6的第34中队也被划入建制。不过后面这个消息只是空欢喜，这些德制战斗机从来未向萨科报到过。
借建制“升级”的机会，萨科在这一天不断派出自己的部属出击：轰炸机出动37架次、战斗机出动10架次。也许是过于兴奋的关系，有1架轰炸机在出击途中飞越了瑞典领空，这当然招来了后者的强烈抗议。而在晚间的归航中，又有1架第44中队的Ju 88偏离航向飞进了苏联领空，它最终因机械故障掉进了列宁格勒南面的一个小湖里，并一度引起当苏军防空部队的高度紧张。
作为对这些行动的回敬，德国人在次日晚上出动一个特殊机群空袭托尼奥港，机群的核心是自KG 40轰炸机联队第3大队调来的2架Fw 200C-8，它们挂载着一种“高科技武器”：Hs 293是世界上第一种空舰导弹，曾对同盟国军舰取得若干战果。不过当晚在芬兰战斗机的强力干扰下，号称“秃鹰”的Fw 200根本飞不到理想的投射位置上。
正所谓你来我往，到了10月8日，又轮到芬兰轰炸机大举出动42架次，它们有的还在很低的高度上投弹，对德军的后勤保障线造成了相当程度的破坏。而德国战斗机虽然紧急出动，却没能捕捉到任何芬兰飞机，反而有1架Bf 109坠毁。
最后一章
拉普兰空战展开以来，双方的主要作战样式都是对敌实施空对地袭击，无论是老当益壮的芬兰“水牛”，还是久历沙场的德国Bf 109，都几乎没有争夺制空权的突出表现。其实德国人一直对芬兰空军的战斗力颇为忌惮，他们知道芬兰飞机在“冬季战争”和“持续战争”中一共打下了1 807架苏联飞机，自己只损失了257架。正是基于这一考虑，德国飞机有意识避免与芬兰飞机直接对话，而主要以空袭任务为主。
不过这一局面在10月23日略有改变，当一队芬兰飞机袭击一条公路上的德军队列时，3架Bf 109突然现身并发起了攻击。这是一场德制飞机之间的直接对话，德军JG 5第9中队的飞行员鲁道夫·阿特纳击落了1架第44中队的Ju 88，从而为德国空军取得了在芬兰领空对芬兰飞机的唯一一次空战胜利。
不过接下来，在持续增大的压力之下，德军只得不断收缩。另一方面，芬兰轰炸机的行动也日益受到德军由雷达引导的精确高炮火力的打击，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保持着每天数十架次的出击频率，令德军持续受到困扰。在空军的有力配合下，芬兰地面部队于10月下旬夺下了拉普兰首府罗瓦涅米，令战场形势更有利于芬兰方面。
在进攻罗瓦涅米的战斗中，萨科飞行队遭遇到了黑色的一天，第42中队的“布伦海姆”在攻击行进在罗瓦涅米－伊瓦洛公路上的德军时，遇到了密集的高炮火力，结果有2架被击落、9架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与此同时，第26中队在罗瓦涅米北面同样落入了高炮的陷阱，2架“水牛”化为火球触地，飞行员双双阵亡。
德军高炮部队这样的表现只是昙花一现，到10月末，芬兰飞机在自己领空的行动就很少受到高炮的威胁了。随着德军各飞行单位纷纷撤离，萨科的第6中队甚至执行起了反潜飞行，派出SB-2飞翔在波罗的海上空以搜寻可能的德国潜艇的踪迹了。
29日，芬兰轰炸机攻击了守在伊瓦洛的德军，而后者于两天后即离开此城，从而宣告拉普兰地区的主要战事已经结束。萨科飞行队在11月的任务是同仍然残留在这个国家角落里的德军做一些零星交战，总的来说，芬兰人所经历的一连串漫长的战争终于快到头了。
当时光进入1945年后，率领部属成功完成了任务的萨科离开了指挥岗位，不过他的飞行队却险些造成一次乌龙事件。1月16日，8架美军的C-47运输机按计划向北欧执行运补任务时，于凯米港附近突遭第43中队的飞机拦截，这个中队并不清楚盟军的行动，全力展开了对C-47的追逐。直到芬兰飞机快要开火的最后一刻，飞行员们的耳机里才传来急迫的呼叫：“那是友机！马上返航！”
虽然从1944年10月打到现在，但是芬兰政府直到1945年3月4日才正式向德国宣战，而拉普兰空战在一个月后就正式划上了句号。这场空战从1944年10月1日持续到1945年4月4日，共历时180余天，其中适合飞机出动的良好天气只有43天；芬兰轰炸机共出动516架次（其中111架次因天气中途折返），战斗机共出动199架次（50架次折返），仅从出击叫停比例之高也可看以出极圈空战的特殊之处。
在此期间，芬兰空军以损失12架飞机和阵亡15名空勤人员的代价，对本国境内的德军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打击，并且为自己本已非常丰富的二战空战史又添上了最后的一章。
责任编辑：王鑫邦
芬军有一批Bf 109战斗机，不过没有参加拉普兰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