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十月长篇小说

《结交书》

作者:唐朝晖

远藤织枝、刘斐玟、吴龙玉、何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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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旧的房子里湮没了多少女人的故事?时间无声无息地吞噬了多少女人的岁月?以及长年累月的忍耐!她们怀揣苦难,每一步都是沉重地踏在日复一日的村子里,她们承受着,她们拥有两个世界,两个夜晚,两个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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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把另一个夜晚点亮,轰然之间,时间成为一道彩虹,连接起飞翔和着陆的方向,指向另一种美好,她们有“另一种生活”。她们在唯有女人的空间里歌唱,她们写字记录,给女人看,让一个女人读懂另一个女人,她们暂时忘记了男人的目光,系住她们灵魂翅膀的,是女性之间的一种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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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上,她们圆满、独一无二、没有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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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奔跑、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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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山川、田地、房屋,随轻盈的心灵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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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姊妹们在一起,世界里,没有雄性人群的君临,长辈的欺凌随暴风骤雨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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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缠绵的,委婉的,哀怨的,凄凉的,轻轻的,只有自己的声音,女性,不是第一性,这里没有第二性,只有独一性。一起做女红,唱女书歌,吟诵只有她们才认识的女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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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姊妹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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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结交,在江永女书流传地,是一种最古老的传统,是女书文化的核心。有了结交姊妹,才想到姊妹之间需要传言捎信问好,需要在一起歌唱——女书字、女书歌、折扇、《三朝书》等一切女书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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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出嫁到大路口村,习惯喝那里的井水吗?她去田间放水,有人欺负吗?生活习惯吗?男人打她吗?婆婆故意刁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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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用女书字,把想说的话,写到扇面上,一笔一画,七字一行,规规矩矩地写给自己的妹妹,问候,表情达意。托某位走亲戚的女性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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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何找到自己心心相印的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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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姊妹在一起时间久了,就自然成为了姊妹。结交后的姊妹,没有绝交的,她们只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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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七个,一起做女红,一起唱女书歌,互相帮助,心与心很近,你的忧愁,她知道,她的遗憾,你也晓得。最亲密的女人、最亲近的女性、最懂的姊妹,走到一起,会有一种文字的仪式,有如村庄的牌楼,进了牌楼,就进了村子,到了家。仪式的文字——《结交书》。心投意合、有情有义的几位女性走到一起,成为终生的姊妹。仪式与内容不分彼此地让爱燃烧,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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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结交书》写在手帕上,有些写在扇面上,也有的写在纸上。《结交书》也离不开女书的主要特性——诉苦、诉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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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交书》,是一本女性的书,内容有缘、有起、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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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拜姊妹有时候是两个人,有时候是三四个,像唐保贞、义年华她们就有七姊妹。姊妹之间,有些同村,有些是外地的,只要心性相投,地域不会成为阻隔。结拜成姊妹后,你来我往,互相有了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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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成年后的女性结交姊妹的。有些并不写《结交书》了,认了老同后,姊妹们你来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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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刘斐玟,何艳新老人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情,只记得孙女莲梅还没有出生。当时,何艳新家中有六个孩子,两位老人,十个人吃饭。白天,她与丈夫在田里干农活,晚上回家洗衣、做饭,各种家务,一大堆、一大堆事情,怎么做也做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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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或者是1994年,老人记不得具体年月了,她说,也许是1992年,她与同村的吴龙玉和台湾的刘斐玟正式结交姊妹,吴龙玉是从吴家村嫁到河渊的,三姊妹正式写了《结交书》,也许,她们是女书历史中,最后写有《结交书》的三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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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交姊妹的见证者是虚空中的神,是女人之间的那份浓郁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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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写完《结交书》,三姊妹诵读一遍,诵读的时候没有曲子,不唱,只是读,有点调调而已。她们声音细小、微弱,像在告诉身体里的自己,为她找到了一个灵魂的姊妹。她们的《结交书》写在一张纸上,一半是女书字,一半翻译成了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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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中空寂寂,壁影成对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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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龙玉,经媒人介绍,1963年结婚。她和丈夫每天从早忙到黑,一个大家庭,十多口人吃饭,只有他们夫妇两人扛着这个大家,勉勉强强每天有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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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交姊妹,是不需要告诉双方丈夫的。丈夫在潜意识里也认为结交姊妹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情,不会有什么说法。姊妹家里,相互间有什么事情,全家会互相帮助,大家彼此都不讲客气,丈夫对姊妹们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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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的丈夫去世后,种的田地虽没之前多了,但有些农活,终究是女人做不了的,吴龙玉的丈夫就来帮何艳新犁地、耙地,何艳新家的门坏了,他与吴龙玉一起,把门重新安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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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龙玉也经常来帮何艳新煮饭、煮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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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龙玉年轻时,学了很多女书歌,直到现在,都记得,都会唱,开口就来,声音安慰着自己和姊妹们疲惫的身体,声音在身体里缓缓流动,冲洗掉杂草、尘垢,身体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轻松了,轻盈了,飘了起来,飞了起来,她们看见了彩虹,看见了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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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龙玉为姊妹们唱结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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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出早照栏杆,男惜朝廷女惜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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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惜朝廷好百姓,女惜永明好讲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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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写女书字,也学不会。