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压抑时,来一曲羽调式的《平沙落雁》,在点点泛音中,找寻水天一色、芦苇扶风、大雁南飞的广漠秋色;心情烦躁时,听一听《高山》、《流水》、《欸乃曲》、《鸥鹭忘机》,让心情复归平缓、清静……
“在上古时期,伏羲代父亲燧人氏为天下主之后,驾着牛车巡视疆土。巡视途中,他在西山的一棵梧桐树底歇息,忽然一物遮天盖日,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很大的凤凰栖落于枝头。凤凰通天应地,协五音,合九德,非竹不食,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因此,伏羲便料定这梧桐是神灵之木,凤凰走后,便对它顶礼膜拜。又过几年,伏羲再到西山时,发现这棵梧桐树已经停止生长了。于是,他便命人将梧桐截成三段,敲上段,声音太清了;敲下段,声音太浊了,只有中段清浊相济,便将梧桐中段浸于水中,历七十二昼夜,再取出桐木,斫成古琴。据《礼记·乐记》记载,当年伏羲手制之琴,长三尺六寸五分,上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后宽四寸,前宽八寸,下应四时八节之树。然后按阴阳两仪定下高度,按‘金木水火土’五行设置‘宫商角徵羽’五音。后来,又自己编制了一套琴曲《驾辩》,专咏百鸟朝凤之景……”
在位于锦绣路的梓又古琴馆,见到仰慕已久的戴茹老师时,谈的虽是古琴养生,优雅从容的她亦能应付自如,“这得从古琴的源头说起”,于是便讲了“伏羲制琴”这样一个故事。她说,这虽然是一个传说,却能很清晰地展现出古琴的文化内涵:自然与和谐,以及天人相应等。
在养生上,特别在中医养生里面,它的精髓就体现在“和谐自然”与“阴阳相调”上。身体不自然、不和谐,阴阳失调,就会产生疾病,我们的肉体和精神都会产生变化。
“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在《黄帝内经》里面,先贤早就发现了“人与自然相通应”的时空观,天地万物会时时刻刻影响着人。从上古时代开始,古琴就是一种连通天与人的“神器”。最开始的古琴,是“五弦”(后文王为纪念儿子伯邑考增加一根弦,武王为鼓舞士气,又增加了一根弦,故古琴又被称为“文武七弦琴”),对应“宫商角徵羽”,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也对应“心肝脾肺肾”五脏;另外,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古琴的外形就是根据人的身体来制成的,它有头、肩、腰、尾、足……
因此,在众多乐器中,古琴是最能适合养生、修身、静心的。
“在孔子那个时代,所谓的‘音乐疗法’其实就已经十分流行了。”戴茹老师饮了一口茶,望着挂在墙上的“仲尼式”古琴说,“那时候的教育体系里面,学生要掌握的六门技能:礼、乐、射、御、书、数。当然,那时候以礼知天下,‘礼’是第一位无可厚非。‘乐’能排在第二位,既是因为它能有传礼、起到教化的作用,又能起到调节情绪、陶冶性情的作用。”孔子“诗三百,皆弦而歌之”的时代已然远去,可古琴音乐调节情志、修身养性的作用是亘古不变的,在喧嚣烦躁的当今社会,反而显得尤为可贵。并且,据戴茹老师介绍,音乐不往虚里讲,就打实处说,它是可以因为音的变化而对身体、心理产生实实在在的影响。比如以宫音为主的大调式的曲子,就会使人有一种阳气生发的感觉,气很足;心情压抑时,来一曲羽调式的《平沙落雁》,在点点泛音中,找寻水天一色、芦苇扶风、大雁南飞的广漠秋色;心情烦躁时,听一听《高山》、《流水》、《欸乃曲》、《鸥鹭忘机》,让心情复归平缓、清静……
古琴音乐对人的作用,主要在于能舒畅情志、调理脏腑、通行血脉,就如《史记·乐书》中说:“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比如常见的“五音疗法”:角调式琴曲似“木”的生发,入肝,如《列子御风》、《庄周梦蝶》,乐曲悠扬,生机勃勃,诸如胁肋疼痛、胸闷、多愁善感的人可以试之;徵调式琴曲似“火”的热烈,入心,如《渔歌》、《山居吟》、《文王操》,风格欢快,轻松活泼,对心血管具有促进作用;宫调式琴曲似“土”的厚重,入脾,如《梅花三弄》、《流水》、《阳春》,悠扬沉静、温厚庄重,给人以浓重厚实的感觉,多听能使人性情恬静;商调式琴曲似“金”的清肃,入肺,如《白雪》、《阳关三叠》,风格铿锵有力,高亢悲壮,多听可以增强肌体抗御疾病的能力;羽调式琴曲似“水”的柔润,入肾,如《平沙落雁》、《乌夜啼》,清幽柔和,多听有益智健脑的作用。
自弹不及听人弹?
