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失而复得地见到鬼鸮这种神秘的鸟时,顿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只见站在树杈上的鬼鸮,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眼珠圆圆的,像是镶嵌了一个黄色橡皮圈的玻璃球,身穿一套带斗篷连面罩的灰白麻衣,萌态可掬。白斑啄木鸟“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刘禹锡的《秋词二首》把读者从历朝历代文人墨客惆怅哀叹悲凉凄怆的伤秋、愁秋、悲秋、惜秋的情绪低谷中,引领到一个流淌着色彩、闪耀着光芒、舞动着生灵的鲜灵活泼、别饶风致的秋季里。我爱秋季,爱它的丰厚鲜艳,更爱它的知恩图报,正如于丹所说“用它全部的果实和落叶俯下身来,向大地感恩,并且,心甘情愿,从有到无,用一次彻底的陨落腾空季节,为下轮春风中的从无到有留出足够的生命空白”。
2015年的秋季,阿勒泰74岁的张国强老先生用十年时间磨得一剑,他的《阿勒泰野鸟》一书出版发行了!这本书的发行,对很多学科领域都有帮助,他用多年在大自然中风餐露宿所得的积累回报着社会。这个消息传出后,阿勒泰地区的鸟友们都为之高兴,个个都跟自己得奖一样的兴奋。作为阿勒泰鸟类摄影爱好者的李世忠也不例外,接到鸟友陈军德的邀请电话后,急不可待地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冒雨赶往阿勒泰,奔赴“金山老李”为老先生安排的贺宴。鸟友满座,老先生格外开心。鸟友们更是以老先生为榜样、为荣耀,畅聊欢饮中时间进入次日凌晨。
我自幼酷爱看《岳飞传》《薛刚反唐》《杨家将》《水浒传》等白话小说,都是我妈不知从哪里借来的。我喜欢里面各种好汉的角色。跟着李世忠与他的兄弟们一起拍景摄鸟,往来之间也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书里的那种义气、豪气。
清晨,几个作息时间能够凑到一起的鸟友应江山之约,陆续相聚“澜澜”早餐店,吃着喝着(奶茶非酒)聊着昨天晚上宴席上发生的桩桩趣事,后来话锋一转,又实实在在地落在“鸟”的身上。最后,鸟友“新疆沉默是金”说带大家去寻找鬼鸮。大家的情绪一下被调动起来了,一起谈论起鬼鸮这个神秘的鸟种。我见过鬼鸮的图片,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眼珠圆圆的,像是镶嵌了一个黄色橡皮圈的玻璃球,身穿一套带斗篷连面罩的灰白麻衣,萌态可掬。因为有了目标,大家吃完早餐一刻都没敢耽搁就出发了。天空依然飘着细雨,湿冷的空气丝毫没有影响大家寻找鬼鸮的热情。“大灰狼”有事先走了,陈军德坐在李世忠后面的座位上,这样,两个人拍起鸟来互不影响。
一行三辆车出发了,到了鬼鸮活动的区域,还未下车寻找,“新疆沉默是金”在手台里提醒大家注意,前方有一群石鸡,让大家准备好设备伺机拍摄。车在慢慢前行,石鸡渐渐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个鸡群里大约有20只石鸡,它们看到汽车这个庞然大物缓缓来到跟前时,立刻发出警报,所有的石鸡都翘首顾盼,东张西望前后徘徊一阵后,没有发现危险,又继续在湿漉漉长满芦苇的沟渠坝上低头觅食。拍了一会,“新疆沉默是金”便带领大家继续前行,寻找萌鸟鬼鸮。
刚开始,三辆车一个跟一个,根据“新疆沉默是金”手台里教的,在树干3到4米处搜寻。一排林子又一排林子,无果。“新疆沉默是金”提议大家分头寻找,依然无果。时至中午,“沉默是金”先去安排午餐,李世忠与陈军德继续寻找,仍旧无缘与鬼鸮谋一面,索性也离开了。
“新疆沉默是金”选了一家环境清幽的农家乐,上的是大盘肉菜与老面头烙饼。那种味道是纯正的,是吸收了天地精华日月光华后自然形成的,是食物与生俱来携带的香甜。咀嚼着它,不像在吃饭,倒像是在品味光阴,啜饮岁月。席间听各位拍鸟老师交流拍鸟的心得,偶尔“江山”会穿插讲一点拍摄人物肖像的经历。他们聊得火热,我则在一旁欣赏着“云间部落”的掌上电脑里的美图,“陌上百画香”发表在阿勒泰新闻网里的美文,陈军德手机里下载的萌鸟鬼鸮图片和他拍摄到的禾木美景……收获颇多,受益匪浅。我私下在想,“陌上百画香”那篇《狐狸麦扣的爱情与命运》如果配上儿童插画,会不会能够成为一本虐心却又感人的畅销画书呢?陈军德和“云间部落”的美图配上文字,又该是怎样一部引人入胜的旅游宣传大片啊!
