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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末日微红 汇报

汇报【huì/bào】《现代汉语词典》:综合材料向上级报告、也指综合材料向群众报告;百度百科:汇集材料,向领导或群众所做的口头或书面陈述;英文:report。

“能不能来一下我房间?我有事要汇报。”大桥在开幕式酒会后,正准备下山,刚出酒店大堂,周丽的短信响了起来。

大桥任职一年多的区是一个城乡人口差不多各半、城乡界线明显的区。城区是市的主城区,有55万人口,农村还有45万人口。分界线就是隔主城区30公里的七星山。山北是城区,山南是农村。而七星山则是远近闻名的风景名胜。区委区政府若干年前就以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的主城区和七星山为平台,提出了旅游强区的战略。在海拔260米到350米的浅丘和以河谷为主要特征的城区30公里处,突然隆起海拔600米到1000米的方圆30平方公里的七星山。山顶有近10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次生林,这块次生林正在北纬28度之上。据说,在西亚和北非的北纬28度的绝大多数地方大都成沙漠了。而在离主城区30公里的地方,据区林业部门的调查,说七星山有近70科属近150种的森林植物。大炼钢铁时,从半坡的山脚到山腰子,一刀砍去20万立方米的树木,统统拿去炼“狗儿铁”了。要不是这样,可能会在只离城区30公里的七星山,今天城里的人和来金江区旅游的人,还能看到真实的原始森林,看到离城区只有30公里的原始森林。侥幸的是,七星山的森林是国有林场,虽没能逃脱全民大办钢铁的厄运,却逃过了后来若干年,特别是逃过了“文化大革命”中后期的乱砍滥伐。国有林场的林工们当1958年过去,开始在砍得乱七八糟的山地上种树。几十年过去,六十年代栽的树木,早已蓊然成林。林下的植被,早已变成了原始植被。金沙江南岸的30公里处,有着这么一块生态极好的山地。真是天赐!真是城里人们的福分!不仅生态好,文化的浸润也很早。山上有一座明代嘉靖年间建的黑塔,除了塔顶稍有损害外,30米高的黑塔,朝北俯瞰着整个城区。朝南俯瞰着市南六县的母亲河符黑水。不仅有明代的黑塔,还有明代崇祯年间的寺庙。在七星山的最高峰,有一座寺庙叫宝珠寺。在市县所有寺庙中,独七星山的寺庙叫宝珠寺。据原来的县志、后来的区志讲,新中国成立初期,宝珠寺里驻扎着一股从邻县逃过来的土匪。解放军十八军三十八团的一个连,经过差不多两天的战斗,才灭了四五十人的土匪。因此,由于寺庙的僧人接纳了土匪,政府便把宝珠寺的僧人全部撵走,后来成了国营林场的一个看山点。一个最高处的看山点。因此也就把宝珠寺保存了下来。虽说大殿在之后的风吹雨打中破败坍塌,但是两边的厢房却依然保留着原来的模样。厢房住的是看山的林工和林工的家属。近些年来,宗教的活络、信众的增加,国营林场在不破坏林区的前提下,也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活,无意插柳柳成荫。没有要政府一分钱,就在弥勒佛的前殿新塑了一尊如来佛,在弥勒佛的后殿新塑了一尊观音菩萨。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后的宝珠寺,香火逐渐地旺了起来。虽然宝珠寺比不上市里的西明禅寺、千佛寺、龙吟寺三大寺庙,但香火旺着的宝珠寺,让一味生态的七星山平添了文化的氛围和气场,让原来冷清的七星山多了许多人气。一到观音菩萨的三个生日,农历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时,方圆数十里的百姓朝山的朝山、吃斋饭的吃斋饭,城里的人也来凑热闹,打的打麻将,吃的吃豆花饭。宝珠寺在许多时候,全然一副乡村农家乐的派头了。几天前来最后检查国际栀子花生态旅游节时,大桥与周丽就专程来到了宝珠寺。宝珠寺主要供养的是大肚弥勒菩萨,正门两侧新做的一副楹联写道:大肚包容,了却人间多少事/满腔欢喜,笑开天下古今愁。联的内容是抄来的,字也写得难看。但是,不得不佩服古人,不得不佩服佛教,不得不佩服和尚。山门还没有完全复原,破败的痕迹仍旧清晰。即便如此,依然可见当年的建寺庙的精心。特别是100多级石梯的两侧,都是楠木,虽有残缺,但上百年的楠木,让还未进寺庙的凡人,就能感受到寺院的庄严与肃穆。拾级而上,大桥问陪同检查栀子花节的七星山乡的书记,你们知不知道宝珠寺的来历,何时所建,何人所修?七星山乡的书记说,晓得点点,不多,要深说,这要问周股长的老爹。周股长的老爹,可是我们区上的活字典。

