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新疆人文地理

天山冬雪美如画

撰文·摄影/ 一刀图志

天山的冬天别有一番模样。冬雪、松林交融在这座山上,它们把永恒演绎到了极点,让你身不由己的赞叹大自然的神奇和造化。有松林的地方是最美的。不落叶松就如一个个造型独特的雪塔,巍然挺立;落叶松的枝上则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显得婀娜多姿!远远看去,雪山腰上的松林就如一幅水墨画,美不胜收。天山的雪也与众不同,在雪的表面结了一层冰,阳光照射后,迎着雪地望去,真是雪域光芒。行走在雪地上,听着脚下的“咯吱咯吱”声,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脚还能制造出如此美妙动听的音乐。仰面朝天,这里的天空已经荡尽了世间的尘埃。阳光轻抚我的脸颊,躺在这雪山脚下,才知道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地回到她身边的缘由了。这里才是我永久的心灵家园,也只有在这里,才能让心灵得到升华,回归真实的自我了。

心灵的居所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天山在整个冬季都是沉寂的。去天山,那是夏天的事儿。

这么多年,我对天山的印象也是一直停留于此,直到冬天第一次深入到天山,深入到那些白雪覆盖的杉林,我才知道,我错过了天山这么多年,错过了天山中那些纯净而雄阔的冬雪。

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那时候我还年轻。曾因为工作关系,在天山中的一个乡镇中住过几天。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有为青年,因此当忙完工作后,懒得和其他人交流。在这样一个地方,夜幕降临,整个世界便一下沉寂起来,小镇上除了一连串清冷的路灯,四处一片漆黑。我除了翻翻手头带着的一本钱钟书编的《宋词选注》之外,再无别的休闲活动,所以特立独行的我便显得孤独而文艺。于是在一天晚上,我突然有了一个人出去走走的冲动,便信步走在冬夜天山小镇的街道上。

室外的寒冷如水般瞬间将我包围,然而奇怪的是那种寒冷却是柔和的,以柔软的方式将我一点点浸透,呼吸间,感受到的,是一丝丝冰凉的清甜。那是一种纯粹的寒意,在整个世界中缓缓弥散。独自一人行走在雪夜的天山,万物俱寂,唯有脚下的一些碎雪在微风中起舞,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犹如冰雪魂魄的窃窃私语。

我走到路灯的尽头,发现其实冬夜里的天山并不需要路灯。皎洁的月色和漫天的星斗已足以给这个世界提供恰到好处的光亮,那些河流般的星空,在冬夜中更像是晶莹的冰雪在天上的折射,而连绵的天山,在 星夜下,显现出宽广的轮廓,神秘而磅礴。

或许正是因为那一次的经历,使我对天山中的冬雪有了不同的看法。

冬雪中的天山对我来说总有种奇特的感觉,那样的天山没有春夏的绚烂,却有着自己的清澈,没有了春夏的奔放,却有着自己的沉静,那些原本让人觉得严峻而暴虐的冰雪,与雄伟险峻的山峰、波涛起伏的杉林组合在一起,却是出人意料的展现出安宁与舒展,给人以温柔与宽厚。

其实对一个生活在乌鲁木齐的人来说,冬天的天山反而要比城市里温暖,即使是在没有雾霾的前提下,冬天的乌鲁木齐,大多时候也是阴冷的,即使有阳光,也总是那么无力和疲惫,似乎难以穿透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根本无法将温暖播撒到地面之上。而天山中的阳光却是明媚的,其实何止是明媚,天山冬日里的阳光完全就是炽烈而肆意的,在山川大地间犹如无缰的野马,无羁的奔腾,一泻千里。这样的阳光使得整个天地变得刚健而昂扬,更使得那些积雪变得凝结而绵软,从而使其散发出温润的味道。

2009年的元旦,因为一个活动,我第一次去了冬日的天池。冬天的天池因为冬雪的覆盖而变的分外雄浑苍茫,连绵的山峰仿如冰雪的雕刻,远处的博格达峰作为整个山脉的最高点,愈发显得冷峻与肃穆,仿如雄峙天际的武士,庄严的守护着群山的安宁。而那一池被群山围绕的碧水,此时则凝结成了巨大的冰面,平坦而寥廓,像是山峰怀抱中的一面玉镜。山水在这一刻变得简约,冰雪将一切都化繁为简,也许,越是简单,便越有了深邃的力量。

后来便有很多次冬日天山的经历,每一次,都能让我感受到这种力量,这种力量是博大而宁静的,让人的心绪随着冰雪而平静、而淡泊、而安详。

也许这一点在冬天的江布拉克表现得更为明显。

江布拉克的天山,重点是因为那些麦田而具有了不同的气韵,而冬天的江布拉克,也是因为那些残留在雪中的麦茬而变得不同,我觉得,如果江布拉克没有那些雪中的麦茬,应该与整个博格达山一线的天山没有什么不同。正是因为那些山坡间麦田的痕迹,使得这里的雪景犹如淡墨点染的山水,清逸悠远,从容散淡。

