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争夺对象是慈善家李春平和他拥有的话语权。
67 岁的李春平有过众多惹人注目的标签:有好莱坞影星妻子、继承数十亿元遗产、百年慈善第一人、中国第一辆劳斯莱斯拥有者……如今,他又多了一个身份———阿尔茨海默症患者。
半年内,李春平两度被送进疗养院,又两度被“抢”出来。作战双方,一边是至亲,一边是追随他多年的部分身边人。
病人
2016 年12月 29日上午 9 时,华侨村一楼办公室,李春平接受了《新京报》记者的采访。
这缘于前一天广为流传的一则网帖,称李春平患病严重,与家人难相见,他身边部分工作人员勾结社会人员试图侵吞他的古董与房产。
2016 年 2 月,李春平生日前夕,其定居瑞典的两个妹妹打电话时发现哥哥说话已经不那么利索了,很含糊。她们立马回国领着他做检查,脑部扫描、核磁共振、遗传检查后,医生鉴定李春平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及额颞叶痴呆。阿尔茨海默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李家有这样的遗传病史,李春平的母亲和一个妹妹都得过这种病。
在接触李春平的过程中,他的妹妹能看出他对身旁工作人员的“依赖”,身边人总会择机提示:“李先生,前几天咱们还给(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公安分局捐钱了吧?”“捐钱了。”李春平答道。“捐了几百万元吧?”“几百万元。”而实际情况是:2016年7月6日,李春平为西城公安分局患病民警捐款20万元。
2016年7月底,李春平的两个妹妹回国后带哥哥在北京安定医院检测发现,他当时的智商为59分,低于正常人的 71分,其他测试的评分也都在正常值以下。于是,家人商议决定把他送到专门的疗养院去。2016年 9月9日 6时,天刚擦亮,疗养院两位护士已经到了李春平居住的会所。妹妹李夏平适时从瑞典打来电话,说有个检查让哥哥赶紧去做。李春平满口答应。时间太早,他身边只有两个人陪着,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带上了车,送到了双桥附近的一家疗养机构。
李春平的秘书和助理在接受《北京晨报》采访时称,当天 6点左右,李春平被人从居住的会所带走。8点多,有人打电话给李春平的秘书,向其索要护照、手机、胰岛素(李春平患有糖尿病),说是李春平做体检用。此时,李春平雇用的工作人员还未起疑。直到很快打电话的人又来了一个电话,向其索要保险柜钥匙,李的秘书才发觉不对。下午,李春平的工作人员报警。此后至2016年12月16日,李春平的工作人员去见李春平的同时又报了警,这才把李春平接回去。“当时,有人打电话要李先生护照的一本公证书,我们要求必须亲自见到李先生本人,这才在朝阳区一房管所见到了李先生。他当时就说,跟我们走。”李春平的秘书称。李春平的秘书和助理向记者描述,刚接回李春平时,李春平的全部工作人员一看见他,“都崩溃了”。当时,李春平的眼神是直的,眼角裂开,眼睛一直在流泪,脸浮肿着,人起码瘦了20斤。
李春平在接受《北京晨报》记者采访时称,这 3个月里他被带去了一家养老公寓:“每天都有人让我吃11粒安眠药,吃完感觉就不行了,昏迷过去。”
李春平所指的养老机构在北京设有多家门店,他没有指明是哪一家或者具体地址。《北京晨报》记者曾来到李春平所指老年公寓位于双桥的门店,发现该老年公寓管理十分严格,门卫称只有老人的亲属提前预约才能入内。对于李春平是否在此地住过3个月,该老年公寓回应称并无此事,“之前也有人打电话来询问过这件事情”。据悉,这家老年公寓现照护着80多位老人,其中以失智老人居多。
秘密
李春平盛年时肯定没想过,自己暮年时会过上如此混沌的生活。
李春平生于 1949 年 2 月,当过 9 年兵,后来到北京电影制片厂保卫科工作。28 岁时,因为一个女孩与他人打架,伤了人,他被开除党籍和厂籍,并被劳动教养3年。被释放后,他找不到工作,穷困潦倒。他在自传《忏悔无门》中写道,出国是他当时唯一的目标。他每天穿着借来的西装,坐在北京饭店大堂,希望偶遇外国人把他带走。
李春平还真的遇到了一位外国人———比他大38 岁的美国好莱坞女影星。后来,李春平随该女影星赴美共同生活,并继承了老太太 90%的遗产。再次走入公众视野时,李春平已是建国门边上华侨村里神秘的理查德。
李春平到底有多少钱?2009年,他曾跟媒体亮过家底:加起来应该有70亿元人民币。但一位和李春平关系十分亲密的人说,所有传说的真实度只有40%,其巨额财富的真正来源,只有李春平的家人知道,但至今她们仍对此守口如瓶,“给他留一点儿秘密吧”。
2016 年12月 21 日的《北京青年报》上,有一则以李春平名义刊登的声明:“本人和韩琳女士没有任何关系。”李春平妹妹李夏平表示:“我们远在国外,韩琳就是李春平的家属代表。”但韩琳不愿向外界公布自己与李春平的关系。她只是说,“我们相识8年,我非常了解他”。
大多数时间里,韩琳都在位于北京三里屯附近的春平广场顶层,“商场的很多事情需要我帮他打理”。渐渐地,她发现李春平的身边人从原来的20多人增加到现在的 40人,仅秘书就有6个,“而且还多了很多社会人员”。韩琳说。
无论在家人还是身边人眼里,晚年的李春平都像个孩子,喜欢前呼后拥,喜欢听好听的话,希望每天不同的人跟他说“李先生,您真帅”。身边人一哄他开心,他就会发钱。
在韩琳眼里,李春平最不在乎的就是钱;最在意的,也是钱。
韩琳曾看到,有时来了人,说一句“我女儿生病了,李先生,您拿 1 万元钱救助一下吧”。他二话不说,也不核实,直接吩咐秘书,“拿钱拿钱”。
有时,韩琳也问他,怎么不核实一下。李春平总说:“我宁愿救错几个人,也不愿意错过我该救的人。虽然可能有骗子,但总有一个是对的。”
据《新京报》报道,记者获得的文件显示,李春平曾作为甲方,与乙方为中科联合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科公司)签订了一份资产管理协议书。
协议显示,李春平在北京的全部地产及其他物业,包括土地与房屋、在中国大陆拥有所有权的不动产和物业,均交由中科公司管理,托管期为20年,李春平每年可获得 7000万元收入。林杰,中科公司的法人。另一份文件显示,中科公司抵押了李春平的部分资产,向另一家公司贷款 2.5亿元。
2016 年9 月 21日,李春平又在一份委托书上签字,“特委托韩琳打理我的所有财产,做我的唯一监护人”。自此,韩琳开始向春平广场的租户收租。
春平广场的很多租户都知道有“两方势力”的存在,双方互不相让,拿出的文件看似都说得在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板说,他们搞不清“谁好谁坏”,不知道到底该把租金给哪一边。
(摘编自《新京报》《北京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