何艳新曾经几次教过她写、认女书字。她一直没有学会,没时间学,农活太多,是其中原因之一。后来,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好了,就更学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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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书有自己的秩序,秩序是神安排的,老天布置的,山谷、河流、树林、小溪水,硕大的烟叶、发黄的稻谷、青绿的菜园,秩序在安排这一切。女书的秩序,让唐保贞、吴龙玉自由地歌唱,声音唤醒四季的各种颜色。璞玉般的即兴创作,蓄满了阳焕宜、何艳新的所有思维,落笔——女书字就准确地表达了女性丝丝缕缕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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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把外婆留给她的手绢送给了姊妹刘斐玟,这是外婆结婚时的《三朝书》,也是外婆唯一留给何艳新的纪念品。她们共同承担了岁月中最深处的那份暗色的孤独,何艳新,希望把自己心灵世界里珍藏的这份微弱之光,送给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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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斐玟来河渊村调查,每次来的人并不多,三四个,都是台湾的,老人模模糊糊记得他们是台湾民族学院搞研究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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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河渊村,刘斐玟就住在何艳新老人家里,那个时候生活设施很不方便,其实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国农村的大部分厕所不干净,洗澡更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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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斐玟在何艳新家住一天,第二天就到县城宾馆里去住一天——洗澡、洗头。冬天,在何艳新家住两天,再去宾馆洗澡、洗头。在何艳新家吃饭、聊天、喝茶等,都正常和方便,就洗澡和住宿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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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斐玟第二次到何艳新家,她把床直接铺在进门的小客厅里。晚上打开床,白天收起来。老人继续睡里面那间小小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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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刘斐玟连续住了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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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每年,刘斐玟都会来江永,在何艳新老人家住两个月,短则几天。刘斐玟的先生也来过河渊村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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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斐玟在美国写博士论文时期,生活单调,她把与何艳新、吴龙玉三个姊妹的合影放在电脑旁,写写文章,再看看照片上的姊妹,这是她用“拍立得”在河渊村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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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觉得需要情感的触动的时候,我就把它拿起来看一下,然后我就得到一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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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在不同的区域交集、碰撞,照片上何艳新和吴龙玉穿的衣服是她们自己做的。那时候,老人家里没有装电话,手机肯定也是没有的,她们就通信,一个月好几封,每次,刘斐玟写得最多的是,提醒老人,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为了姊妹们也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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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封信,每次,都是很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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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与姊妹刘斐玟走在一起,她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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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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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说话的时候,有动作,笑容满面,手微向上指,整个人散发出喜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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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像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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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着、摇着头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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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那个画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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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经常有很多类似的、突然的神来之思,她把瞬间亮在心里的那些词与物,不经调,直接突兀地说出来,在别人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她的话题就跑到思路很远的地方去了。她唱歌、写女书作品,也是如此,思维如奔马,各种形容词、天马行空的对比、想象,随口而来,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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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来得太突然和即兴,有些刚写完不久的诗句,她就背诵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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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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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回忆几天前即兴写的一首女书歌,她认真地回忆,眼睛侧看,想看见昨天之前的诗歌,想听见昨天之前的那首女书歌。终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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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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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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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往沙发上靠,离开桌子,之后,又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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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很舒展,像与家里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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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斐玟与何艳新两姊妹,经常视频,老人可以看见姊妹,但刘斐玟看不到老人,何艳新这里没有装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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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老人最担心的是姊妹研究女书字的书,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出版?有些人,做了三两年调查,就出版了很多书。老人担心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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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斐玟想出版何艳新的全部女书作品,她不像其他人,老的作品她不怎么要,就要老人自己新写的,她自己创作的女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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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斐玟要老人写了自己的传记。以前,女书文化里没有单独的《自传》,《三朝书》里有一部分说的是自己的可怜,相当于现在刘斐玟说的《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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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想念台湾的刘斐玟,她即兴唱诵起写给姊妹的一封信,缘起是,刘斐玟有一次来江永,没有告诉何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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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来到江永县,两人对面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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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结交几姊妹,何不通知说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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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远藤织枝遇见了何艳新。