大概也正是因为冬雪中江布拉克的这种气质,使得人们不再把关注更多地放在景物上,而是更多的享受这样一种氛围。记得有一次大家去江布拉克,喝酒到深夜,随身音响中不停地播放着一首又一首的老歌——那些老歌的确都是大叔级别,让我们几个半老不老的男人瞬间回到了当年的迪斯科舞厅时代——这忽然让我们有了少年时代的感觉。是的,年少的时候我们会打雪仗、堆雪人,会在雪地里翻滚,而现在,我们却下意识的和冰雪保持着一种距离,对冰雪熟视无睹。

也许,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亲近那些冰雪了。于是,大家决定,一起出去走走,踏雪赏月。

和白日里天山冬雪不同的是,冬夜之中,雪中的天山所散发出来的,是一种直达心田的通透。冬日夜晚的天山会随着太阳的落下而瞬间变的寒彻,但是那种冷却是一种清澈的冷,纯净的没有一丝混杂。

2015年的元旦,我和一帮伙伴们是在吉木萨尔的天山中度过的。那一晚大家吃完羊肉,酒意微醺,于是一行人再次踏着皎洁的月光信步在山间游荡,爬到一个山坡的时候,大家索性躺卧在半山坡厚实的雪上,对面,是如涛的冷杉,在夜色的山峦中延绵,无痕的积雪仿如铺盖在大地上的棉毯,静谧得让人不忍高语,躺卧在雪中的我们,似乎与冰雪天山融合为了一体,成为这一刻,雪夜天山的一部分。

我想,也许大自然有一种神奇的过滤力量,而这些纯净而简约的冬雪,似乎更能使人安详和沉淀。当一个人面对天山冬雪的夜晚,一切都会忘记,而只有把一切都忘记后,我们才会发现自己心灵的居所。

天山丹霞:冰与火之歌

冰与火这样的形容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象征,比喻着某种磨炼与跌宕的历程。而我要说的冰与火,则是依连哈比尔尕山中延绵百余里的丹霞,当冰雪覆盖在那些赤红嶙峋的丹霞之上,整个世界便呈现出一种鲜明的对比、夺目的容颜与奔放而浓烈的气质,仿如冰与火的交响与合唱。

先说两个概念,第一个是所谓依连哈比尔尕山。很多人大概听到这个拗口的名字会有点茫然,其实依连哈比尔尕山就是北天山的山脉之一,清代的《新疆图志》等书籍里也写为额林哈毕尔噶山,昌吉这一段的天山其实就是属于依连哈比尔尕山。依连哈比尔尕是蒙古语,意为肋骨,大概是这一段的天山山峦犹如肋骨一般密集的排列。

依连哈比尔尕地跨昌吉回族自治州、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西端延伸入塔城地区,全长约200公里,宽110到130公里,面积2.4万平方公里,是北天山西段上升最为剧烈的地区,因而山势高峻,5000米以上的高峰有20多座,最高峰为河源峰,亦即户外人常说的狼塔,海拔5290米。玛纳斯河、金沟河、塔西河、呼图壁河均发源于此山。

而当年噶尔丹追杀后来取代自己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以及大小和卓投奔清军的历史故事,都发生在依连哈比尔尕这个地方。至于清末民初,这一带因为土地肥沃,相对隐蔽,也一度成为了罂粟种植的乐园。

第二个概念则是所谓丹霞。丹霞地貌最初是1928年由中国著名的矿床学家冯景兰发现命名的,因为他是在广东省韶关市仁化县丹霞山首先注意并研究这一地貌的,因而便以丹霞命名了这一地貌。不过迄今为止,关于丹霞地貌的定义一直存有多种说法,关于岩石的质地、形成、形状等都存有争议,但总体趋势是丹霞地貌所包括的范围越来越大,丹霞家族不断膨胀,甚至有人主张只要是能形成赤壁丹崖群的红色岩系就都算作丹霞地貌。但不管怎么定义,对于普通人民群众来说,只要是红色的砂砾岩,经过大自然侵蚀而形成塔状、柱状、方山状、峰林状等奇奇怪怪高大形状的,就是丹霞——这也是丹霞地貌最初和最基本的定义。

由于沿着依连哈比尔尕山的昌吉、呼图壁、玛纳斯境内一线的120余公里,丹霞以各种状态连绵起伏,所以依连哈比尔尕便与丹霞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构筑成了天山中百里丹霞的地质奇观,尤其在莽莽冬雪之中,这种连绵的红色峰峦,更显现出雄奇而瑰丽的风貌。

