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林芬的外卖店里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林芬正忙着应付客人,见张莉进来,只是与她打了个招呼,让她自己先在一张桌子边坐坐。张莉坐了一会儿,就自己走到吧台前,打开柜门,拿出一瓶已开的红酒,顺手又拿了一个酒杯,在桌子前坐下来,倒满了酒,自己喝了起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店里的客人差不多走光了,林芬才有工夫走到张莉面前。她见张莉把原来还剩有大半瓶的酒喝得见了底,就冲着张莉喊起来:“你疯啦,也不吃点东西,空着肚子,一会儿就喝了这么多酒,你想找死啊?”张莉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说:“你看你的日子过得太太平平,当然不用喝酒了,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林芬看着张莉一副颓靡的样子,也不与她争辩,过去将张莉面前的酒杯和空酒瓶拿走,随手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说:“你就不要再这样自己折磨自己了,没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关键是你自己要坚强起来。徐海涛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做出这样大的丑事,也不做个交代,就不声不响地溜回中国去了。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来收拾他。”张莉听了林芬的这番话,眼泪控制不住,又潸潸地下来了。
林芬见张莉又哭了,就交代了柜台的工人,说自己要出去一下,有客人的话,由他自己应付好了。说完后,她拉起张莉就走出了店门。
张莉问:“现在到哪里去?”
林芬说:“我们去找找李春生、石红珍他们。他们年纪大些,人缘也好,经历的事情也多,我们去听听他们的意见吧。”
李春生见张莉红肿着双眼,一身酒气,就已经知道事情的十之七八了。他也没有问,径自给她俩做了两杯咖啡,放在她们的面前。石红珍也过来坐下,一手拉着张莉的手,一手扶着张莉的肩,问道:“怎么啦?有什么事慢慢说。”
林芬就将徐海涛在中国大陆的那些丑事,简单地讲述了一遍。她说:“这件事对张莉的打击太大了,现在她天天哭,已经六神无主了,你们说怎么办?”李春生说:“海涛在中国大陆的事,其实我早就听说了,因为怕张莉知道后不高兴,所以也就没有提起过。
石红珍还是拉着张莉的手,说:“海涛也真是的,平时看来还是个老实人,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缺德不缺德!”
李春生沉思了一会儿,说:“本来,在海外打拼了多年,有了点积蓄,回国去搞点投资,谋求发展,这是很好的事。但是,目前国内的大环境就是那样,一切向钱看,像海涛这样的海外华侨,身上有点钱,年纪还不算大,在中国大陆时间一长,很难抵挡得住那种风气。听说,像海涛一样,在中国大陆包‘二奶’,在那里又建了个家的,欧洲回去的华侨中,已不止一个人呢。”
石红珍问:“海涛这次又回国,走之前有没有将事情讲清楚?”张莉一直在流眼泪,听石红珍问,也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李春生说:“巴黎有几位在国内做生意,包起‘二奶’的,闹到最后的结果,都是与结发老婆分手。要他们回心转意也难。我看张莉要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石红珍问张莉:“你们巴黎的这两家餐馆,还有一家与人合资的贸易公司,都是在谁的名下?国内投资的生意有没有放上你的名?”
林芬说:“这事我问过张莉,我知道。他们巴黎的两家餐馆纸张上都有张莉的名,但她是从来没有过问过具体的账目的。在国内徐海涛到底投资了什么项目,张莉是一概不知道,也从来没有签过什么字。”
石红珍对张莉说:“你也太不在意了,凡是涉及钱的事,你怎能什么都不管呢?管住男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要把家里的钱管住。钱管不住,放任自流,就是为男人变坏提供了方便。”
“怪不得李叔叔那么老实、规矩,原来是阿姨把钱管得紧,李叔叔动弹不了。”林芬开了一句玩笑。张莉听后,也忍不住破涕笑了起来。
大家谈话的最后结果,叫张莉思想上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想办法搞清楚她与徐海涛的共同财产的状况,包括徐海涛在中国大陆投资的情况。李春生建议,是否给徐海涛打个电话,叫他回巴黎,把事情谈谈清楚,看他有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如果不能,也只好做个了断,因为就这样拖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只会把人拖垮。
自从知道徐海涛在中国大陆“包二奶”的事后,张莉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日夜无法释怀。她本想与徐海涛大吵一架,来发泄心中的怒火,但徐海涛已经不声不响地跑回了中国大陆,吵架也没有了对象。她想来想去,只有去“CASINO”发泄发泄了。
