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成名幻想接连破灭
2012年6月,唐瑶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报考中央民族歌舞团、东方歌舞团、中国歌剧舞剧院3家专业艺术团体,最终铩羽而归。9月初,唐瑶进入大兴区一家艺术学校担任舞蹈老师。这刺痛了母亲郭爱萍的心:“付出那么大代价,就是为了当一个普通舞蹈教员吗?”……
时年22岁的唐瑶是辽宁沈阳人,母亲郭爱萍在一所学校教音乐,父亲唐广生是该校体育老师。唐瑶从小能歌善舞,郭爱萍夫妇省吃俭用送女儿接受专业舞蹈训练。
2008年唐瑶被北京舞蹈学院录取。郭爱萍与丈夫商量:“我想去北京陪读。”唐广生忧心忡忡:“咱俩能忍受长年两地分居吗?再说咱是工薪家庭,失去你的收入会更难啊。”“艺术院校女生面临很多诱惑,听说周末学校门口的豪车排成长队,我担心女儿受骗。”唐广生妥协了。
郭爱萍陪读期间,在海淀区乐器城打工,勉强能养活自己。2010年8月,唐瑶升入大三,此时家中已无积蓄,郭爱萍准备卖房为女儿筹学费。唐广生不同意,郭爱萍高声说:“将来女儿有了出息,一年收入就能给咱买套房。”唐广生只得答应。很快,郭爱萍将家中两居室以低价出售,唐广生住进学校单身宿舍。
郭爱萍在京陪读三年,夫妻团聚不超过两个月,时空距离稀释了夫妻感情。2011年8月,两人离婚,唐瑶选择跟随妈妈生活。女儿马上就毕业了,铺在脚下的就是锦绣前程。丝丝缕缕的美好憧憬,覆盖了郭爱萍离异的痛苦失落……
然而,残酷现实击碎了郭爱萍的幻想,看着女儿每天早晨挤公交去艺术学校上班,不甘、失落和痛楚在郭爱萍心中蔓延!
2012年12月6日,郭爱萍从网上了解到,章子怡、姚晨、李小冉等当红女星,最初都毕业于舞蹈学院,她暗淡的心被激活了:何不让女儿复制她们的成功?当晚,郭爱萍给女儿设计未来:“你不能满足于做一辈子舞蹈老师,应该考电影学院!演艺圈是一座金矿,四线演员每集片酬都有5万,每年拍两部电视剧,就抵你大半辈子工资。”郭爱萍的蛊惑,激发了唐瑶的野心和拼劲:“妈,我听你的。”
2013年1月,唐瑶辞职潜心在家备考。一边准备文化课,一边请专业老师指导小品、台词、形体。
母女俩卑微挣扎
2013年4月,全国各地2万名考生云集北京电影学院。4月9日一大早,郭爱萍陪女儿赶往考场,唐瑶连闯初试、复试两关,最终在三试惨遭淘汰。
唐瑶进入三试,达到了北京电影学院表演进修班的入学条件。郭爱萍在缴纳3.5万元学费后,于2013年9月将唐瑶送入进修班深造,种种憧憬又开始在郭爱萍心中升腾。
2014年6月,唐瑶从进修班毕业。因没有背景和人脉,迟迟找不到拍戏机会。从进修班那里,唐瑶了解到一些内幕:演艺圈由一个个独立的小圈子组成,导演、制片选演员,用的都是自己人,水泼不进。郭爱萍鼓励女儿:“人心都是肉长的,以情打动对方。”
9月23日傍晚,唐瑶从演员QQ群里了解到,制片人彭某晚上在朝阳区一家酒店举唐瑶忐忑地走进酒店包间。里面汇集了30多位男女演员,彭某与几位男演员已喝得东倒西歪。唐瑶来到彭某面前,简单自我介绍后,将蛋糕和红包交给他。彭某信誓旦旦:“你是自己人了,以后有合适角色我会第一时间想到你。”
几天后,唐瑶打电话与彭某联络感情,对方态度却判若两人:“你是谁?”唐瑶提醒道:“前几天我参加过您的生日宴。”“那天我喝多了,一点印象也没有。”郭爱萍听到对话,内心的痛无以复加……
为了省钱,母女俩的节俭近乎苛刻:她们搬到租金低廉的地下室;郭爱萍经常炒一大锅土豆丝,与女儿连吃三天。一次,郭爱萍发现早市上卖20块钱一件的衣服,款式质量很好。她以为捡到了便宜,连买五件。后来才得知,那些衣服都是从日本殡仪馆流出来的洋垃圾。唐瑶劝妈妈扔掉,郭爱萍舍不得:“再消毒清洗一遍,扔了多可惜。”酸楚的泪在唐瑶心里倒流。
11月3日,唐瑶意外接到彭某电话:“我给你在戏里安排了个角色。”母女俩赶了过去才得知,原来彭某让唐瑶给一位当红女星做裸替。正当唐瑶犹豫之际,彭某烦了:“几十号人排队抢这个角色呢,你们走吧,我另外换人。”看着走廊上密密麻麻等着试戏的演员,郭爱萍对女儿说:“想在演艺圈混,就不能排斥裸戏。现在将衣服脱下来,以后咱再一件件穿回去。”妈妈的话语让唐瑶有了主心骨:“好的,我拍。”
