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尤其喜欢看一群山,那群山在兰州附近,距离市区40公里,没有名字,就是一群荒山。之所以对那群山念念不忘,是因为我的祖辈就曾经生活在那里,我也在那里长大,周围的山水河谷我都游遍了。在谷歌地图上,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只有1厘米,移一下光标就到达了。那些山中村落里的房屋和谷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村子里的人的悲喜哀愁,也仿似不存在。
用谷歌地图看别处,也一样,那些乘坐火车要几天才能到达的地方,似乎都很近,房屋和人,都被这个距离压缩了,成为粉末,我只有用力脑补去那些地方时,看到的笑容,听到的声音,在街道上问路时得到的回答,或者在游乐场里看到的孩子,那些地方才不至于在谷歌地图的压缩下,变成虚无。
用谷歌地图看,从此成了我的口头禅,朋友生意失败,跟我倾诉,我告诉他,用谷歌地图看;朋友离婚,净身出户,我告诉他,用谷歌地图看。谷歌地图,只是我的比喻,我想说的是,要用谷歌地图的方式看自己的一生,以十公里百公里为计量单位,而不是以毫米以厘米计。身为蝼蚁,也要有大历史观,哪怕归纳分析的只是自己千疮百孔的命运。在这种观看方式下,一时的损失不算什么,一世的损失也不算什么。
我身边的朋友里,谙熟这种技术的,不只我一个,不过,他们有自己的表述。我有朋友,是职业股民,股市初兴的时候,他念大学,他的父亲卖了一本集邮册,得了五万块钱,给他炒股,他在很短时间把这笔钱翻了两倍多,此后多年,他遇到过股票黑市,手里的钱几乎全军覆没,也遇到过2001年的暴跌,还曾被合伙做生意的朋友卷走大部分钱财。他还遇到过2007年的牛市、2008年遇到回撤、2009年的小牛市,这之后的几年,他幸运地保持着每年30%的利润,直到2015年,几倍的收益后,股灾来了,因为他用了杠杆,7月8日那天,接到了即将接近平仓线的通知,第二天,股市触底反弹,两个小时之内,他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转换,几个月之后,他的资产又接近了最高值。
他常说的两个字是“长线!长线!”他说的其实不是股票,而是他的股票生涯,或者说,是他的人生。不计较一时的得失,不以毫厘之距去评判成败,积极生活,摒弃脆弱,把一年两年的低落,只看做一次较长的调整,以长线的姿态布局人生。
我的谷歌地图,他的“长线”,是一个事物的两种表述,也是两个人在经历了不同的挫败、创痛之后,在经验上的会师,必须要用谷歌地图的眼光打量自己的生活,必须要用长线的心态面对每次得失。
2015年或许有起有落,那不过是属于每个人的谷歌地图上的一个小点,长线图表上的一个数字柱。即将到来的2016年又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依然只是我们那张地图上的一个小点,云端之下,悲喜必然要来,也必然变得微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