大桥接到周丽的短信,犹豫了一下,大桥不知道就在今天就在山上会发生什么不可知不可测的事。刚到区上任职时的一次偶然的饭局、一次偶然的认识,让完全不可能的事在大桥与周丽间发生和展开。周丽的父亲是老三届的知青,大桥是1976年的知青,无论从年龄和经历,大桥都应算是周丽的父亲辈。大桥不相信在中年后,在仕途上有可能发生重大转机时,会有这么一桩艳遇。一开始,大桥不愿意理会周丽的热情和主动,但随着第一次受邀在咖啡厅的漫坐,大桥觉得周丽的经历也许是自己经历的另外一种补充和延伸。周丽觉得自己的大学里的故事,连父亲老妈都没有告诉的,却在一个与老妈年岁差不多的男人面前,可以一览无余地诉说。周丽诉说大学里刻骨铭心的故事时,大桥是想象不出的那般认真倾听。

“小陈,你随车回城,我在山上还有一点事,车你带走,一会儿我要用,我给你电话。”大桥决心留下来时,心情有些忐忑,但对秘书小陈的吩咐跟平时一样,丝毫没有什么异样。

七星山的栀子花节已经举办了好几年了。不过反应平平,影响也不及市里的另外两个主打旅游的县。大桥来到区上,除了协助书记负责区委日常事务外,还分管农业、旅游。于是“七星山国际栀子花生态旅游节”的理念和想法就提了出来。大桥解释说,不要认为“国际”一词有些哗众取宠的样子,有了“国际”一词,兴办的理念、做法等到一系列的工作都要随之改变。向开放性转变,向商业化转变,就是要改掉“猫儿丁咬尾巴,自卷(捐)自吃”的办节不讨好、办节只图名不图实的坏毛病。大桥当过知青,工作后又多年在农村里跑,大桥晓得一些土话谚子。“猫儿丁”就是蜻蜓,“猫儿丁”又叫“马马丁”“马儿丁”。在书记和区长的支持下,大桥快马加鞭地把“七星山国际栀子花生态旅游节”的想法变成了方案,变成了脚踏实地的行动。

晶莹。

大桥折返回来,走向202房。国际栀子花节开幕前,大桥并不知道周丽要来。直到看演出时,大桥才知道周丽陪张局长一行上了山。组委会请是请了财政局的官员,凡是政府,不是“十次打锣九次在”,是“十次打锣十次在”的,但大桥先前还是不知道周丽要上山。在开幕式的酒会上的一个空隙,周丽告诉大桥,组委会已经安排了午休的房间。周丽对大桥说自己在202房。

开幕式是相当成功的。省林业厅、省绿化委、省旅游局、省招商局等省级部门,来的来处长、来的来主任。省旅游局来的不仅来了分管乡村旅游的副局长,还来了一干处长副处长的。再就是托省旅游局请的世界旅游组织亚太旅游协会的官员也来了。市上四大班子和军分区都来了人,市级部门的相关单位的头头脑脑都来了。开幕式由区委书记主持,区长代表区委区政府介绍栀子花节的筹备情况和对未来的打算。省旅游局副局长代表来宾致辞,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代表市政府表示祝贺。虽然整个开幕式看不到大桥副书记的影子,但大家都知道,这一切,特别是请到了这么多的头头脑脑莅临栀子花节的开幕式,是大桥副书记的能干。简短的开幕式后,是区里三家大房地产商出资赞助的大型文艺演出。大桥对这场演出不仅上心而且过细。包括演唱《栀子花开》,大桥说,演出团队请的是重庆歌舞团,这好。不过要请何炅。大桥在听了区委宣传部、区文化局关于演出准备的汇报后,强调说,再多的钱也要请到芒果台的当家小生何炅。一定要让《栀子花开》的原唱来唱。大众文化的时代,就是明星的时代。全国知道你七星山栀子花节的有多少,知道何炅的有多少。功夫不负有心人,何炅还真的请来了。

