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时候,父母尽量不让他们的忧虑感染到我,我能感受到的只有他们对我的倍加关心。我唯一记得的发病记录是在小学,那次我住了一个月的院,从此以后都被特许不参加体育课。但那一切在一个孩子的心里,都只是云淡风轻的痕迹。
真正的影响,要到我开始恋爱了之后。我父母确定我比一般人更禁不起折腾,所以对我的交往对象把关得特别严格。我的第一任男友是他们引见的,父亲朋友家的儿子,相貌英俊,品学兼优。虽然是通过相亲这种俗气的方式认识的,但并没有阻止我们坠入爱河。
一切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戛然而止。起因是医生说我的身体不适合生育,而我父母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得和对方提前说清楚。说清楚的结果是,对方的父母坚决不接受,而初恋男友毫不犹豫地撤退了。
这次失败的恋爱对我和父母都打击巨大。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心,可能是一个令我自卑的理由。之后我空窗三年,一直到在驾校里遇到高奇。
高奇是外地人,从上海最好的大学毕业,干着一份可谓“精英”的工作。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是一见钟情。驾校师傅让他接替我开完剩下的路,就在那打个照面的瞬间,我的心飘忽了一下。后来他告诉我,他的感觉也是如此。
比起初恋的那一次,和高奇的这次更像热恋。半年之后我们到了见家长的程度。让我意外的是,我的父母不喜欢高奇。我爸说他看着浮躁。我妈说他的身上有一股吝气。我听过后一笑了之,知道那其实都是对外地人的偏见在作祟。高奇是“新上海人”,当然不会有本地人的那种气定神闲,他有目标,有拼劲,这在我看来都是他的魅力所在。
相较之下,高奇的父母对我的第一印象却很好,那年冬天,我在他的老家东北度过了愉快的新年。
之后双方父母见面。我以为一切都很简单,因为我和高奇之间,不涉及很多人结婚时要头疼的房子车子问题,这些我父母都已经准备好了。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像我们早就约定好的那样,给我一个梦幻婚礼。当然,还有我的身体问题。我父母征求过我的意见: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是不是不要提前告知对方实情。
但我坚持坦白。我和高奇的婚姻,不能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
我还是有些胆怯,所以选择了他父母飞回东北的那天晚上向他坦白。在我的心里,我和高奇永远在一个战壕里,无论未来有多少的困难,他都会和我携手面对。结果一切证明只是我在自作多情。沉默整整一天后,第三天他的父母就直接打电话给我的父母,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更有甚者,他们紧接着又从东北赶回来,当面斥责我“别再缠着高奇”。
我去找高奇要一个说法,他却避重就轻,说我父母和他父母闹得很僵,双方不可能再和平相处,我如果真的想跟他,就要和我父母断绝关系。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变成了他父母和我父母之间的矛盾,我感觉他要求我在我父母和他之间做选择,只是通过要求我完成这个不可能的选择,来逼我放弃。
我问高奇,如果我真和爸妈断绝关系,你爸妈就真的会接受我吗?
他久久地沉默。这就是我爱高奇的地方,他从不撒谎。
我们最后分手的时候,笑的人是我,而哭的人是高奇。但笑是因为受伤,而哭是因为狠心。再多的泪水也掩盖不了这样的一个事实:他畏于未知,放弃了我,放弃了我们。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每当想起高奇,我还是会感觉心痛。那是无关病灶的一种疼痛,你已经不屑在我的生命里,我却收不回让你伤我心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