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脏有些受宠若惊,老老实实开始码字,从颓废的节奏退散出来。这样的节奏,我其实再熟悉不过。一本杂志的周期,月复一月,永远过着预支未来两个月的生活,永远这期刚做完就要担心下期的选题,永远在下班时间都还在积累和思考,被每月准时得让人憎恶的刊期追逐着,精神和灵魂不得喘息。
辞去上一份杂志工作时,暗地里松一口气。不用再去和新媒体抢时间,不用再看到停刊的杂志兔死狐悲,不用担心十年后自己会做什么。我站在一个可以选择的交叉口。
去一座土豪金大厦里的企业面试,面试官看着简历问,之前为什么想要做杂志。为什么?恍惚想起我的上一位主编面试的情形。“报纸太快,看完就丢了;书周期太长;杂志刚刚好。”刚毕业的我指着光鲜简历里的实习经历,带着理直气壮的理所当然。我要怎么解释,那些烙印在杂志刊号上的成长年岁。每月数着出版时间,这是我计算时间的方式。一期杂志,一月时光,哪个故事在哪一期,重新翻开时,我就能回忆起当时的季节,窗外的色彩,风的温度,伤心或快乐的往事。最有成就感,是年末,把12期杂志顺序理好放回书架,一个月都没有缺失,舒一口气,这一年就此安放。
我从未觉得对杂志的迷恋是需要解释的事。大学时,与隔壁寝室也是双子座的女孩靠在阳台上聊天,她说,我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做杂志。夕阳照进她的眼里,光亮无比。想到以后我们做的杂志能翻山越水出现在这座岛上的报刊亭里,被不认识的小孩拿着走进待过的教室,这样的存在浪漫而神奇。
回过神来,狡黠的面试官在询问对加班的态度。我想起那一个个赶稿的深夜,如果不再有一期期杂志承载,我大概会怀疑这辛苦的意义。
打电话给那个双子座女孩,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你喜欢可以订一辈子呀,干吗非要又去做杂志。面对现实,我们都不再天真。我们没有办法忽略这时代的变迁。自己都抱着手机不放,又怎么好去责怪这个时代。我只是在可以不为生活所迫的时候,选择了自己想做的事,不是什么为了梦想的牺牲。从来现实和喜好,都不会是一条利弊清晰的分水岭,这边有喜怒,那边就有哀乐。一腔热血下的头破血流,未必比势利的妥协要好多少。褪去浪漫,拨去浮华,将期待揉碎进周而复始平淡的日子,无奈消沉疲倦之后,它还是能给你最想要的,这时就会知道,梦想和你,其实两不相欠。若还可以选择,甚至都要庆幸,还能清醒地做一场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世上的非卿不可,本来就不会有那么多迫不得已。
因为任何坚守的决绝,其实都抵不过细水长流。就像走过报刊亭还在安静买一本杂志的你,远胜那些对纸媒的挥斥方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