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纵横

白凤翔是河北人，自少年练就一身武艺，能骑善射。因家境贫寒，不堪忍受地主恶霸的压榨，他“拉杆子”打击恶霸，开仓济贫，因敢打能拼，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收编为东北军，委任旅长，派往黑龙江省密山驻防。不久，张学良提升他为东北军骑六师师长。1931 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全境及华北大部分地区相继被日寇侵占，蒋介石不但不抗日，还把东北军主力部队调到陕西、宁夏、甘肃一带驻防，并把不抗日的罪责推到张学良和东北军身上。这使白凤翔感到莫大的屈辱，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燃烧。白凤翔在庐山第三期军官训练团受训期间，蒋约他谈话并赠与金钱，想挑拨他与张学良的关系，但他不为所动。

1935 年9、10 月间，白凤翔的骑六师跟随张学良东北军开到西北“剿”共，驻扎在甘肃庆阳地区。东北军进入西北后，广大官兵思乡心切，无心与红军交战，部分将士多与共产党接触。白凤翔首先与中共地下党刘澜波、王再天（骑兵军副军长黄显声的参谋）接触，继而又扩大到与中共重要领导的秘密交往。他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明白了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才是真正的抗日军队，要想打回东北去，就必须制止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停止“剿”共，联合抗日。因此，在1936 年“九一八”事变五周年之际，白凤翔委派骑六师参谋长汪瑢，与红军政治部主任朱瑞在甘肃固原杨郎镇秘密签署了局部停止内战、抗日救国的四条协议。

1936 年12 月9 日，白凤翔接到张学良“速来西安面授机宜”的密电，来到西安金家巷张学良公馆密商扣蒋大计。在多次苦谏蒋介石抗日无效的情况下，张学良毅然决然地作出了逼蒋抗日的决定。经过秘密商议，张学良命令白凤翔到临潼扣押蒋介石。就这样，白凤翔带领刘桂五、孙铭九等心腹军官，于12 月12 日在临潼与蒋介石卫队一阵激战后，成功扣押了蒋介石，最终蒋介石被迫在抗日停战六项协议上签了字。白凤翔为了抗日，胆敢奉张学良之命扣押蒋介石，这在当时可是天大的事，我们全家都敬佩他为了抗日、为了国家敢于担当的精神。

1986年，纪念西安事变50周年筹备领导小组给白雅芬发的邀请函

“中华民国国防部”给白凤翔夫人冯月莲的抚恤金证（据白凤翔后人证实，白凤翔为中将，牺牲时间应为1942年）

西安事变后，国民党政府削去了白凤翔的军职，挂了个“参议”的文职。蒋介石为作“抗日领袖”之秀，给他任命了一个热河先遣军（游击军）中将司令的空衔，经蒋介石侍从室主任钱大钧疏通，蒋介石还给批了2万大洋的经费。白凤翔一心想着抗日救国的大计，利用这个时机，马上回到北平，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包括大宅院、商铺、豪华车、金银细软，全都换现，就连南郊、西郊的200多顷（约合3000 亩）好地全都卖了，筹资购买武装弹药。七七事变后，他又赶回西安，把自家的一处最大官邸作为先遣军的处所，甚至变卖了夫人的所有首饰。为了抗日救国，他什么都舍出去了。当时家里的生活可以说是节衣缩食，孩子们的零花钱几乎全无。

数月后，军队初具规模，下辖五个旅，其中一个步兵旅，四个骑兵旅，以原旧部和东北军故交为主，社会各阶层慕名而来的也不少，加上自带枪支加入部队的部分义士，先遣军兵力已有1万余人。1938 年初，军队开赴陕西绥德、米脂一带整装待命。

白凤翔率先遣军沿黄河西岸北上，途经延安、延川等地时，当地军民安排驻地、补充给养，尤其在绥德时，八路军绥德警备司令陈奇涵设宴招待先遣军少校以上军官。临别时，彭德怀、肖劲光、习仲勋等人再次接见和欢送，并转送了毛泽东给白凤翔的一封亲笔信，周恩来还派人送来一部电台。延安还从抗大刚毕业的学生中挑选了姓赵、姓王的两名干部参加了先遣军，作为训练骨干。

1938 年底，白凤翔率先遣军由陕西北部三边开往前线，后又经过傅作义将军的检阅，浩浩荡荡地开到包头以北大青山里的固阳、四王子旗前线。先遣军英勇善战，深入到察哈尔、热河边境多伦附近，参加了绥西战役、包头战役，给日军以沉重打击。部队很快壮大到2万多人。后来，根据第八战区和延安密令，先遣军主力部队集结在河套地区，寻找更大歼敌战机。

