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婚姻与家庭(上）

文|本刊记者 贾方方

  一家子作家无敌了有梦想，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在美国纽约，有一位摩西奶奶，76岁开始绘画，80岁在纽约举办个展，成为美国最多产的原始派画家之一。她说：“做你喜欢做的事，上帝会高兴地帮你打开成功之门，哪怕你现在已经80岁了。”

在黑龙江齐齐哈尔市，有一位马明图老爷子，63岁决定写书，71岁出版52万字的长篇小说，实现了多年的作家梦，还被评为黑龙江省“最美家庭”。他说：“有梦想，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其实，老马的作家梦从19岁就开始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梦想距离成真竟然要走那么久。那时候，老马还是小马，是一名年轻的战士，酷爱写作。偶然的一次机会，他给《前进报》投了诗歌，不到一个星期就发表了。老马说，他至今都记得那首诗叫《春耕》，是一首24句新诗。因为当时文化水平普遍比较低，文章能被刊发是很罕见的。从那一刻起，小马就励志要成为一名作家。此后，他努力创作诗歌、杂文，还尝试了剧本创作，但最后都因条件所限无疾而终，直到小马变成了老马，这个梦想仍未实现。

退休后，老马闲得发慌，更多的是惆怅和不甘，“都大半辈子了，作家梦还没能成真，我心里不服啊！”老马决定写一部小说，给梦想一个交代。可是，写什么呢？生活是艺术的源泉，脱离了生活就不可能创造出好的作品。老马决定写身边人身边事，表现最朴实但也最温情的存在。闭关思索，很快，灵感来了：印象最深刻的不就是下岗再就业吗？这可是影响一家老小的大事。当时，老马所在的工厂从几万人变成了几千人，老马的儿子、女儿女婿全都下岗了，梦碎，泪水，迷茫。想到这些，老马顿时觉得五味杂陈，同时也打定了主意：就写这个！

全家人都知道老马那个放不下的作家梦，听说他要写书很支持，一双儿女更是跃跃欲试，“爸，我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再加上您这文学素养，准能成，我们看好您哟！”老伴儿也赞成老马老有所为，就是很担心他的身体。对此，老马拍着胸脯保证：“这个梦想实现了啊，准保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有支持者，也有表示不服的，“爷爷，您写科幻吧，多酷！”“姥爷，您写穿越吧，多刺激！”对此，老马悠悠地说道：“我就是抛块砖引块玉，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你们可得帮着我这个老人家呀！”见老爷子卖萌求支援，俩娃瞬间没了战斗力，点头同意。

说干就干。一张书桌，一杆笔，还有一颗激情万丈的心，老马开始了闭关创作。花了两年构思框架，而后，创作的重头戏才正式上演。

有心，那都不叫事儿

因为写的是全家人的故事，每个人都是创作者，当然要各展所长才最好。

老马自不用说，身为主笔的他负责创作和统筹。谁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想法都要第一时间汇总到老马这里，然后，丁零零打电话确认，哗哗哗查资料核实，刷刷刷记上两笔，绝对是个熟练工。不过，8个人8张嘴也着实难为了年过六旬的老马，于是，他大胆提议：“要不咱们也赶个时髦，搞个创作party，每周来家里聚一次，集中火力，向我开炮，如何？”老伴儿第一个表态，“这个可以有，每周能见到孩子们，我肯定同意啊。”儿女们瞬间涨红了脸。平日里工作忙，确实忽略了老两口。“同意！”“赞成！”全票通过，周末讨论趴华丽登场。

老马是主持人，负责把创作的疑惑提出来，然后由大家进行头脑风暴。主题很多，下岗时工人们是什么反应，将何去何从等等。儿子、女儿和女婿都是亲历者，是小说的故事担当。“我们单位有人轻生。”“隔壁厂有人闹离婚。”“我自学会计专业，算不？”“还有像我这样的，从零做起，当服务员什么的。”儿媳妇是美发个体户，什么人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怎么说门儿清，成了小说人物的形象设计担当。老马小说中三分之一的人物都是这么来的，丰满、真实、深刻。

讨论趴上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老马的老伴儿，她可是整部小说的监制，权力大着呢。到底有多大呢？老马说了：“她说人物成功就成功，她说不要就不要，我都听她的。”老马说，他和老伴儿大多时候统一战线，只是偶有例外。当时，老马创作了一个下岗女职工的角色，她为给癌症父亲治病而做了按摩女。“千千万万个人可以写，你为什么偏偏写这个？”老马很委屈，“这是真事啊！”“她还是个孩子，我是个女人，也有姑娘，我看着不舒服。”老伴儿坚持。“我写了两万多字了，她和别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老马据理力争。“别人我管不了，你，我还是可以管一管的，我得为这本书主持正义，为什么不写点正能量的呢？”老伴儿觉得，人生中遇到的困难很多，只要做到自强自爱自信，总能找到更好的处理方式。最后，这个角色没能出现在小说里。