茶足饭饱后,李世忠要回哈巴河处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其他鸟友留下继续寻找鬼鸮。当天下午,“新疆沉默是金”给李世忠发来鬼鸮的图片,他们成功了!在替他们高兴之余,我可以感受到李世忠心中的遗憾与无奈。
忙忙碌碌中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又到周末了。李世忠通知我,周六去阿勒泰。我有个不好的习惯,只听李世忠告诉我要去的目的地,从不问干什么、要多久等具体内容,我觉得他会帮我处理好一切的。周六一大早,我们告别妈妈出发了。车奔跑在路上,李世忠告诉我,他约好陈军德去拍鬼鸮。车外的风很大,跑起来都可以感觉到阻力。天空布满了海浪般的乌云,一浪高过一浪。我满腹疑虑,这样恶劣的气候,鬼鸮真的能找到吗?尽管怀疑却不忍心泼他冷水,一路上聊着说笑着不觉到了上次寻找鬼鸮的地方。我们下车,每棵树挨个寻找,一片林子找完了,只见到灰头绿啄木鸟和白斑啄木鸟“笃笃笃”的啄木觅食,再就是捡蘑菇的人。李世忠给陈军德打了电话,没多久,陈军德就到了,这个兄弟真没得说!在陈军德的引领下,我们又左拐右拐的来到另一片树林,还是步行,一棵树一棵树挨个仔细寻找。一片没有再找一片,我就跟在他们后面,一片一片林带的找。寒风“呜呜”的刮着,我的手迅速失温,泪水被风吹得满脸都是。其实,我虽然也帮着搜索树上,但是树下我也关注着。最终,我发现了两片黑乎乎的侧耳,虽说不够一盘菜,但打汤绝对没问题。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老公公刁难儿媳妇,给了一个梨却要全家人都能够尝到味。儿媳妇把这个梨洗净削皮去核,放进蒜臼里残碎,倒进一锅开水里,这样,每个人都可以尝到梨的味道了。我的两片侧耳再加点自己熬的西红柿酱,放几片油白菜叶子,再打两个鸡蛋搁一小撮虾皮,也足够我们三个人吃了。
灰山鹑走到林子一半多的地方,李世忠与先前捡蘑菇的大嫂走了个并排,大嫂问他是不是捡蘑菇的,他回答说是找鸟的,并习惯性的往树上瞧了一眼。这一瞧,惊得他一怔,一只鬼鸮正在前方树杈上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注视着他。“众里寻它千百度,暮然抬首,那鸟却在,前方几米处。”李世忠按捺住从肺里呼之欲出的狂喜,正欲喊住前方的陈军德。捡蘑菇的大嫂十分不解的追问李世忠“找鸟?找什么鸟?”其实大嫂声音不算大,却把鬼鸮惊动了,它展开双翅飞走了。李世忠的心情顿时跌入冰谷,他真想平添一对翅膀,紧追鬼鸮而去。他顾不上回答大嫂的问题,三步并两步来到正在仔细找鸟的陈军德跟前,懊悔不迭却又极度兴奋地说看见鬼鸮了,可它又飞走了。陈军德一听也很高兴,他宽慰李世忠说,这鸟不会飞远的,再仔细找找。两人一起找到林带尽头,再没见鬼鸮的身影。他俩一商议,去把车开过来,扛上相机继续找。“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他们扛上相机回转重走这道林带时,陈军德找到一只蹲在树杈上的鬼鸮,距离地面大约3到4米。两人悄悄靠近,支起三脚架,固定好相机开始拍摄。