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腾冲只是他附加的一个景点,但王晨大概永远忘不了,在纪念馆看到飞虎队事迹和开辟驼峰航线时的震撼感。
飞越驼峰对当时二战后期中国抗日战争中,作为志愿军的盟军飞行人员而言是近乎自杀式的航程。被陈纳德召至中国的美国王牌飞行员福克斯上校,在试飞后一个多小时,便在恶劣的气候中一头撞到了山峰上殉难。三年多的航线运输中,在驼峰死亡人数总计超过1500人。“在天气晴朗时,我们完全可以沿着战友坠机碎片的反光飞行,我们给这条撒满战友飞机残骸的山谷取了个金属般
1.想要征服自己害怕的事
面对自己害怕的事,人们通常有两种应对。一是避之不及,这辈子绝不去碰触;二是迎头而上,直到自己征服它。王晨显然是后者。三年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本来害怕坐飞机的自己,居然成了飞行员。
身边恐飞的人,要么恐高,要么有心理阴影,王晨却有点特殊。在心理学家的分类中,他属于“陆地人”——一旦离开陆地,就会觉得危险重重。买保险公司乘机的最高额保险,挑最安全的座位,还是止不住在空中时想象:“砰”的一声,掉下去就全没了。每一次颠簸或发动机声音有异他都会立刻戒备起来,全程紧握着扶手,空姐再美都没用。
这与他平时随意自如的形象大相径庭。“我这个人很随意。”这是王晨的口头禅。当年高考完,填志愿时他正在热火朝天地玩网游,母亲问他要报哪里,他扬扬手说,随意。好哥们一忽悠,和我一起来上海吧。他想想,也挺好。选了海商法专业,只是因为不用学数学。毕业后,到海运集装箱公司去做销售,也是轻松的顺势之举。
但在上海这座城市,好像再随意的人也不能随遇而安。每天走在繁华街道上,看着同样西装革履的人们擦肩而过,王晨想起网上的吐槽:这个城市路上穿西装的人,十有八九,不是中介就是销售。那一张张表情相似的脸,有着相似的烦恼和渺小。
王晨觉得这份工作最好的地方是能到处跑。有时偷空,他会直接买张火车票去西湖看一下午鱼。对朝九晚五的生活来说,这种缓解其实也只是杯水车薪。这个城市的节奏太快,逼得人栖息不宁。但这快节奏下,人的存在好像也没有刷新出什么意义。重复了两年打电话和见客户的生活,突然某天早上起来,就倦了。
点点存款,他辞了职,先找一个地方休养生息,他去了昆明姑姑家。
2.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和风光
在广袤的美国德州大草原上,王晨度过了人生中最单调也最充实的日子。越了解飞机的性能和操控,他的恐惧就越少。如果现在问他,他会说,我们害怕一件事,往往是因为不够了解它。现代飞机良好的性能下,认真的态度、良好的训练、完备的知识、沉着的心理状态,足已化解担忧的故障。当命运在自己手中,与其担心命中注定,不如把自己打造得万毒不侵。
熬过了15%的硬性淘汰率,王晨回国成为航空公司一名飞行员。
真正成为飞行员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危险,也没有想象中的风光。“真的不是起飞后,拿杯咖啡按个按钮到目的地就好。”看似简单的背后,要完全掌握飞机,即使到最高级别后,飞行员还是要不停地考试,“付出很大,是很苦的一件事。”而收入,也并不像人们通常想象的那么高,他所在的公司,是五大航空公司中待遇最低的。冰冷的名字:铝谷。”一位驼峰老飞行员这样说。
为现代概率极小的空难忐忑不安的王晨,在这样的数字对比下,震荡到不能挪动脚步:“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这让我感受到了勇气。”勇气是自信与害怕的中间之道,智者亚里士多德说。而人们本就容易将征服自己害怕的事作为重新开始的证明。
回到昆明,刚好遇到航空公司招聘飞行员时,王晨没有犹豫就去了。给家人解释,培训在美国,能免费呆一年半载还发工资,就算最后没通过,回来说开过飞机也挺值。
而销售工作给他留下的财富是,强悍的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和适合常年奔波的体质,他面试过得轻松又愉快,一路从上千人中过关斩将成为去美国航校的二十几名学员中的一员。
王晨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飞行对他的改变。现在的他,经历过体检时用止痛药忍过突发的腰伤,航校大量的考试下无数个梦魇的夜晚,以及回国前一个月训练发动机失效时可能坠机的危险。原本举止随意的他现在严格执行着一丝不苟的口令和操作,原本觉得管好自己就好的心态在身后一百多个乘客的生命重量下变得有责任和担当,他清醒地过着每天的生活,每一次冲上云霄都提醒着他存在的意义。
但在他心里,飞行员并不是他的终身职业。他现在的梦想,还是到处走走,到川藏线林芝这样的地方开旅店,和天南地北的背包客聊聊天——虽然这可能是二三十年之后的事了。
尽管飞行员的飞行时间与收入和升级都成正比,但王晨希望能顺其自然慢慢来,不像有些人要赶一点。在达到标准的条件下,他希望做一点跟这个工作无关的事。
“我希望将来老了之后和周围人说我年轻的经历时,别人愿意听。”这是他对人生意义的判定。也许人总是在每一个当下的境遇里,都想象着另一种生活。但其实,任何经历都在为人生积累着充盈感,没有一种努力,会不在身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