1940年3月，傅作义将军指挥一〇一师董其武等部反攻五原，白凤翔部在五原城东的二驴子湾台圪台埋伏。面对我方军队的包围，日军中将水川伊夫及一股日寇狼狈逃出五原城。21日，他们逃到了乌梁素海附近的义坑朴隆，想坐划子过乌梁素海。白凤翔命令部队收拢缩小包围圈，发起猛烈冲锋，一举歼灭了残敌。日酋水川伊夫中将、步兵联队长大桥大佐、特务机关桑园荒一郎中佐及其特务人员、伪蒙军顾问中岛少佐、警务指导官内久保作、特务官员池田滨崎以及尉官以上的警官300余人被击毙。特别是击毙日本皇族水川中将，这是继八路军在涞源击毙所谓“名将之花”日酋阿部规秀后第二个被击毙的日军中将。在打扫战场时，从水川伊夫身上搜出了他个人图章一枚，手枪一支。因为他是日本天皇的外甥，水川被击毙的消息引起日本军界的很大震撼，整个日本朝野也被震动。

对于这次大捷，延安和重庆都很欢欣鼓舞，延安《新华日报》和上海《申报》很快作了报道，狠狠打击了日
寇的气焰。这是整个绥西战役的一部分。在傅作义将军指挥下，第三十五军、八十一军（军长马鸿宾）、抗日先遣军（游击军）、三十一师（师长孙兰峰）形成合力，绥西战役共歼灭日军3000 多人、伪军5000 多人，打出了中国人的威风。

白凤翔率领抗日先遣军以游击战的方式，活跃在绥西、后套、大青山一带，先后击毙日军士兵1100 余人，毙伤伪蒙军3000 余人；生俘日军指挥官观行宽夫、警务指导官浅沼庆太郎、西田信等50 余人，俘虏伪蒙军1800余人；缴获各种火炮30 余门、汽车50余辆，步枪3000 余支，毒气筒1000 余个，击坏、焚毁敌之武器不计其数。由于装备不足，缺乏给养，战斗打得很艰苦。日军集中了几倍的兵力，动用飞机、坦克把先遣军包围在了固阳地区。战斗中白凤翔腹部受重伤，他强忍剧痛让军医取医药包扎伤口，并令其不准对外泄露消息，以防动摇军心。在部队伤亡惨重、突围失败的情况下，白凤翔为拯救部下，保存军力，以过去西安事变时反蒋名义，率两千余随从向日方诈降，积蓄力量，以图将来。但日军并未因为他投降就信任和重用他，因为他们知道他会与马占山一样，一旦时机成熟一定会反正。直到国民党军统局演“双簧”，将白凤翔的老母亲和妻儿作为汉奸家属逮捕后，日军才略显放心。

白凤翔向日军诈降之时，即在部队里秘密掩护了三部电台，一部是共产党在延安时所赠的，一部是国民党军统局的，还有一部是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傅作义的。白凤翔很重义气，国民党各方面密派人员打入他部，他都设法将这些老相识或老朋友派来的联络人员安排在军部，分别委以参谋、副官、军需等职务，好让他们搞日伪的情报工作。白凤翔“投日”之初，本欲和李守信联合反日，不料日寇防范甚严，令他面临险境。他不甘于做日寇走卒，决心将部队拉出去。他通过秘密电台与重庆方面和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傅作义联络。傅作义派第八战区调查统计室代理主任冯贤年潜入固阳，同白凤翔密商反正事宜。其后不久，曾在白部任旅长的徐宗尧也自河南前往固阳策反白凤翔。白凤翔见徐到来，喜出望外，高兴地对他说：“你来得正好，好比我的灵魂复活，请你代表我携带官兵花名册、枪马册和就地抗日作战计划，同冯代表一起去重庆见蒋委员长，表示投诚和等候命令吧。”其时，蒋介石已内定白凤翔为热察绥骑兵总司令一职。可惜的是，徐宗尧和军统代表孙耕南两人尚在前往重庆途中时，白凤翔即在合教堂惨遭日本特务毒害。他对副官王捷之说，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不要管我。时间是1942年4 月22 日，白凤翔年仅45 岁。

重庆方面知道白凤翔在反正中遇害，派兰州司令长官朱绍良安置白凤翔及反正人员抚恤问题。后来，国防部追认白凤翔为烈士，并为其母亲发放了抚恤金。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的1956 年，白凤翔的夫人刘素贞接到陕西省统战部请柬，到省委参加西安事变20 周年纪念活动，并当选为西安市莲湖区政协委员，每月发放生活补贴30 元。

1981 年，西安事变45 周年纪念活动，全国政协、中共中央统战部举办座谈会，刘素贞应邀到北京参加。1986 年，西安事变50 周年，中央举办系列纪念活动。悉知刘素贞年迈不宜外出，特邀请和刘素贞生活在一起的女儿白雅芬赴京参加纪念会。杨尚昆、谷牧等国家领导人高度评价与赞扬了张学良、杨虎城、白凤翔、刘桂五等东北军和十七路军爱国将领的历史功绩。1988 年5 月，白雅芬被选为陕西省政协第六届委员。1986 年12 月5 日， 张学良公馆纪念馆建成时，习仲勋同志亲自飞往西安出席开馆剪彩仪式，白雅芬应邀到西安军用机场迎接。习仲勋同志对白雅芬十分关心，充分体现了共产党老一辈领导人对白家后代的关怀和厚爱。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经我和儿子孟宪军、侄子白煜章、外甥靳建白共同商议，写出此文，以作纪念。

作者系白凤翔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