栀子花开呀开

栀子花开呀开

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栀子花开呀开

栀子花开呀开

像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

何炅那绵绵声音,把到场的领导和两三千观光客,都给唱酥了。新修的游人中心广场,空飘的气球和放飞的鸽子,都充溢着栀子花的香气,充溢着何炅现场的声音。

大桥来到区上任职一年多,在听别人汇报和给别人汇报中度过了许多时光。现在要到202房去听一个什么样的汇报呢?

汇报,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岂止是吸引?汇报,有时关乎一个人的生命,或者关乎一个国家的进程。1959年7月某一天盛夏的庐山,一位战功卓著叱咤国内国际风云的战将,本来想把自己的看法和建议给自己的战友、首长和诗人汇报,但阴错阳差,这次汇报没能当面鼓对面锣地进行,而是以一封信件的方式送到了自己的这位战友、首长和诗人的手中。从此,一场原本可能相安无事的汇报,成了中国当代史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结。

其实,史家认为,1959年,诗人上庐山时的心情可以用当下一句流行话来讲,那就是“好极了”!诗人是这样写登庐山的:

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

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

云横九派浮黄鹤,浪下三吴起白烟。

陶令不知何处去,桃花源里可耕田。

无论写景、状物,还是忆史、抒情,我们直到今天都可以看到诗人好极了的兴致和一派达观且信心十足的心情。虽说,1959年在“三面红旗”的指引下,已经不像1958年那样狂飙猛进,或者说全国上下都看到了一点点颓势,即钢产量并没有像1958年那样上去,而粮食产量又降了下来。但是从整个全国形势看来,并没有到收不了场的局面。更为重要的是,全国依然在领袖的威望和“三面红旗”的照耀下,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也就是说,全国的气并没有因不时某地死人的消息或某地粮食减产的消息而泄,全国人民的劲也没有因为某地只炼出点“狗儿铁”而减。管理者的信心还在,百姓的信心还在,百姓听话的天性还在,百姓跟定新政的意志还在。这一切对于诗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就在上庐山之前,诗人回到了他阔别了三十二年的家乡韶山。在韶山,诗人的心情非常好。写《登庐山》之前,诗人写了一首七律《到韶山》。这首诗是这样的: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地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诗人对家乡的眷恋,放大成了诗人的伟大志向,也放大成了诗人对其志向践行取得实绩的由衷欣喜。带着这样的心情和这样的雅致,诗人上庐山了。满眼的“葱茏”,满眼的“江天”。这对于一个志向高远的伟人来说,真是功成名就后的别一番心境:做做陶令吧,赏赏桃源吧。

这便是神仙日子,这便是神仙。那个时节,听汇报简直就是不入流的事!

果然,1959年7月2日召开的扩大会议,诗人就定义为“神仙会”!

之中。

不过,史家认为:此诗人非彼诗人。何谓“彼诗人”,即如“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陶令,即如“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太白,即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杜工部,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白乐天,即如“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韦公子,即如“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柳七郎,等等的等等。当然的当然,更不是彼“凄凄惨惨戚戚”的女流之辈。写《到韶山》和《登庐山》的此诗人,即如“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汉高祖、即如“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曹孟德。岂止如此,事实上,无论是刘还是曹的文治武功很难说可与之匹敌。至少在此诗人看来是这样的。早在少年时,此诗人便有“粪土当年万户侯”睥睨一切的宏愿。壮年时,“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都不在此诗人话下。当《沁园春·雪》于1945年仲秋的一个日子,广为流传于国民政府陪都重庆时,一个“惜”字,何等了得!

