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事儿放到一个果然有婚前性行为或流产史的女孩身上,可能不算什么,偏偏王迪是个乖乖女,W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所以觉得特别委屈,甚至拉W出来,向婆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跟我是第一次。”W冏得红了脸,婆婆却哼了一声,说你们男人懂什么,处女膜可以修补的。王迪恨得想去撕婆婆的嘴,被W拦住。两个女人用目光交火,像仇人一样对视。
因为有了这出闹剧,王迪明白自己在婆婆眼里,只是一个生育机器,如果不能顺利完成生育这件大事,她就什么都不是。可是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此后的检查中,她又被医生告之有卵巢囊肿。医生的话模棱两可,既没说这个影响受孕,也没说不影响,只是让她观察,半年检查一次,如果囊肿增大迅速,再去做手术。
王迪回家跟W商量,W六神无主,又跑去跟自己的妈商量,小事就闹成了大事。
当初结婚的时候,王迪家境比W好,不仅没要W家出钱,父母还给了她十万块钱的嫁妆。结婚以后,王迪在经济上也很大方,不强求W把工资卡交给自己,家庭开支也是她出得多。W人前人后夸王迪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斤斤计较,这些,婆婆当然看在眼里,大约心里一直犯嘀咕,觉得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超凡脱俗的女孩,如今生育出现波折,倒解了她心中的疑惑,一口咬定王迪是身体有缺陷,所以才不计成本地嫁给自己的儿子。
对于母亲的这套论调,W开始很反感,但扛不住母亲一再给他洗脑,渐渐也觉得王迪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当男人开始相信世界的险恶,终究还是愿意选择相信自己的亲人,觉得亲人欺骗他们的概率略低。
做手术是婆婆提出来的,并要求王迪顺便做一次输卵管疏通术。那次谈话,像一场谈判,公公婆婆坐在沙发两端,W坐在他们中间,王迪坐在茶几对面的藤椅上。
“我家三代单传,不能在W身上断了香火。”婆婆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说你父母都是开明人,不在乎这个,生个女儿也没关系,怎么如今又有香火问题了?”王迪直接问W。
W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想了半天,小声说我妈表述地有点问题,不是非要你生男孩,就算是女孩,也是我们家的香火,就是不能没孩子。
“从流产到现在,半年都不到,医生建议至少休息一年再怀孕,这才哪儿到哪儿,你们就急着要给我定性,说我生不出孩子了?”王迪一激动,眼泪流下来了,W连忙抽了一张纸巾给她,婆婆的语气也有所缓和,说我们没那意思,就是要你积极配合治疗。
输卵管疏通术实在太疼了,有一刻王迪简直觉得自己要死了,两个医生边做边聊天,说现在女孩子私生活混乱,年纪轻轻输卵管就堵了。守身如玉地结了婚,却要受各种折磨与猜疑,王迪心里恨死婆婆了,嘴上说得好听,嫁过来就是自己半个女儿,如果自己真是她哪怕十分之一个女儿,婆婆又怎么忍心让她无端地受这样的苦?
