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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患了忧郁症的狗

米开朗基罗说,忧郁症是我的欢乐。初三那年,被阿基米德洗澡悟出的浮力公式折磨不堪的我,对一切名字类似的外国前辈都怀有抵触的恶意,但我却很喜欢米老头的这股调调。没错,那时的我就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中二病少女。

所以当我爸把小黑抱进家时,我几乎第一眼就被它那身上的忧郁气质所吸引。这是一只刚生出来几个月的小土狗,全身黝黑,趴在我爸怀里,只留一双眼露在外面,怯怯的,眼里的忧伤像是随时要流淌出来。

我妈很不满,埋怨我爸,都快中考了,你带它回来不是添乱么。小黑马上把头缩回去,不敢看人。我爸说,没办法,看它实在可怜,狗妈妈在单位生了一窝都先后被抱走了,只剩它一个,身子瘦弱,没人愿意要,送出去几次又被送回来了,这狗可安静了,不会影响的。

我妈端详了它一阵,进门这么久没发出一点声息,点点头,算是给了它暂住证。

真正住了下来,小黑的安静甚至超过鱼缸里的那两条鱼。它并不很愿意走动,大部分时间恹恹地蹲在自己的窝里。精神头最好的时候,是周遭发出声音时,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给它喂食,也没有通常小狗的欢快活泼,总是犹疑地嗅一下,得到许可后才快速地细嚼起来,吃得很是斯文,不会把碗拱得偏离位置。

老妈对此非常满意,她一直念叨着“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实现,居然养到了一只传说中的“别人家的狗”。

除非主动示意,否则小黑跟人并不显得亲近。抱起它抚摩背脊时,它会全身心地依附在你怀里,感觉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但不搭理它时,它也不会乞食或粘人,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呆得很好。它的乖巧,简直让我都有点自惭形秽起来。

直到有一天,我们全家出去,很晚才回来,开门之后,听到饭厅的过道里有低低的呜咽声,走进去开了灯,发现小黑缩在墙角,我走过去蹲在它前面,它慢慢挪过来,团在我脚边蹭着不走,顺了一会毛才平静下来。这大概是它来之后对我最亲近的举动了。我爸说,可能它又以为不要它了。之前呆的几家,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才养成了这么乖的性格。

从这天起,我夜里起夜去看看小黑,会发现它在窝里有些微微发抖。在考试的压力下,我睡眠很差,随身听里总是要备点歌催眠,最有效的一首,是周杰伦的《世界末日》。我就给小黑一只耳机放在它耳边,一人一狗,在深夜听周杰伦吐字不清地唱着:“天灰灰,会不会,让我忘了你是谁,夜越黑,梦违背,有谁肯安慰。”一首歌完,等它放松下来,我再回去,好像就特别好睡。

一两周之后,我起夜次数越来越少了,而小黑白天也开始走出窝,在家里到处走一走。渐渐我发现,与其说它乖巧,不如说是极有眼色。它非常清楚在我们家里,我妈是地主的阶级地位,想拉屎时,总是先探一下我妈的地理坐标,看她没注意时,小跑到厕所解决完,然后再悄悄回来。对我和我爸,则显得亲昵放松一些。它成功地取悦了这家里的所有人。

爸妈晚锻炼时开始带小黑出去走走,我爸跑得快一些,我妈跑得慢一些,它就先跟着我爸跑几步,然后再回来接我妈。等他们一家三口锻炼回来时,看看二老脸上的表情,喂要不要这么欣慰啊,亲生的在这里呢。

我真的以为我们就会一起这样生活下去了。可是临近中考的时候,我爸回来拉着三个人开了个小会,说租出去的老房子楼下的老两口,想要一只狗看家,平时还要拜托他们照看一下我们的房子,能不能先把小黑送过去适应一下,刚好我也中考,实在不行考完再接回来。

我妈觉得有理,忙得焦头烂额的我只好想着中考完就把小黑接回来,也不差这两天。送它走的时候,小黑两只爪子搭在窗上,不吵不闹,只是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听说,被送到那老两口家时,老头子往它脸上吐了口唾沫,说你是我们家的狗了。

一周之后,结束了昏天黑地的考试,我马上跑过去老房子想自己接小黑回家。没想到那两个老人百般找借口,躲在沙发后面的小黑,怎么都不敢出来。我看到角落的食盆,里面只有清水拌的白饭。我大声地叫小黑的名字,它探出头来,眸子里带着水光,恰如我们初见时,那副忧郁的样子。

老两口把我赶出门,我只好先回家,让爸妈去接它。晚上却开始下雨,天黑路滑,爸妈劝住我,答应第二天就去接它。

我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等到天亮,一起去到老两口家时,他们却说小黑昨天晚上跑走了。我不信,冲进去翻了一圈,却最终什么都没找到。沙发后面,确实有一段被挣断的绳子。

我不记得是怎么离开他们家的,爸妈都非常后悔,良久我妈才说,大概他们是想拿来卖掉的吧。

我由衷地感到悲伤,这么忧郁胆小的它,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费尽心思地讨好听话,最终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局。该说它身不由己,还是怨人本生性凉薄。

高中住校之后,我的睡眠开始好转,很久没有尝过失眠之苦。又或许,我是在害怕,起夜后的黑暗里,再没有一只温暖的小东西,和我共听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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