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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击案发生后的“顾地管业”门店2018年8月22日8时刚过，江西省上高县沿江中路建材市场大大小小的闸门被陆续拉开，除了一家叫顾地管业的摊位。三张“上高县公安”的白色封条分别紧贴在这家摊位门的左侧、右侧和下方，前方的空地上还残留着清洁工一早冲洗血渍的水。

“就是在这里，”一位骑摩托车的男子对身后的女乘客说，“那人开了两枪，就跑了。”

这是江西上高县“8·20”持枪杀人案发生后的第三天。

据上高警方通报，8月20日上午，该县锦江镇大塘村村民况玉林在建材市场顾地管业店内和黄金堆成仁驾校，接连用自制双管钢珠短枪枪杀两人———万晓智和杜树林。8月21日凌晨，警方排查时又在其租住屋隔壁宿舍发现了两具尸体———熊某和闻某。经查证，该地为犯罪嫌疑人况玉林的第一作案地，两名死者系夫妻，被况玉林枪杀。

背负了四条人命后，况玉林开始潜逃。当地警方悬赏10万元，全力追捕。最终，持枪拒捕的况玉林被当场击毙。

两度因盗窃罪入狱

8月23日，况玉林被击毙的消息传遍了上高，距离县城10公里外的凌江村也逐渐恢复安宁，村舍斑驳的墙壁上还残留着通缉令刚被撕下的痕迹。

一座被杂草和碎砖包围的土房里，80岁的况华生独自蜷在床上。他头发花白、肢体消瘦，走起路来身子微微颤抖。床前一张木凳上，摞着两沓崭新的冥纸，那是他打算在头七烧给小儿子况玉林的。

1975年出生的况玉林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况玉林童年时，一直在老家大塘村生活。与况玉林年纪相仿的况朝东说，况华生夫妻关系不和、长期冷战。作为最小的儿子，况玉林没有得到过太多关爱。

况华生曾是民营商店的员工。1981年，况华生主动下海，成了个体户，举家搬迁至十几公里外的凌江。况华生与妻子黄月英在村里开起了饭店，偶尔还做贩牛生意。熟悉况家的村民说，因为厨艺不精，饭店的经营状况日渐式微，最终夫妻俩关门停业，饭店仅成为一家人的栖身之所。

况华生说，妻子黄月英是个好强的人，她“觉得我老，我穷”。况华生坐在这座被废弃的饭店里，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烟。那些年，他们夫妻经常吵闹。但年深日久，他对过往的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当他对妻子落下拳头时，况玉林“总是护着他妈妈，护得很死”。

况玉林的二哥况吉林说，母亲偏爱弟弟况玉林。1998年前后，母亲曾因脑溢血半身瘫痪；前年，又患上老年痴呆，对往事记忆错乱，“但她还记得况玉林的生日”。有时，况吉林甚至觉得弟弟走上偏激的道路，或与母亲的命运多舛有关。相比起常年对父亲的不闻不问，“他对我母亲是真的很好”。

同村的况水秀说，或许是家庭关系生变，况玉林的性格也变得敏感、内向。年轻时候，况玉林很少主动与人说话，走到村子里遇到谁，“总是点头笑笑就过去了”。

况朝东记得，况玉林从小就迷恋玩枪。20世纪80年代，整个凌江盛行用气枪打鸟。况玉林是众多孩子中最兴奋、打得最好的那个，他甚至“还会自制枪”。后来，地方政府开始收缴气枪，打鸟之风偃旗息鼓。

村民们另一个描述况玉林的高频词是“偷”。“他喜欢偷牛，大偷小偷都有过。”况朝东说，“小偷小摸不断，但从来不偷自己村（大塘）里的东西。”

况玉林曾两度因盗窃罪入狱。“可能是生活上比较拮据，”况吉林的妻子谢涛说，“我们也是听到这样，但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说不清楚，听说是在吉安那边偷了牛。”哥哥况吉林对弟弟出狱前后的事一无所知。兄弟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2017年。村民们告诉记者，他们已有近三年没见到况玉林回来了。警方通缉令爱打桌球、好赌、性格古怪

在大塘村村民看来，况玉林曾努力尝试让自己过上好的生活。况玉林第一次入狱是因犯盗窃罪被判处八年六个月有期徒刑。2004年，刑满释放后，况玉林没有回凌江，而是在阔别多年的大塘村呆了三年。他在村里租了一间平房，专营烤鱼，还种了20亩水稻。同一时间，他还认识了一位刘姓湖南籍女子，两人互生情愫，女人怀了孕。

过好日子的憧憬很快就因况玉林再次盗窃而破灭。

2009年，况玉林到附近的吉安市盗牛，被以盗窃罪判处四年有期徒刑。况玉林被带走关押后，湖南籍女子生下一个男孩。小孩一岁多时，她带着孩子回湖南老家了。况吉林坦承，弟弟第二次坐牢的那四年，由于兄弟姐妹各家都在为生活奔忙，很少有人去看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怪我们”。这次出狱后，除了母亲，况玉林几乎很少再与况家人有联系。况吉林在上高县撞见过弟弟几次，但“他一看到我，掉头就跑”。

据况吉林回忆，况玉林第二次出狱后，就一直住在县城里，在纺织厂里打过工，也开摩的载过客，但始终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县城里，熟悉况玉林的人都知道平日他爱打桌球、好赌，性格古怪是公认的。他生前常去当地一家台球馆打球，当时台球馆的经营者是万晓智。球友邓昌说，他在2015年前后因与况玉林在这里打台球而相识，他一直没察觉况玉林和万晓智之间有什么仇怨。几周前，他还看到万晓智和况玉林在球馆打过球，当时也没有发生什么口角或其他冲突。

万晓智的哥哥万晓园回忆，万晓智生前也提及过况玉林，“他觉得这个人好吃懒做，整天坑蒙拐骗”，“我弟弟这个人说话比较直，可能在言语上冒犯了他”。邓昌凭借自己对况玉林的了解，认为这几周内况玉林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才会采取杀人的极端方式。

包括亲友在内的很多人都提及况玉林常把杀人挂在嘴边。况吉林回忆，况家老大况国林在广东开过手机壳加工厂，算是况家几兄弟里混得不错的。况玉林出狱后，曾跟着大哥干过一段时间活儿。除了工资，况玉林还额外问大哥要过钱，但况国林没给，当时况玉林扬言要拿刀杀了况国林。一位台球馆的球友回忆，两周前，他与况玉林赌过球，输给况玉林150元钱没给，况玉林举着菜刀一直追着他。至今，这位球友还心有余悸。

这几年，大家都觉得况玉林越来越难接触了，他只要一发脾气就变得极端。

8月21日20时过后，警方在距上高县城直线距离11公里的南源村深山里发现了况玉林。大约22时20分，持枪拒捕的况玉林被当场击毙。随着况玉林的被击毙，一系列问题也由此成谜：况玉林如何自制了双管枪？之前他与死者又有什么恩怨呢？

如今，这片丛林的地上还能见到当天晚上警方围捕况玉林时的痕迹，不同尺码的鞋印留在地上。在一个坑口，烈日暴晒着黄土，地上的血渍已经变黑，那是况玉林的尸体被拖出来的位置。（文中张华言、谢涛、邓昌为化名，本文摘自“剥洋葱”微信公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