然而,大将军送达诗人几千字的信函于1959年7月17日印发。庐山山顶便一声霹雳惊雷,中国当代的政治史立成拐点。本来,大将军是想当面汇报的,阴差阳错,面谈成了书达。从7月12日至7月14日,经三天写毕送达诗人。于是史家和其他什么家对此事说道,如果那天与诗人直接谈了,此后的事就不会发生了。也许吧。但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和“也许”,历史就是发生后的铁定,历史就是一个一个铁定瞬间的累积。只是历史中的人,总是怀着善良以及美好的祈愿,希冀着、幻想着,历史曾经出现过“如果”或“也许”。如果,1959年7月12日那天下午,诗人没有睡觉或者已醒来,而且也因午觉美梦带来的好心情,快意地与将军一叙。那么历史也许就不是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这一切。再如果,1959年7月12日那天下午,彭大将军没能见着诗人返回自家别墅的途中,去了走得近的朋友或被走得近的朋友拉起去品茗、喝酒、打牌、吹牛,或者晚上被人强拉去了舞厅,或者与自己生死与共过来的另外一些元帅将军们一样,仿照诗人的诗写起诗来,大将军也许就没有了闲暇时光来写什么劳什子之类的信。那么,历史也许不是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历史。还有,如果是面谈,将军一定不会当面批评诗人犯了“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史家猜测,面谈与书达相比,面谈的汇报,语调、语气、语旨肯定温和多了。

轻轻地敲门。门很快就开了。周丽让大桥进了房间时,顺手就把门关上了。大桥进门,发现,窗子让厚厚的遮光窗帘牢牢地遮住了。只有床头的台灯亮着。不过,以前看到酒店里的台灯,从来不像外面白天里面夜晚的这台灯这样暧昧。十分的暧昧。

大桥开始了平生第一次在酒店里与一位女士会面的旅程。在接到周丽的短信时犹豫之后,大桥还是决心到202房间。毕竟,周丽与大桥单独的聊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特殊,是在一家新开张的四星级酒店里,一家与大桥权力相关智慧相关的四星级酒店里。

周丽说,怎么样,今天感觉还不错吧?

还可以。大桥说。

是不是很得意。周丽说。

有点。大桥说。

周丽背着暧昧的台灯光线,说,西服是不是可以挂上?

喔?但是大桥没有动,坐在了旁边有茶几的沙发上。周丽没有坐向另一张沙发,而是顺势坐在了与沙发一臂之遥的床沿上。

不是说有事要汇报吗?

听过周丽那么多的汇报,今天是周末,周丽想听听书记大人的汇报嘛。

有啥子好汇报的?

咋子没有?过去和现在的风花雪月?

哪儿有风花雪月呀!

坐在床边的周丽轻轻地动了一下,接着说:

没有喝酒?

喝了。你呢?

喝了。有些醉了。

看不出来。

你看,你看。咋看不出来?

周丽把脸递过来。

来了。

好好看,长发好好看。此时,大桥已经忘记了在咖啡厅里与周丽的彬彬有礼。情不自禁,不是周丽一人的专利,也是大桥此时此地大脑的每个细胞的必然反应。在周丽把脸递过来时,大桥一边说,一边就把手接住了周丽的脸。手在脸的一瞬间,拨开长发挡住的脸,抚摸着周丽细腻的后颈。周丽没有顺势投向大桥的怀里,而是站了起来。把早已滚烫的胸贴在了大桥的脸上。大桥同样顺势用另一只手和刚才伸出去的手抱住了周丽。周丽用下颌嘬着大桥的头,大桥把头贴在周丽的胸上。从来没有嗅闻过的体香,让大桥有些发抖。

咋有些抖?周丽的声音从大桥的发丝间传出,声音也明显有些抖。

大桥没有答应。大桥坐着,周丽站着。大桥依然有些抖,就在大桥双腿之间,大桥不敢像双手抱紧周丽那样地双腿夹紧周丽。大桥坐着,周丽站着。房间里,只有周丽和大桥轻轻喘气的声音。过去了很久很久。周丽轻轻地说,我们躺下吧。大桥这才站起来,不知怎么弄的,还没有站稳,大桥就半身压在了周丽身上了。再不是周丽的下腭嘬着大桥的头了。是大桥把有些酒气的口,挨上了周丽有些酒气的嘴。大桥把若干年就幻想着的景象,变成了现在真实的图景。大桥果断地把自己的舌尖送给周丽,周丽同样把自己的舌尖热情地送给大桥。就在大桥与周丽的舌尖缠绵翻腾时,大桥把右手从周丽的衬衣的扣子与扣子中间伸了进去。大桥的手与周丽的乳房,粘在了一起。