鬼鸮虽然有点忐忑,但并没有受惊。它扭动着圆圆大大的脑袋,目不转睛的用玻璃球样的眼珠观察着大家,见来者没有恶意,就自己玩深沉去了。这边可忙坏了李世忠与陈军德,一会摆弄照相机,一会摆弄摄像机,一会在树下仰拍,一会又爬到树上与鬼鸮平视着拍。太阳虽然从云层中探出身子,可是寒风却毫无回家的意思。耳朵、脸蛋、双手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浅冬的威力。他们拍的不亦乐乎,我冻得受不住了,跑回车上暖和一会。一照镜子,感觉自己的脸上快成调色盘了,白一块、红一块、紫一块的。这时李世忠也回到车里,把车发动着,打开暖气,撕了两块烤馕和小半块巧克力又回到鬼鸮站的树下,与陈军德两个人就着原野的寒风一起垫吧垫吧肚子,毕竟已经是中午2点多了。要说这么冷的天,坐在家里或咖啡厅里,外面寒风呼呼刮着,阳光穿过玻璃化作上亿条丝线,温柔地挽在墙上、地上、餐桌上、偶尔走动的茶客身上。放慢生活的节奏,放松紧绷的心弦,将身体深埋在绵软的沙发里、骨感的藤椅中,听听轻音乐,喝喝咖啡或茶,随手翻阅自己喜爱的书籍,不求通读,不求甚解,任由光阴悄悄地从指间滑落。再或者约几个老友、闺蜜欢聚一堂,相互欣赏赞美几句,谈论时尚、美容、养生,该是何等快哉!可为什么内心深处却又极度向往跟着李世忠在野外冒着严寒酷暑满山遍野地找鸟呢?追求梦想的人都是疯子,跟疯子相处久了,自己也都变得不正常了。这是我对自己唯一的解释与答案。
惦记鬼鸮萌道的样子,刚暖和过来,我又忍不住下车来到树下。这次,我没有蹑手蹑脚,而是径直来到它的树下,友善又好奇的仰视着它,它漫不经心地看看我,那副奇特的面容更像孙大圣。它眨巴眨巴眼皮,开始打瞌睡了。鬼鸮头与身子的比例似乎是1:2,总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大头娃娃,可它又比娃娃拥有更多的智慧。这么招人怜爱的小大鸟,却用了一个听起比较诡异的名字,好不忍心。
李世忠和陈军德拍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尽兴了,收拾装备,怀揣满满的喜悦离开。我们跟着陈军德来到一个特色面馆,每人吃了一个大份面,我非常诧异自己在户外的饭量!告别李世忠的好兄弟陈军德,我们踏上返程回家的路。太阳像是被我们的好心情感染了,一会在它右边的云层中射出一段彩虹,一会又在左边的云层射出一小段彩虹,一会又两边出半截彩虹。这次能够寻找到鬼鸮,着实让李世忠兴奋的手舞足蹈。的确,出门时的忐忑、寻鸟不遇的失望、发现第一只鬼鸮瞬间的狂喜、继而又与它失之交臂的懊恼,以及再次目睹鬼鸮风采后谨小慎微的喜悦,李世忠在短短半天时间,心情如海面上狂风卷起的海浪,绽放、破碎、上去、下来跌宕起伏着。我不能百分百地体会他切身的感受,只愿喜欢沉浸在自然界中与各种鸟对话的李世忠与他的鸟友哥们,每一次都能拥有很高的鸟气、很好的鸟运。
鬼鸮来兮,鸟人乐兮。寒暑风餐,不谓苦兮。寻而不遇,心不死兮。偶得一面,手足蹈兮。蹈兮!蹈兮!再拜友兮!
灰山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