不过所谓的百里丹霞在我看来,其实在形态上有着很大的区别,比如乌鲁木齐境内的硫磺沟,山体大都低矮,且有着鲜明的纹路;而石河子附近的紫泥泉,像是大地铺开的画布,泼满了红色的颜料;昌吉附近的努尔加峡谷,色彩偏向土黄,山体则是沟壑密布,层峦叠嶂,透出魔幻的意味,只有玛纳斯到呼图壁一线的丹霞高大巍峨,赤红如火,与青海海南自治州境内的阿什贡丹霞地貌颇为类似。

2012年岁末的时候,我和昆仑大侠曾跑到了努尔加峡谷,就是想看看冬雪中的这些丹霞会是怎样的一种意境。

努尔加峡谷,意为光明之谷,位于新疆昌吉25公里处的阿什里哈萨克乡。大峡谷南北走向,长约10公里,因降水侵蚀的缘故,这里的峡谷两侧布满沟壑,好像雕刻的一般。

曾经在夏季的时候,这里因为水大,困住过徒步的队伍,但是在冬天,显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放眼望去,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整个峡谷,让沟沟壑壑的峡谷两侧线条更为分明,不时有徒步的队伍在峡谷间走过。

后来我们专程带着徒步队伍又去了一次,钻到了那些沟壑的山体之间,其实里面并没有什么路,大家只是沿着山体的缝隙乱转,那些错综复杂的缝隙仿如迷宫,深入其间,倒也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乐趣。

相比于努尔加峡谷,石河子的紫泥泉却是只能远观。

其实所谓的紫泥泉,名字固然听起来颇有诗意,只不过是滋泥泉的改写,一字之改顿时显出几分童话意境来。新疆好像也不止一个地方叫做紫泥泉或者滋泥泉,比较有名的一个位于以前的昌吉州米泉县,现在的乌鲁木齐米东区,那里是发生所谓盛马大战的地方,即盛世才和马仲英的关键一战,那一战因为老天帮忙使得险些被俘的盛世才反败为胜,从而取代了金树仁成为了“新疆王”,是新疆近代史上一次颇为关键的战役。但石河子的紫泥泉与那个紫泥泉毫无关系,石河子的紫泥泉山体以红色为主,夏季时山体上生长着浓绿的灌木,构成了极大的色彩反差,是摄影发烧友的拍摄圣地。而冬季时,这里霜雪覆盖,呈现出的是一派苍莽而迷幻的意蕴。

其实说起苍莽与迷幻,大概还是硫磺沟的冬景最为突出。

有一年冬天我和朋友昆仑大侠准备从硫磺沟一路前往呼图壁一带的丹霞,然而却因为山中修建水库而无法前行,于是我们蹲在硫磺沟山间一个闲置残破的土屋里,烧了点汤汤水水的午餐,顺便靠在屋子的土墙上晒晒冬日里炽烈的阳光。在冬日的阳光下,硫磺沟的山体,纹路也愈发的分明,就像是有人用画笔描绘的一般,或许这是因为雪后的大地让那里的山体色彩更为明显,而雪后的蓝天也使得那里的山体更加的通透而鲜明。

然而要是说真正壮观的冰雪丹霞,却还是在呼图壁与玛纳斯一线,那些高耸而连绵的巨大山体以毫不妥协的姿态在冰天雪地中显示出火焰般的色彩,似乎连积雪也在上面被炙烤的融化,或者说根本难有积雪能将那些赤红掩盖。这一刻的天山,一改人们头脑中刻板的印象,不再是密林与河流的吟唱,不再是草原牛羊的牧歌,而是变得荒茫而狂野,热烈而凝重,变成了冰与火的交响。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坚持认为,那些山山水水有着多种的侧面、多种的状态、多种的容貌,只有感受了这些山水的不同,才能真正认知这些山水的本质和灵魂,才会深深体会到这些山水是活着的山水,它们会和日月一同喘息,和四季一同转换,随着阴晴雨雪一同释放自己的心情和歌唱,在阳光之下,随着大地一起,万物生长。

天山的冬季倒是一年四季中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季节。山上白雪皑皑,景色甚为壮观。山上不时飘着小雪花,围着山又飘些薄雾,在晚霞的照射下,如梦如幻,仿佛那是神仙出没的地方。山上的青松一排排的挂在山腰,宛如一条绿色的腰带系着大山,真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有声。这是一本博大精深的书,伴随着我从少年走向成年,也伴随着我从今天走向明天。天山的最深处,一年四季都可能下着雪。而每一次下雪后,天山都如一位怀春的少女,以不同的装扮,展示着无穷的魅力。这就是天山,我可爱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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