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我是门外汉,这个职业不似想象中那么简单。秦校长先让我教三年级,相对而言,该年级课程最轻松,小学生已过识字关,又暂无升学压力。可一天下来,仍是说不出的疲倦。倒不是讲课有什么障碍,好歹我名校毕业,给小学生讲自然常识是小菜一碟。问题是你在上面讲,下面窃窃私语,小动作做个不停。初次见面,不好意思训斥,讲讲停停,铃声一响,未等宣布下课,学生们便四处逃窜。
r三年级共两个班,上午给1班上课,下午2班有一堂课,上课铃响时,见她怀抱讲义走来,看了我一眼,把目光偏开,跨进了隔壁音乐教室的门。
r整堂课我心神不宁,临下课前十分钟,干脆让学生们开始自习。
r诚如她所言,隔壁没有音乐,只有乐理朗读。宣布自习后,我像一只长脚昆虫在课桌空隙间走动,看似监督学生,其实在聆听隔壁动静。一只隐形挂钟伴随心跳来回摇摆,将烦恼的回声传递至脑际。忽然,钢琴键上跳出的音符像一支小矮人的队伍钻进了耳朵,曲调是耳熟能详的《让我们荡起双桨》。我兀自一愣,明快的旋律或许预示她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抑或仅仅是根据教学大纲恢复了声乐课。人的行为并不值得诠释,也不可能参透,就像那个陌生的苏紫,至今让我看不清爱情混沌的面目。
r一曲未了,下课铃声干扰了它,教室的气氛懈了,各种童声像蘑菇般长出来,走出教室,她正好也怀抱讲义出来,我紧跟两步,与她并排而行:“第一次听到你弹琴,弹得真好。”
r“有段日子没弹,手生了。”她瞥了我一眼,“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
r“有点误人子弟,不过我的目的并不是当老师。”
r“我看你是自寻烦恼。”她加快步子,上了楼梯。
r我们办公不在一处,她与语数外老师在一间,我与美术体育老师在另一间。从二楼向西,她在第二间,我在第三间。
r“她本就是要走的。”走进办公室,美术课熊老师和体育课岑老师在说话。
r“当初调来是为了爱情,如今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r“你们说谁要走?”我坐下来端起茶杯。
r“哦,隔壁教音乐的焦老师。”
r“她要去哪儿?”我问道。
r“回市区,本就是借调,她舅舅在市教育局当处长,来回调动小菜一碟。对了,你为什么要调来呢?”岑老师问道。
r“我喜欢在乡村生活呀。”
r“真有闲情逸致,人家可比你崇高,为了爱情。”熊老师说。
r“她丈夫在鲁镇中学教书,结婚后她就借调过来了。”岑老师说。
r“既然有舅舅这层关系,为什么不把丈夫调去市区呢?”我问道。
r“听说她丈夫三代单传,半个东欧阳村都是他家的,可能要守家业吧。”
r“所以只能焦老师借调来这儿了?”我自问自答。
r“编制并没到县里来,市区娇小姐怎么会在穷乡僻壤待一辈子呢?”岑老师说。
r“我看你迟早也会离开这儿的。”熊老师看了我一眼。
r“应该不会吧。”我嗫嚅道。
r他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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