手术做完,婆婆来照顾她。两个女人在同一屋檐下,冷脸冷面,各做各的事。W一回家,婆婆就把他拉在一边嘀嘀咕咕,说王迪给她气受,不理她,她辛辛苦苦炖的鸡汤她也没喝完。W也只知道在王迪面前唉声叹气,说自己单身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结个婚,本来以为幸福生活指日可待,没想到比单身的时候更难过。王迪懒得跟他吵架,背对着他默默流泪。
W不算是一个有心计的男人,虽然年龄比王迪大,有时候却像个孩子,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对王迪讲。手术半个月以后,他就急吼吼地要同房,王迪不肯,告诉他医生说了,一个月之内不能同房,半年之内不能怀孕。他急了,说咱们半年之内不能怀上,我妈就逼咱俩离婚。王迪一赌气,说离就离。
离婚这个词,一旦说出口,就像出鞘的宝剑,即使暂时伤不了人,也是寒光冷心。
婆婆自从动了让儿子离婚的心,越看越觉得王迪像个女骗子,明知自己身体有病,还要骗儿子与她结婚,表面宽厚老实,实则老谋深算。甚至王迪白皙的皮肤都成了罪过,“京剧里白脸的都是奸臣。”觉得儿子离婚的决心不大,她就帮他注册了一个相亲网站,信件她先过目,挑选自己认为合适的女孩,让W去见面。这件事很快被王迪发现了,她在电脑浏览痕迹里看到了那个相亲网站,又轻易搜索出了W的资料,当看到“短婚未育”四个字,王迪立刻给W打电话,说你把离婚协议写好,我来签字。W没说话。晚上回家,看到王迪红肿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说都是我妈的主意。
想到离婚正是中了婆婆的下怀,王迪又不甘心了。可是,怀孕这事儿,往往是你越急,它离你越远。她不知道W还能坚持多久,这个男人似乎也从没有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他摇摆不定,谁都不想得罪,却可能谁都得罪了。
年龄渐长,女人往往变得精明而又多疑,特别害怕吃亏被骗,因为年轻的时候,上当受骗可以用年少无知搪塞过去,反正年轻输得起,一把年纪,还被骗,只能怪自己笨。所以,年老的女人在分析一件事的时候,很容易在第一时间得出他人是骗子的结论。
王迪当然不可能明知自己生育有问题,还要骗W与自己结婚,如今离婚比结婚还容易,谁想这样骗别人,那是智商有问题。然而婆婆却宁愿相信王迪是骗子,一来解释了她为什么对自己家这么好,二来也能显示她分析能力不俗,同时说服儿子甩掉她。
在整件事中,男人的作用几乎缺失了,应该是他去跟母亲沟通,如何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生育计划,在三年或者五年内完成,男人的生育年龄那么长,并不在乎这三五年。可惜,中国太多男人是心理上的巨婴,遇到麻烦事,依然希望老妈替自己拿主意,无论主意是对是错,好像只要不是自己选择的,就不需要为此负责,承受心理负担。
无论经济方面还是心理方面,小家庭对于大家庭的过强依附,使得长辈干涉晚辈生活成了常态。大头婆婆与小头儿子的故事,在中国屡见不鲜,儿子不成长,所以婆婆永远定位偏差,觉得儿子无论多大,都要为他做主,担心他被太太欺负,被太太欺骗。尽管巨婴的出现,与父母教育有关,然而,男人若有心成长,离家读书、工作都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男人。
在生育问题上 各国婆婆的表现
当儿媳妇面临生育困难,中国婆婆擅长拆散,其它国家的婆婆会怎么做?
美国婆婆
不问不问还是不问,想啥时候怀孕是你们自己的事,能不能怀孕也是你们自己的事,除非你们自己开口要求她帮忙,或者儿子主动询问老妈,我老婆生不出,我要离婚吗。
日本婆婆
对儿媳妇说,对不起,对儿子说,对不起。儿子对太太说对不起,儿子对妈说对不起。太太向婆婆说对不起,太太向丈夫说对不起。如果最后能生出来,皆大欢喜,反正婆婆基本上也不会带孩子,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享受生活去了;倘若果真生不出,日本媳妇通常会要死要活地主动提出离婚。拆散这活,日本婆婆绝不会做,她们可要面子了。
法国婆婆
法国女人是真正的女权主义者,对于一切面临生育困难的女性,无论是不是自己儿媳妇,她们都会说,放心吧,医生一定会帮你们解决问题的,如果实在没有,领养一个也很好。法国女人如果觉得丈夫因为自己没有生孩子而不高兴,根本不会给他提离婚的机会,自己先离家出走了,说不定还要打官司要求男人支付赡养费。当然,如果儿媳妇是中国女人,问题会复杂一点,法国人跟我们内地某个城市的人相类,觉得法国之外的全球,都是农村。
韩国婆婆
弄来一大包草药,交给儿媳妇,叮嘱她按时服用。去寺庙求签,兴致勃勃地告诉儿媳妇,签上说了,孩子很快就会有。遍寻良医,让儿媳妇去看。操持了一辈子家务、看了半辈子浪漫电视剧的她们,坚信只要是个女人,都能生孩子,不能生育这事,超出她的理解范畴。
编辑 杨小果 设计 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