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杨熙第七次当伴娘了。除了她,大学同寝室的姐妹都已经完成了终身大事,甚至有一位已经结婚离婚再结婚,有三位已经带着孩子来参加婚礼了。
被催婚,是杨熙见怪不怪的“日常”。每一次婚礼现场,更是她的“重灾区”。这不,平时难得一聚的姐妹们又开始不失时机地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她上课了。
可是,杨熙不想结婚。尽管,她身边有一个已经相处了七年、感情还算稳定的男朋友。
从杨熙记事起,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父母的争吵声。那争吵声贯穿她整个成长历程,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以至于高考填报志愿时,她选择的几乎都是外省的大学。然而,杨熙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服从分配”一栏的选择,让她被家门口的大学录取了,远走他乡的梦想没能实现。
于是,杨熙选择了住校。除了取换季的衣物,她很少回家。大二那年春节,当爸妈为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是放两个鸡蛋还是放三个鸡蛋又起了争执时,杨熙冷冷地撂下一句“你们为什么还不离婚”,然后独自跑出去找了一家没关门的小吃店去吃了顿饺子。那是她最难忘的一顿年夜饭。就在那天,20岁的杨熙做了一个决定——这辈子都不要结婚。
然而,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23岁那年,杨熙在朋友聚会上认识了赵成钢。像所有坠入爱河的女孩子一样,杨熙恨不得每一分钟都和恋人黏在一起。热恋了大半年之后,杨熙参加发小的婚礼,突然被触动到了想嫁的神经。她跑到宴会厅外面,拨通了赵成钢的电话:“我想结婚!”赵成钢有点蒙,说:“这么急?”杨熙很坚定地说:“是的!我们结婚吧!”赵成钢犹豫了一下,说:“好啊!”
和一个相爱的人,一起组建一个家,是一个幸福的过程。那段时间,杨熙是一个幸福感满满的小女人。他们约定,在相识一周年的日子里去领证。却没想到,距那个日子还有十天的时候,赵成钢坦白地告诉她,他认识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与其给你一个连房子都没有的婚姻,不如我们都现实一点,也许彼此都有更好的选择。”
曾经离幸福那么近,却最终发现那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杨熙从此关闭了心门。直到遇见林安。
林安一如他的名字,让人感到安心。他们从普通朋友做起,他用无微不至的关心,渐渐融化了她那颗冰封的心。七年,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和刻骨铭心的桥段,有的只是看似平淡却细水长流的温情。也常常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吵得凶的时候也摔过东西说过分手,但过些日子总会自然而然地重归于好,相处得越发像一对老夫老妻。
林安曾经在他们相识的第三个年头和第四个年头求过婚。杨熙没有点头。第一次,林安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怕我们像我爸妈那样争吵一辈子”。第二次,林安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我曾经在对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理由里,有父母、有前男友,却唯独没有他们俩,林安当然没法接受。但杨熙也说不出更多的所以然了。林安曾气急败坏地说过“要么结婚要么分手”的绝情话,也曾无可奈何地骂过她“你是个流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杨熙不希望失去他,但又战胜不了对婚姻的恐惧。好在,经历了不理解和闹情绪之后,林安仍然选择留在了她身边。
只是,林安再也没有提到过结婚。2016年夏天,杨熙最喜欢的男神霍建华娶了林安最欣赏的女明星林心如。那几天,杨熙和林安不停地八卦着这场婚礼的台前幕后。看着网上曝光的请柬上那句“十年挚友变挚爱”,杨熙有一刻突然在想,如果她与林安结婚,请柬上是不是也可以借鉴这句呢?可是回过神来,她又用力地把这个念头甩在了脑后。
还没等杨熙仔细玩味这个想法背后的意义,父亲被查出了胃癌。那天,杨熙大哭了一场,直到林安得知消息赶来,抱着她不停地说“有我呢,有我呢”,她才渐渐安静下来。
好在病情发现得及时,手术也很成功。杨熙以为,经历了这么一场大病,父母之间总可以偃旗息鼓休战了吧,没想到,擦个脸、量个体温、拿张面巾纸这些小事,还是能毫无预兆地引发些小小冲突。一天,杨熙在病床旁看着父亲熟睡的脸,第一次问母亲:“妈,你和我爸吵了这么多年,怎么熬过来的?不烦吗?”母亲笑了一下,说:“柴米油盐就是家,真正的夫妻不是一辈子不吵架,而是吵了架还能生活一辈子。很多夫妻不都是相爱一辈子,争吵一辈子,忍耐一辈子吗!”
那是第一次,杨熙发现,原来她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父母,也并不了解婚姻。
父亲出院的前一天,娱乐圈爆出了重大新闻,又一个黄金剩女舒淇也结婚了,嫁给了相识20年相恋4年的冯德伦。在冯德伦发布的结婚启示里,有这样一句话“是的,我们决定相互纠缠一辈子”。杨熙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句话时,竟然有泪涌出了眼眶。
晚上,杨熙在微信上将那则结婚启示发给了林安,在那句“我们决定相互纠缠一辈子”的下面,她加了一道横线。林安回复了一个“?”,杨熙愣了半天,回复了两个字——没事。
2017年元旦,杨熙跟林安回家过节。吃饭的时候,林妈妈第N次催婚:“你们俩也老大不小的了,今年怎么着也该把婚结了吧?”还没等杨熙措辞,林安抢着应答:“现在离婚率那么高,谁那么想不开还结婚啊!”
那一刻,杨熙的心里,重重地疼了一下。
原来,她不是不渴望婚姻的,她只是从小看着不和谐的婚姻,有些怕了;她只是在婚姻的门槛前被伤过,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然而,当他也开始谈婚色变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比起对婚姻的恐惧,她更恐惧的是失去他。
那天吃完饭在厨房洗碗,杨熙犹犹豫豫地说:“要不,我们考虑一下阿姨的建议?”
林安吃惊地看着杨熙,然后叹了口气,说:“我们现在成天吵来吵去的,我也怕我们将来像你爸妈那样,吵一辈子。”
“吵不散的才是真爱。”杨熙不知哪来的勇气,无比坚定地说。“哪怕未来我们有无尽的争吵,甚至有更糟糕的事情要面对,我还是想跟你相互纠缠一辈子。”
林安愣了愣:“你确定?你不怕我也是你在对的时间遇上的错的人?”
杨熙郑重地点点头:“我想好了。我宁愿错,也不愿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