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旅行家

十年前的圣诞节，我在墨西哥打碎了一个比-尼-亚-达。

比尼亚达（Piñata，中间的“尼亚”要快点儿念，念成nia的音）是一种圆陶罐，外面用彩纸装饰，在节日里悬空挂起来，让人蒙上眼睛去用棍子打碎它，里面的糖、水果、礼物就掉出来。比尼亚达的样子形形色色，最传统的造型是一个长着七个星芒的圆球。据说最初打碎比尼亚达的活动是在复活节期间进行，象征着消灭罪恶——比尼亚达上的芒角代表着七重罪——后来渐渐成为各种节日和派对上的游艺节目。最近还有朋友告诉我，其实比尼亚达是从中国传过去的，有马可波罗的记载为证。不过我这里提起来，是想讲一个比尼亚达国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从一个别扭小孩去参加一个生日派对开始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给胡安过生日，他几乎就没跟我说过话，他邀请我时我才知道原来他认识我。总之，我觉得他不喜欢我。”说他是别扭小孩不是没理由的，从一开头就能感觉到他是个不善和人交往的孩子。妈妈把他送到地方就开车走了，而他几乎是一进门就后悔不该来：“妈妈干吗那么着急走？”“嗨，你来得正好，正赶上打比尼亚达！”他心想，我怕的就是这个！野蛮！但他还是被拉了过去。“喔，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比尼亚达！”其他孩子都争先恐后上去打。他在一边看着，“好野蛮！”谁知胡安不由分说把棍子塞到他手里。他想着：他们到底想让我把这可怜的比尼亚达怎样呢！眼睛蒙上了。画面一片漆黑。

“哈！我打着了！嘭！我打着了！”我打着了？他拉下布条，咦？人呢？

　　——你好！朋友！

说话的竟是一个比尼亚达！还是一个被打破了的比尼亚达！“你现在是在被打破的比尼亚达之城！”

这位奇特的向导带着他四处参观，所有的比尼阿亚达被打破以后都会来到这里。比尼亚达生来就是要被打破的，比尼亚达们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完成这个使命，被打破之后，就可以到这里来过节庆祝！

他们去看了“伟大的比尼亚达”纪念碑。当年有70个孩子一起打它，直到第72个才打破了它。“这就是节日的激动人心之处啊！”

他们又到了另一个地方。安静极了。这里是寂静海，海里漂着的全是没被打破的比尼亚达。“这是它们的错，它们害怕就躲起来，最后就变得又旧又软。”向导说，它们里面没有糖，没有水果，没有玩具。结局真悲惨！在它们的空肚子里装的都是寂静海的咸水。

我们的别扭小孩忽然想起来：胡安家的比尼亚达在哪儿？它被打破了没？破了？好像还是我打的。不过也不确定啊，这是我第一次打。

　　——第一次？！明白了。它长什么样？

——嗯，长着橘黄的鼻子

……

小孩回忆着比尼亚达的样子，忽然——他自己变成了比尼亚达！“噢噢噢噢噢噢……”出现了无数的小孩拿着棍子冲过来。“救命啊！！”大家都上来乱打一气。变成比尼亚达的主人公一开始还害怕，后来也被孩子们逗乐了。“他们胳肢我！”不知不觉和大家玩在一起，甚至觉得“我就是节日里的国王！”

突然，嘭！被打破了！“真丢人啊。”这时候画面出人意料地又黑了。

“你醒醒！”“睁眼呀！”眼前出现的是伙伴们的笑脸。原来是胡安不小心在混乱里用棍子打到了他的头。胡安从角落里蹭过来，向他道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没关系，我玩得很开心。”这次是真心话！

当妈妈接他回家的车上，问起他过得怎样。“很棒，胡安用棍子打了我的头……”“什么？！”“他还约我星期二去玩……我能去吧？”“再说吧，再说吧……”

画面中，汽车载着主人公渐渐开远了。右下角的近景是房子边的垃圾桶，里面塞着胡安家被打破的那个比尼亚达。故事似乎结束了。其实作者在最后面还藏着点睛之笔。翻到下一页，是大片的空白，只在书页的一角重复了前一页的场景，但是夕阳换成了月亮，不见了汽车，路灯斜斜地打在垃圾筒里的比尼亚达身上。再翻一页，这回和上幅一模一样了……不对！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影子，那不是比尼亚达之城的向导嘛：“嘘！走吧！”最后一页：两个比尼亚达的背影，手拉着手，“干得好，朋友！去庆祝吧！”

　　这个故事的作者叫意索儿（ISOL），本名Marisol Misenta，1972年生于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她写故事，画画，还唱歌，是三重唱乐团“河间（Entre Ríos）”的主唱，还是主攻文艺复兴和巴洛克音乐的某乐团的女高音。她的绘本和插图获奖无数，其中绘本《比尼亚达》就荣获2005年阿根廷青少年文学协会（ALIJA）杰出奖。

其实这本叫做《比尼亚达》的书，自己也是一个比尼亚达——它邀请着读者、各种年龄的孩子们，去翻开它，“打破”它，分享一个别扭小孩奇异的旅行，打破比尼亚达，也“打破”自己的故事。

我想起自己当年迫于盛情，多少有点无奈地被蒙上眼睛，在黑暗的笑声中笨拙地挥舞棍子，而墨西哥朋友出于对远来客人的友好，并没按惯例拉扯连在比尼亚达上的绳索给我制造额外的困难。所以当时只挥舞了几下——嘭！哗啦啦！抢礼物啦！新年快乐！欢迎来到被打破的比-尼-亚-达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