啊,啊。周丽喘着的气比大桥更猛烈。大桥的手在周丽饱满坚实的乳房上游动。自由地游动。

周丽再次把自己的舌尖投给大桥。

多年之后,周丽在自己的日记里记下了曾经做过的三个梦。

别呢?

——周丽看见了弟弟周庆与达利一块儿玩魔方,玩到兴头时,弟弟学着达利,把弯曲的表挂在树枝上。弯曲的表,从此长出了叶子,开出了五彩缤纷的花,周丽看见躺在达利马背的表掉了下来,就成了方方正正的座钟。周丽看见了弟弟从表上掉下来,骑着达利的马飞翔在布满乌云的天空。又好像跟着庄子的大鹏飞走了。

——躺在自己身边的不是自家的儿时弟弟,是面目模糊又似乎熟悉的人们。好像大家都在做梦,周丽认得每一个人,大家却彼此不认识。装着的吧。今天的社会,哪一个不是装着的吧。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周丽大叫。醒来时,周丽的长发已经湿透。

周丽的舌尖依然激情四溢在大桥口里。大桥的手依然在周丽的衬衣里游动。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情景更让历史生动,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情景更让历史辉煌。

显然,大桥已经不能满足这样的游动和缠绵。大桥的手从乳房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向周丽的下腹部游去。刚要到时,周丽一声大叫:

——不!不要!

大桥吓着了。大桥立即从周丽的身边挺了起来。周丽也顺势坐了起来。

见大桥惊恐的样子。周丽说:

你是第一次婚外情吗?

是的。但大桥不便说,因为害怕周丽不相信。大桥此时只是想起自己一定是犯错误了。于是,大桥瘫倒在与床一臂之遥的沙发上。

周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大桥坐在沙发上埋进自己西服里一动不动。

202房里没有一点声音。唯有床头灯的灯光与大桥进房间时一样暧昧和晦暗。

栀子花节后,大桥在大学毕业后再没有写过诗时,灵感不期而至,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不经意间 其实

已等了很久

河对岸的山腰

粉白粉红

闪烁其词

冷意还没完全退去

二月正是早春

城里的柳树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消失

桃红柳绿的画意

只是久远又久远了的记忆

城市天际线的尽头是

山 山的背后是菜花明丽的田畴

喔 只看见对岸的山

山腰闪烁的粉白还有粉红

李花?桃花?

樱花?梨花?

晨里的薄雾

缥缈无迹

薄雾中柔石给我倾诉

二月的早春

早春二月

是一段凄楚的故事

唯美

断肠

孙道临忧郁的眼睛

添上

漂亮端庄的上官云珠

菜花就要洒满江南时

投河自尽

因此 柔石的二月

大雪飘飞

川南二月的早春

稠得如酒的岷江对岸

捱过冬天的枝桠

星星点点粉白粉红

已成云霓一片

层层叠叠

早春二月

等待着四月天的来临

那是诗意 那是

绝尘

去洗澡吧。周丽终于打破202房间沉寂了很久很久的寂静。

虽然小声,周丽刚才的话,大桥听到了。但大桥没有动。大桥仍然把头埋在自己的怀里,经刚才突然的变故,大桥连看周丽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自己熟悉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大桥像来了救兵一样地接起电话。电话是秘书小陈打来的,说是上午参加开幕式的副市长要听汇报。大桥轻轻地问了一声。电话里说,好像说是要把七星山的省级森林公园升格为国家级森林公园一事。大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周丽说,区里有个会,我得先走了。周丽没有回应,依然坐着。大桥整了整自己丈青色的西服和西服里零乱了的红色领带。对已经整理好白色衬衣和乌黑长发的周丽,说了一声:

对不起,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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