接下来,郭爱萍陪女儿赶往影视基地拍戏。唐瑶赤裸裸暴露在镜头前,看着身边的陌生人,紧张得哭了起来。郭爱萍含泪鼓励女儿,唐瑶咬牙拍完成三场激情戏。
2015年4月,该剧在多家卫视热播,可没想到的是,演员表里根本没有唐瑶的名字。更让郭爱萍揪心的是,原以为女儿挤进彭某的圈子,谁知对方此后不再与她们有任何联系。
为了女儿,郭爱萍将头低到了尘埃里。6月13日,郭爱萍与一位导演约好下午1点见面。她连午饭也没吃,早早赶到对方办公室,导演却晚了一个小时才到,然后组织员工开会,将她晾在一边。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郭爱萍谦卑地与导演打招呼,对方却说:“对不起,事太多,咱们下次再谈,我马上要去机场。”回家途中,郭爱萍忍不住泪流满面。哭过怨过,她擦干眼泪,继续陪伴女儿在演艺圈挣扎……
妈妈的忏悔与救赎
在郭爱萍的努力下,唐瑶相继参演了《京城的星空》《雪域呼唤》《边关烽火情》等多部影视剧。可在戏里,唐瑶扮演的均是只有两三句台词的小角色,全部镜头加起来不足20分钟。
卑微挣扎中,唐瑶迎来了初恋。在朋友的结婚典礼上,她与伴郎吴凯一见钟情。吴凯是山东小伙,在海淀区一家IT公司就职。2016年元旦,唐瑶向妈妈公开恋情。郭爱萍教训女儿:“你才26岁,爱情先放一放,再说要找男友也要找个对事业有帮助的。”
在郭爱萍的强烈阻挠下,唐瑶只得和吴凯分手。此刻,她成名的梦想也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唯有如此,才能改变自己和妈妈的命运。2月初,唐瑶参加圈内聚会,结识了著名制片人袁某。唐瑶得知对方在筹拍一部都市爱情剧,直言说:“袁老师,能不能安排我演女二号?”袁某婉拒:“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郭爱萍给袁某送去购物卡,最终袁某松口了,安排唐瑶去试戏。
2月21日,唐瑶来到宾馆,房间里只有袁某。他说:“我可是顶着很大压力用你啊!”说着,他用手攀住唐瑶肩膀。唐瑶清楚演艺圈的“潜规则”,没有躲避。此后,袁某又以试戏为名对唐瑶“潜规则”。
两个月后,唐瑶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郭爱萍陪女儿赶往医院做人流,可没想到,唐瑶怀的是恶性葡萄胎,必须摘除子宫!女儿尚未结婚,就将失去做妈妈的权利,郭爱萍的心片片碎裂……
女儿出院后,郭爱萍悲愤地找袁某拼命。对方反问:“你有证据吗?”郭爱萍抄起椅子,将对方的电脑、玻璃杯砸得粉碎。因彻底撕破脸皮,袁某在演艺圈里说唐瑶是“心机婊”,与妈妈联手实施性敲诈……
事业身体的双重重创,将唐瑶打入自卑绝望的深渊。此后她拿着简历去剧组自荐,没有一家敢用她,有人甚至讥讽她:“女孩子,还是少些心机好……”种种焦虑、压力交织下,唐瑶患上了抑郁症。5月11日早上,郭爱萍出门后,唐瑶穿上自己喜欢的旗袍,给郭爱萍留下遗书:“妈,我走了,别伤心。回首26年的短暂人生,我感受到的是自卑、屈辱和痛苦,并将这些加倍带给了你,让你的生命也失去尊严……”
女儿年轻宝贵的生命化作一缕香魂,郭爱萍整日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中。回首与女儿走过的坎坷岁月,郭爱萍终于明白:是自己的虚荣、功利和所谓坚强的母爱,一步步将女儿推上了不归路!
在京漂泊多年,郭爱萍见过很多父母辞去工作、夫妻分居,甚至倾家荡产陪孩子艺考,在演艺圈挣扎。6月底,她坐在电脑前,开始以文字还原自己与女儿坎坷心碎的京漂岁月……
2016年年底,郭爱萍20万字的回忆录顺利脱稿,将书名暂定为《与天堂里的女儿对话》,目前正与出版社联系出书事宜。接受采访时,郭爱萍悲泪长流:“我写这本书只希望以自己与女儿的经历,给千千万万家长和儿女一份警示。不属于自己的道路,不必苦苦前行;不是自己的成功,不必倾力追逐。人生之路,一定要踏踏实实地走好!”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