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只如初见
朱：第一次去坝上是1992年。我看了央视的一个专题介绍乌兰布统之战，觉得那个地方的风景很漂亮，就一直想去。1992年碰见了承德的于俊海，就跟他探讨了一下坝上，他说要是拍风光的话应该直接到乌兰布统去。于是当年我就约了张瑞生去坝上了。
阳：你第一次看到坝上的风景，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朱：就觉得和别处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地貌奇特，这里是燕山山脉和内蒙古高原结合的部分，大草场，山坡上都是白桦树，对我很有吸引力。
阳：第一次在那儿拍了几天？后来大概又去了多少次？
朱：第一次也就呆了三四天，我从九二年到现在整整25年，没间断过，一直都去。最多一年去了七八次。去坝上比我多的人可能不太多见。
阳：你觉得现在的坝上跟你当年去的坝上区别大吗？
朱：区别还是挺大的，以前坝上你找个住处都很难，现在坝上据我了解上万人的接待能力应该是有的。九二年夏天我去了一次，到秋天我再找伴儿就没人愿意去了，因为大家都不知道那儿，后来我就一个人上去的，住了一个星期，也没有交通工具，就是靠腿在周围走一走，5公里的范围，走远了回不来，背的器材很重。现在方便多了。
阳：现在去坝上拍摄的人特别多，就这么一块地儿，每年那么多人去，最后大家拍出来的片子大同小异，是个问题。你觉得摄影师去坝上拍摄需要注意些什么，怎么拍出个性和特点呢？
朱：我觉得主要还是你自己得有不一样的想法才能拍出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坝上面上的东西都摆在那儿，大红山、小红山、将军泡子、小河头，耳熟能详的地方大家都要去看一看，而且现在拍风光有一些固定的模式，难免雷同。坝上实际上应该算是我的一个训练基地，练手、练构图、练光影、练曝光。更多的人现在去坝上把机遇看得很重要，我觉得机遇当然很重要，但你只盯着那点机遇，一辈子能有几次？当然机遇来的时候你准备不足可能接不住，还得练基本功。
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坝上？每年都去那么多次，几十年都坚持下来了。
朱：这可能有点个人特殊情结在里边。我17岁到内蒙古插队，待了7年，对那个地方很有感情，而且这种感情没有经历过那场运动的人可能没有那么深切的体会，到了坝上以后，尤其我们拍照的地方都是在内蒙古，乌兰布统、红山军马场这一块。再有一个，坝上的地理地貌和气候方面有它的典型性。我们都说中国地大物博，但是真正适合拍风光的地方，坝上可能是一个比较突出的代表，时间越长去的次数越多，对那个地方感情越深，认识也越来越充分，比如说在路边有很多东西，平时可能关注得不太够，其实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一些新的东西，找到一点新的感觉。还有一个，坝上的天气多变化，风霜雨雪可能这一天都能赶上。夏天下雪，在别的地方根本不能想象，但坝上6月份、7月份都下过雪，虽然很短暂。坝上的气候跟地理的特殊性，都是吸引我的地方。我也经常往西部跑，西部除了地理地貌之外吸引我的一个重要原因也跟坝上一样，就是天气的多变，这是在别的地方看不到的。
坝上 朱恩光 摄
坝上 朱恩光 摄
坝上 朱恩光 摄
坝上 朱恩光 摄阳：你对坝上的火爆做了不少贡献，听说你拍照喜欢召集很多人一块儿去，光北京就带了不少的朋友去，是这样吗？
朱：那倒是，九二年我去了两次。好地方大家共享，而且我拍的这些照片大家看了以后都觉得这个地方还有挖掘的潜力，九三年我就开始带人上去，北京广角风光小组的崔新华、齐凤臣、杨春武，包括姜平，陆续都去了，到九四年坝上就开始火了。
但是坝上去的人多了也产生了很多问题。环境的破坏，垃圾大量的产生，实际上对坝上的发展有点负面的影响。当然坝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开始环保。你想毕竟草原上特别干净的那么一块地方，现在每年突然几十万人上去，对当地的环境肯定要造成一些不良的影响。如果不保护好环境，美丽的草场都变成了沙漠，也就没有可持续发展的可能了。现在当地政府也都意识到了绿色产业、保护环境；反过来旅游的、摄影的人对环境也应该做出贡献，这样才能达到和谐发展共赢的目的。
阳：你在坝上这么多年，这么多次，中间有没有出现过什么有趣的故事或者什么惊心动魄的经历？
朱：有一年秋天我和解海龙、崔新华、张瑞生几个去坝上，因为下着雪，路上结冰了，车突然打滑，在山路上转了好几圈掉到排水沟里，那个经历还是挺惊险的。这种事经常有，很多人在坝上开车翻了车，陷了车。坝上你看着地挺平的，实际下边是湿地，表面长着草，一不小心就陷住了。红山军马场在沙地的边缘，沙子陷车也经常有。还有冬天去坝上，车陷在雪地里几乎每天都发生，这是个严峻的考验。每次出去不遇到点事这一天过得都不算顺。不过经验丰富了也能有防范意识，可以注意回避。
坝上 朱恩光 摄我可能和别人想的不太一样，我喜欢坝上那种宁静的感觉，只要人少我觉得就是好地方。现在我上去看哪儿人多就不去，自己找一个偏僻不起眼的地方，比如说哪个山的后面有一个小山沟……我喜欢静静的感觉。其实坝上可拍的东西太多了，你想我拍了25年还有这种感觉，别说我这辈子，别说一代人，几代人都拍不完。坝上的美表面上大家都能看到，还有一些隐藏得比较深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得出的结论就是坝上是一个穷尽一生也拍不完的地方。25年了，每次上去都有新的感觉，这一点就很难得。我对坝上越熟悉，就越多地发现它的美，这也是最吸引我的一个地方。而且每天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你本来平时不太关注的地方突然那天有一群羊，走了之后又来一群牛，这种变化真的是让人惊喜不断的。一棵小树平时看着也不好看，突然哪一天雨后天晴了，霞光万道或者怎么样，在这种背景衬托下你可能会有新的创作冲动，这些变化是我最喜欢的。
而且我在坝上也结交了很多朋友，都像是自己家里的兄弟一样。去坝上就像回家一样，去西藏也是，像回家一样，有些地方熟悉了以后那个地方确实有无数吸引你的东西存在，就老想回去看一看。这个家是不断给你惊喜的，老是想去。
我还是非常幸运的，把工作和兴趣爱好这么紧密地结合起来了，拍风光摄影每天和大自然亲密接触，我觉得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当你把自然看成就像自己的家一样，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亲切的东西，喜欢的东西，爱的东西，你在画面里表达出来，那你的作品肯定就会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