老马甘心吗？“我们家老伴儿说了算。”这是老马的原话。他说，他能感受到她那种打心底里对女人的同情和支持，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善良和美好。不仅在创作这件事上，生活中她说一老马从不说二。老马说不是不敢，是不想也没必要，“老两口过日子，哪有谁对谁错啊！我退一步，她开心，我也高兴啊。”难怪老马总那么乐呵，原来是老伴儿总那么开心哦！

寒来暑往，讨论趴坚持了好几年，老马写了52万字的手稿。看到果实落地，大家争相起名。可老马觉得都不太满意，直到老伴儿说：“要不就叫《第二次拥抱》吧。”“这个好！第二次拥抱，大家肯定好奇第一次在哪儿呢？还是我老伴儿最厉害！” 她说，改革开放是祖国的第一次拥抱，下岗再就业就是第二次拥抱。

其实，对老马家来说，“第二次拥抱”又何止这些呢？

有爱，幸福就会来敲门

2013年，老马家的《第二次拥抱》出版了，老马的作家梦实现了。而他最初对老伴儿说的那句玩笑也成真了，他的身体神奇般地好了，这不是广告，而是老有所为的疗效。不仅如此，老马和老伴儿的感情也更浓了。

手写52万字绝非易事，老伴儿功不可没，老马所有手稿的第一读者都是她。每次看完，她总能找到老马的优点，“这情节设计得好啊，你怎么那么会写呢？”“这人就该这么说话，太真实了！”看到了电视剧中的垃圾剧情，她会一脸崇拜地对老马说：“老头子，这个跟你写得差远了。”每每听到这些，老马都恨不得立刻起身奋笔疾书，“人家看很多小说，能被她夸不容易，我得努力努力再努力才配得上啊！”

以前，老马说个什么事，性急的老伴儿很少能认真听完。后来两个人一点一点磨小说，她渐渐学会了静下心来聆听。如今，两个人的共同话题多了很多，每天看电视剧都能聊出花儿来，剧情如何，人物设置如何，怎么改更好，就差成立夫妻工作室了。沟通和相处方式升级换代后，老两口的恩爱也秀出了新高度。他出门，她必会细心叮嘱，“别磕了绊了，多注意。”她出门忘了吃药，他必定会亲自送去。关心对方比关心自己还要多，这大概就是少来夫妻老来伴的真实写照吧。

你以为只有主笔老马如此受益吗？因为一起写书，这个8口之家的沟通更顺畅了。老马提笔忘字就给儿女们打电话，一天打十几个电话问人家字怎么写。儿女外出旅游，突然想起来用“气概”比“气派”更准确，立刻给老马打电话。每个周末的讨论趴更拉近了彼此的心。这一点，老马的儿子深有体会。在分享自己的经历时，他发现父亲一直那么在乎自己、关心自己。“刚下岗那会儿，他每天总能发现新的优点为我加油打气，竭尽全力为消沉的我怒刷存在感。”和父亲的付出、关心相比，他觉得自己做得太不够。好在，改变，什么时候都不晚。

因为参与了小说的创作，一家人的技能直线升级。老马不会打字，老马的儿子不得不现学现卖，成功变身打字高手，52万字几乎全部出自他手。而一直为作文犯愁的外孙也突然开窍了，成了范文专业户（这绝对是校对文稿带来的福利）。不仅如此，小说里满满的正能量更是在家开了花。孙子在路上捡了3000元，直接交给警察叔叔，还被评为社会模范小明星了呢！

对了，写这部小说还成功挽救了一次家庭危机呢！老马的儿子和儿媳脾气都不小，一遇到什么事意见不合就各自为战，最严重的时候还要闹离婚。后来，老马张罗着要写书，大家在讨论情节时，难免会讨论到身边人的婚姻。他们大多因为小事吵架，却不能体谅对方而分道扬镳。别人就是一面镜子，也让小两口开始反思自己。其实，他们是相爱的，如果能够多一些信任和理解，少一些要强和自私，相处就会变得柔和很多。如今，夫妻俩早已度过了危机，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一本书，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记录了时代变迁和历史进步；一本书，是一个家庭的历史，记录了悲欢离合和爱恨情仇。书写完了，老马家的故事并没有结束，他们会一直用最真实的姿态拥抱最朴实的生活，把幸福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