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青石,横放在中间,一条挨着一条,像脚印,步步接住她的脚,去村里的某户人家,两边的石板竖放,限制着中间的脚印,前方高墙处,转弯,整条路,整体转弯不见了。轻步追上,石板路早悄悄地溜远了,左右两边都是明明朗朗的阳光,一路小跑,听见,石板路的笑声,一直在前面打转,你停下来,听风滑过丝瓜藤叶的声音,远处的鸡鸣,你长久、空空地静下来,声音如丝线,条理清晰,淡淡的,调皮的时间不见了,她安静地把时间绕成一个圆,一个圈,一个点。
r青石板,是深巷上的琴键,横的为白键,竖的为黑键,一直在弹奏,大小不一,有起有落。起,追音而去;落,踏声而来,有进有出。一个节拍上,散发出天香,浓淡自如,在同一个弱而尤弱的节拍上响动,内在变化巨大:起伏、转弯,如江南的阿炳老人,远远地拉响《二泉映月》,你认为声音消失了,其实,声音正悄悄地趴在你身边,哀怨而起,饱含生命的力量。
r石板路在一栋房子前,硬生生地拐了个直角,弯过去,路像是没了。挡住去路的那户人家,门楣上,褪了色的石灰墙,突出来的“☆”特别显目,浮雕式样,字隐约其间,强制性地涂盖上了一层又一层。刷字的青年,恨不得把手上的整桶石灰水,都泼在字上,方解恨。
r石板路,经过每户人家的大门,在门前,稍作停顿——宽一点,笔墨重一点:迂回、转角、回锋、飞白,让出身后的位置,给串门的影子留一个说话的地方。只要有阳光,这户人家的墙上就会有另一户人家的影子——浅淡舒缓,线条柔美。行至于此的人,心淡、神清、气定。
r石板路无论迂回多少次,无论经过多少户人家,都带着昨天的味道。昨天随晨雾,在炊烟穿过阳光的早上,慢慢苏醒,每天清晨,在这里,你能听到昨天的声音,它起身、转头,给你一个微笑。植物的露珠打湿了你的裤脚,微凉,你才能知道,在这里,自己才是一个立体、多维的人,不再单薄,时间虽为碎片,但这碎片凝结成露。在一个圆圈里,转动、流响,那是你自己的声音……
r巷子里的青石路基,几乎一块不落地待在原地,在村子里弯弯曲曲,如河,流到每一户门口,接住村子里每一双脚,带它们到村子里的任何地方。
r路两边薄一点的青石,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轻,很多被拖走。
r露出墙脚的泥。
r墙这边,阳光探访不到,墙那边,阳光铺满整条巷子。银黄色的、白花花的,在小巷子里推推搡搡,没有头绪地左冲右突,狂欢的舞池,溢满了小巷。
r一墙之隔,一个世界为阳——阳光充沛;一个世界是阴——阴影安在。
r巷子的宽阔处,石板路上的一个角,冒出一块偏黄的小石头,像果子一样,结在大石头上,小石头上斜斜地流出一个坡,缓缓往下,有刀的痕迹——一块磨刀石。温厚的石头,让刀锋出刃,温暖的石头,来回厮磨出刀的寒光冷气。
r邻居家,围墙的墙角,青砖、成色不一的红砖、青石、灰瓦,倒塌的围墙上,爬出数十枝蔬菜的藤蔓,各个季节,村庄都开满不同颜色的花。
r房子一间挨一间,整个老村子就是一朵完整的花,层层叠叠,各自绽开。
r一个塑料桶,红色,放在家门口的青石路上,等老人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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