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创业家

口述/中坤投资集团董事长 黄怒波

按照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人的身份可分为原始时代人、农业时代人和现代人三种。现代人是理性、科技、经济动物。当下是个商业社会，大家目标各异，或为个人发财，或为民族复兴，或为中国要做世界第一大国、我要做首富。这就是当下价值观。我们是谁？我们是现代人，现代人的标志是，讲理性、讲法治、讲进步，然后才是经济动物。

中世纪的欧洲，教会掌握政权，带来了大量的黑暗和腐败。16世纪，马丁路德倡导宗教改革时提出，每位基督教徒都有权读《圣经》和理解《圣经》，人人都可直接与上帝沟通。马丁路德的改革逐步打破了教会权威。

对教会和上帝的清算到了尼采那里，变成了“上帝死了”。而柏拉图说，我们还有个精神的世界，你们活的这个世界是不对的，另外一个天国才是真的。但因科技进步，大家再也不相信天国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上帝的确死了。

上帝死了，解决了旧问题，但也带来了新问题——人们没有了信仰。后来封建社会应运而生。为了让社会有序运行，人们被要求让渡自己的部分自由，这就产生了马克斯·韦伯讲的“铁屋”。我们有了国家，国家需要行使权力，结果我们没了自由。以自由的名义，迄今爆发了两次世界大战，出现了希特勒。

随着现代工业的崛起，中国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封建帝国渐渐显出颓势。但它仍是一个倔强固执的古老国度，西方的自由、平等、公正等观念并未真正渗透进中国。新文化运动以后，我们逐步变成了现代人，我们清算儒家，清算一切传统文化。就此而言，我们对自己的文化彻底清算了一次，并把西方的制度、文化全盘拿了来。

再后来，中国进入了改革开放。当时在中国做企业，人人一本《胡雪岩》。这本书写的是什么呢？胡雪岩是典型的官商勾结。因为那时中国改革开放刚刚起步，对于什么叫企业、什么叫市场经济，大家知之甚少，都是在灰色状态下学到的。

走到现在，我们知道了企业家精神是什么，中国终于成了全球第一经济大国。但这一过程带来了什么呢？每个人都付出了很多，丧失了很多个人追求，同时环境遭到了破坏。最初，人们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一切，紧接着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内心恶魔被解放的同时，人类自己也终被束缚。

在这一背景下，很多人信仰缺失，灵魂流离在精神家园之外，谈及信仰，只有一个：钱。这时经济动物出现了，我们都想变成企业家。

马克思批判企业家。他认为，资本一来到人世间就是血淋淋的。为了解决人类平等问题，马克思提出了阶级斗争的概念。

但阶级斗争走到极端就是革命和暴力。不是说革命不好，而是说，革命有很大的副作用。在全球化时代再搞阶级斗争就复杂了，因为所有的阶级都变了。怎么划分有产者和无产者？

现在，社会上出现了一个大问题就是，人类没能解决上帝要解决的问题——不平等，而且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政客们抓住了这一条。他们说，我们要让穷人把富人干掉。但把富人干掉了，穷人就变成了富人，不是还要被干掉吗？这是个陷阱。

理论亦应与时俱进

在全球化时代，我们应如何理解资本和资本主义？我认为，理论亦应与时俱进。

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对企业家会有一定帮助。比如，企业家要节俭，不能贪婪，不能因为有钱就浪费等。

但资本家、清教徒要干什么？他们的第一要职是努力工作，不可浪费时间，不可骄奢淫逸。第二个要干什么？他们的天职就是挣钱。挣钱干什么呢？创造利润，然后再节俭、再挣钱，这样整个社会就发展起来了。资本主义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政治经济学家熊彼特认为，企业家是把旧有资源重新组合起来，进行创新的那个人。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叫“破坏性创新”。企业家精神鼓励的就是破坏性创新，鼓励的是在市场公平原则下的竞争。这就把达尔文的理论引进来了，胜者王侯败者寇，只要你打败了别人，你就是英雄。

最近陌陌上市，唐岩等人竖了中指，意思就是，爷我赢了，你骂我有什么用呢？这体现的就是典型的狼性文化。所以，企业家精神带来的是一种无情的感情——弱者活该，你打不过我。达尔文弱肉强食的理念一直在注入企业家精神。

最近，我又翻看了一遍《基业常青》。我发现，一大批世界级企业走向末路的原因之一就是奉行狼性文化，换句话说，他们将企业家精神走偏了，为了赢，他们甚至不择手段。在狼性文化氛围中生存，企业家往往耐心不足，他们动辄不顾一切去赌，赌输了认命。对此，我们要反思。

怨恨是当下社会的普遍情绪，这在一定程度上将导致虚无主义。虚无主义是200年前尼采提出来的，它是人类的一场文化危机。什么意思？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狼性，把民族文化都清算了。这进一步导致了道德虚无主义。

对企业家而言，道德虚无主义危害很大。只要能赢，只要能做黑马，什么都可以不顾，只要不违法，可以不讲道德。

除了道德虚无主义，当下社会还存在着历史虚无主义。我们在回顾传统文化时，既应看到它积极的一面，也应指出它消极的一面，要从传统文化层面思考企业家精神，寻找出路。

子路也许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儒商，他在成为孔子的学生之前就是一位商人。后来，孔子告诉他，除了做到贫而无谄、富而不骄，最后还应做到贫而乐道、富而好礼。依我看，现在的中国企业家最多只做到了贫而无谄、富而不骄。

互联网时代是一个开放、共享、互相影响的时代，我们要抓住时代契机，重塑企业家精神。这一时代的企业家精神就是创新，但要加上共享，不能只是创新。

李书福是个“车疯子”。他现在在做电动汽车，也许他会失败，因为这个行业永远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但在企业家创新精神方面，他做得很好。

创业就要吃苦。为什么？因为你要完成的是个人价值的超越，而这才是人生。如果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可以了，那只能叫活着。所以，走在路上的各位创业者，应该首先悟出这样一个道理：一定会成功。为什么？因为你根本就不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