说起古琴的“情志养生”,估计很多人会感到“虚”。然而,在戴茹老师这里,却是很实际的说法。
据戴茹老师讲,她以前的声音不是现在这样细,说话语气也不是现在这样慢。伏羲、孔子、师旷、蔡邕、陶渊明、雷威、苏轼、李祥霆等古今琴人的事迹,在她口中娓娓道来,仿佛听她弹了一曲令人陶醉的《忆故人》。我未曾听过戴茹老师的琴声,只是曾听一位故人频频提及,说她指法稳健、琴声醉人。离开梓又古琴馆时,戴茹老师正在静心教授弟子习琴,练的是《梅花三弄》,也算是一睹她抚琴的风采了。
戴茹老师说,古琴的指法纷繁复杂:挑、勾、抹、拨、历、剔、打、摘、退、复、吟、猱、撞……右手指法为手指击弦由点到面引起弦的震动,声音明快、清晰、有力;左手指法中的退、复、吟、猱、绰、注等音则是在右手拨弦以后,左手在指定徽位移动产生的走弦音,因而声音虽清晰但音色较弱。右手弹的音属实,左手弹的音属虚,而古琴的弹奏,正是左右手按照琴谱相互配合,明暗相宜、虚实相应、上下相合,形成了古琴音乐的特色。
同时,在各种指法的变化中,呼吸、血脉和思维也是在一起变化的,所以在整个弹琴的过程中,弹琴者的身体全部包括毫毛都是会有反应的。那么,这样看来,相比听琴,抚琴的养生作用就更明显、实在,甚至可以说成一种运动了。想起白居易《听幽兰》里面的一句诗:“欲得身心俱静好,自弹不及听人弹。”在戴茹老师这里,估计便可以这样改了:欲得古琴养生法,听琴不及自抚琴。
开琴馆就是开方便之门
戴茹老师把与古琴结缘称为“宇宙觅知音”,她这段离奇的故事简直可以写成小说了。当年她还是6岁女孩时,从未见过、听过古琴,却在读连环画小人书《红楼梦》时,仿佛闻得幽幽清音。
后来她又误把扬琴当古琴,一学便是十余年,直到后来考入四川音乐学院民乐系,偶然闯入一场音乐会,恰逢曾成伟和王其书两位古琴老师的琴箫合奏《渔樵问答》。伫立在人群中的她,看见众人鼓掌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来这就是古琴的声音,曾经苦学的扬琴,已然成了铺垫。
而后,年轻、执着的她便痴狂般四处寻找曾成伟老师,最终拜入其门下。晃眼间,二十余年过去了,戴茹老师感慨万千,漫长、曲折、惊奇的学琴路,要是错了一个时间,一个地点,恐怕就难有今天的梓又古琴馆了。
“梓又古琴馆是从哪一年开始的?”我问。“2006年,快十年了!”戴茹老师说,“想起自己学琴之艰辛,开琴馆其实就是要开方便之门!”
至此,我没再多问。仿佛听罢一曲琴声,内心的感动正好,又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