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中国民族

我生于1968年，属猴。一般以为，人的属相生辰与个性命运都有些关系，在我，好像不是很准确。我属猴，却少有猴性。我长得老相，行动笨拙，口齿木讷，的确与猴子的聪慧、机敏、灵巧有些不符。倒是生辰与我的作家职业有些关系。我生于农历四月初四。家乡有句顺口溜“四月四，一个铜钱四个字”，似乎预示着我写四个字换一个铜钱的宿命。生肖文化本身就有宿命的成分，宿命有些消极，但似乎人越上年纪，就越相信这些。我也如此，活了四个甲子，五次见猴，年近五十，是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了。孔子的话，还有儒家文化，对我们每个中国人的影响都很深。生肖文化比儒家文化还要古老，对我们每个中国人的影响也很深。只是儒家文化更多流淌在知识分子血液中，生肖文化更多扎根在民间土壤里。

我们回族也吸收并传承了生肖文化，只是没有汉族那样多的讲究。比如婚配，汉族讲究属相之间有相生、相合，也有相冲、相克，子鼠与丑牛六合，与午马相冲；午马与未羊六合，与子鼠相冲等等。也就是说，属鼠的最宜找个属牛的对象，属马的最好别与属鼠的相爱。属相相合，婚姻和美、事业兴旺；要是属相不合，就会一生不幸、多灾多难。不单单属相要合，还须生辰八字、五行相合。这样严格要求下来，就给婚恋设置了不少障碍，很多有情人因此不能成为眷属。尤其在古代，有不少爱情悲剧就是这样造成的。当然了，现在人们也已经不太讲究这些了。

我属猴，按说最宜找个属蛇的对象，我却找了个属猴的。妻子比我小半岁，也属猴，是我老师的女儿，随父亲到我们村。我和妻子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算得上青梅竹马。妻子小时候倒有些机灵劲儿，会跳舞。不是啥严格意义上的舞蹈，就是学生舞，老师编，学生跳，曲子是《北京的金山上》《走向打靶场》之类的，紧跟形势。农村孩子都笨相些，简单的舞蹈动作也做不好，妻子算是跳得最好的，常被老师叫到前面，给其他人做示范。我也是跟着她学会跳舞的，为这，她在我面前优越了好些年。后来村上来了马戏团，演出了打倒立、翻跟头，村上的孩子都跟着学。妻子翻跟头很灵巧，侧手翻能连着翻出十几个，车轮子旋转一样。我就不行，只能翻出两三个，妻子为此也笑话我。再后来，妻子的性子缓慢了，动作也笨拙了，看不出一点儿猴形猴性了。我们两猴结缘（猿），婚后也还算相安，偶有口角发生，但还不至于互相龇牙咧嘴、抓耳挠腮的。如今一起生活二十七八年了，孩子都大了，我们两只老猴也越来越相敬。

长子生于1993年元月，按阴历算也属猴。他本应该属鸡，8个月早产，就占了几天猴。因为早产一个多月，没发育完全，儿子生下来非常瘦小，皮肤松弛，满身满脸的细绒毛，简直就像个猴娃子。怕有早产风，大夫给开了针剂。护士给打针的时候，只能揪起皮肤，才能扎上针。新生儿也能感觉到疼，哭起来，哭的声音也像猴娃子一样。看着孩子的模样，我有点担忧，怕他长大了，还是个毛猴样。大夫说，胎儿在子宫里生长的过程，和人类发展演变的过程一样，7个月的时候，正是猿猴时代，胎儿身上会长出胎毛，一般到8个月，胎毛就脱了。这孩子因为早产，胎毛还没脱，等胎毛脱了，就好了。听大夫这样说，我才放心了。儿子满月后，果然脱了一层胎皮，身上脸上的胎毛也一起脱掉了，这才看着像个孩子了。儿子算是真正经历了由猴到人的转变。尽管模样变人了，但猴性似乎还在，他小时候性急、好动、爱野跑。稍不注意，他就跑到大街上去了，跑丢了好几次。上学后，听课坐不住，小动作不断。老师说，孩子怕是有多动症，叫我们领着去看看。到医院看了，大夫说是缺锌，开药补了，还是照样。他自己的玩具、家里的钟表、电视遥控器啥的，也常被拆成一堆。好在拆散乱了，他还能装起来。也因为这样，考大学的时候，我们就给他选了机械与自动化专业。上大学以后，他也慢慢变得沉稳了，猴性才慢慢脱掉了。

小儿子虽不属猴，但小时候同样顽皮，也是到上了大学才稳重了。也许不管属啥，每个人都有从猴性到人性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