之后,远藤每年都会来江永,她们都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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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北京召开关于女书的大会,远藤织枝在电话里告诉主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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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参加大会的唯一条件就是,县里必须也将何艳新邀请来。……对我来说,她是非常宝贵的,最后一位女书传人。在现在的所谓女书传人中,怀着与以前的女书传人同样感受去写女书的,她是最后一个,现在县里授予女书传人称号的传人,是先认识到女书的价值,在一种使命感下去学女书的,而何艳新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跟着外婆学习,这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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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日本,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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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以女书传人身份,再度被远藤织枝邀到日本。在机场,面对新闻媒体的镜头,恍然之间,何艳新老人已不再是深山乡村里的那位老太太。但她还是一样地笑,只是在镜头里,少了些细碎的可爱的动作。日本横滨市。现代化的房间。何艳新老人着新衣,走上讲台。荧幕上打出四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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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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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女书字的最后传承者何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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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市中国书馆2011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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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女文书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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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藤织枝在交流会上有如下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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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地将其作为同一种事物传承下去是行不通的,因为她们已经没有同样的感受了,只是停留在形式上,若将女书运用在观光上,就应该视作另外一宗新事物。女书在此消亡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但女书曾经存在过的事实必须记载保存下来,以告知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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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藤、斐玟、艳新三姊妹,三位女性,三站在日本城市的河边,内心欢喜。何艳新用女书即兴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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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相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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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共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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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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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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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姑娘似我心,八月神堂共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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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心红自欢乐,难承姑娘真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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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意姑娘邀结交,天仙配成咱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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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井边口不渴,姐妹常伴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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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从远方来看妹妹,姐姐要回家了。妹妹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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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姐送到茶子山,摘个茶籽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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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洗来初二浆,初三初四姐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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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接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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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来就要来,天好不怕回头晒,落雨不怕踩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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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在石板上,石板开花我才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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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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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灯,姊妹们,围坐在黑夜里,幸福开花,心情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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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拜的姊妹,互送一条女书手帕给对方,以此为证。仪式之后,正式成为一生的好姊妹,似桃园三结义。随时有需要,都会出现在对方面前。更多的时日,她们有各种机会聚在一起,把苦说给对方听,得到情感的真实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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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结交后,双方的家庭也会相互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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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结交书》这一仪式的物证,结交姊妹也很难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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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人,老到弯腰、拄杖,只能缓缓地摇动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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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上楼,从这栋房屋的窗户,喊对门对窗的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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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老太太出现在窗口,两人都笑了,如满山的花,突迎一场春风:全开了。姐姐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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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楼梯叹口气,手拿花针做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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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盖头女不服,脚踢棺头万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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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从上楼唱到身体的状况,指向她心灵的不满足,老人有何“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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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不服”!她踢打自己的棺材,但“万事休”,歌谣最终落在悲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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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藏起了一个秘密

孩子、鲜花、蔬菜,石头和尘埃

石板路,在每户人家的门前,稍作停顿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人、狗、牛、鸟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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