一进“CASINO”,张莉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玩老虎机的厅堂,各种老虎机发出的此起彼落的“叮当”声,就像一首首优美的乐曲,让人听了兴奋与快乐。
张莉完全沉浸在老虎机的“叮当”声中。时间也过得真快,一转眼不觉已是深夜一点钟了。在近五个小时玩的过程中,中间虽然有输有赢,但一数钱包,实际上少了五百欧元。因夜深了,张莉只得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说也奇怪,在家时,不到十一点钟,就困得要命,总想睡觉。但是在老虎机前,不知为什么,一点倦意也没有了。并且,在这个时候,不管你心中有多少烦恼事,也会不翼而飞了。
第二天傍晚,张莉给林芬打电话,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CASINO”玩。林芬听说她又要去那个地方,就劝她说:“我是不去的,我叫你也不要去。那种地方去多了没有什么好处。”
张莉一心想着要把昨晚输的钱赢回来,不理会林芬的劝说,只好自己一人又去了。结果又是到深夜两点才回家。这次运气算不错,除了本钱,总共赢了三百多欧元,算是报了昨晚的仇。
就这样,张莉光顾“CASINO”似乎上了瘾,每个星期总要去三四次。餐馆里的事一律不管。有时白天去一下餐馆看看账,晚上基本是到“CASINO”“上班”的。
林芬与陈美英也找过张莉多次,希望她重新振作起来,不要继续沉迷在“CASINO”这个泥潭中,就这样毁了自己。但这些劝说都没有起什么作用,张莉一意孤行,像着了迷一样,一有空,就往那里跑,已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一次在“CASINO”的酒吧里,张莉结识了一位年轻人。他样子也就三十岁左右,个子高高,模样也算英俊,据说也是温州人,名叫杜新才。他早年随父母移民来法国,读了初中就不再上学了,在一家中餐馆做跑堂,工余也喜欢到赌场消磨时光。常常是晚上十一时餐馆收工后,他就同一帮朋友到赌场来玩,既玩“老虎机”,也上楼上玩牌。每次都是不到凌晨两三点不回家。他自己说,几乎每月一拿到工资,就要到赌场来“上班”。输了想赢,赢了还想赢,最后的结果还是输。据说,他已成了赌场的熟客,有了赌场的贵宾卡,所以进门都不用买入场票。
他出手豪爽,每次喝咖啡,都是抢着付钱。他的嘴巴还很会说笑话,常常逗得张莉忘情地大笑。一次在喝完咖啡后,他对张莉说:“你老是玩老虎机有什么意思,即使赢了也是小钱,不够刺激。我带你到楼上去见识见识,那才有意思。运气好,还能挣大钱呢。”张莉问:“楼上是玩什么的?”杜新才站起来说:“走,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莉随着杜新才乘电梯上到二楼。这里又是一个天地,大厅布置得比老虎机大厅更辉煌,灯光明亮,人声喧闹,人们围成一堆一堆的,不时爆发出一两声尖叫,有狂喜的尖叫,也有失望的尖叫,有男的,也有女的,气氛紧张而热烈。
杜新才带着张莉到各处走了一圈。这里有玩轮盘赌的,也有玩二十一点的,每张台中央都有一位赌场的工作人员在主持。主持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发牌手法快速而熟练,四周围满了下注的各色男女。张莉看了一下,这些人群中还有不少自己的同胞呢。
杜新才带张莉走到一张人比较少的台前。这是玩二十一点的,每次由庄主赌场工作人员发牌,发牌前大家下注,有下五十欧元筹码的,有下一百欧元筹码的。发完牌后,大家翻牌,点数小过庄主的赌客的筹码被庄主一一扫过去,跌入他的钱箱;大过庄主的,庄主立即赔给赌客倍数不等的筹码。杜新才下了三注,输了两注,赢回一注,算起来,还是赢了一百欧元。张莉看了一会儿,也受现场气氛的感染,跟着杜新才下了五十欧元的筹码。那知道一翻牌,赢了。第一次下注就旗开得胜,张莉兴奋得不得了。这里比玩老虎机赢钱来得快,而且更紧张,更刺激。
可是接下来几次下注,都是铩羽而归。张莉心里有点慌了,就停了下来。看看旁边的杜新才,正玩得兴起,看他面前的筹码,好像比开始时多了许多,看来杜新才是赢了。看见张莉不玩了,杜新才也就见好而收。捧着一堆筹码去柜台换成欧元现钞,一数,竟然赢了七百多欧元。
杜新才扬扬自得,很是神气。他对张莉说:“你真是福星啊,你一在我身边,我就赢得那么顺。你说,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张莉也真的替杜新才高兴,说:“我肚子一点也不饿,不想吃什么了,你还是再请我喝一杯咖啡吧。”杜新才说:“那好。留待下次我再请你吃饭吧,现在我们再去咖啡吧坐一会儿。”
他们在咖啡吧里又喝了一杯咖啡,聊了一会儿天。张莉一看手表,时间已不早了,就说,我们回去吧。杜新才说好,并讲好下次张莉不用自己开车了,他可以去接她,回来时再送她回家。张莉看杜新才人还算长得端正,又是温州老乡,自然有了一种信任感。能有他做伴,晚上回来也会觉得安全一些,所以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杜新才真的实现了他的许诺,请张莉吃了饭,每次去“CASINO”都是由他开车接送。像法国有身份的男人一样,对女士特别体贴、周到,颇具绅士风度。
但是,虽然经常出入赌场,有输也有赢,但是最后的结果总是输。几个月下来,张莉已将自己的私房钱都搭了进去,没有办法,只好不时地到餐馆里去先支一些钱出来用。餐馆的经理因为是老板娘要用钱,也不好不支给她,只能一笔一笔地记在账簿上,等徐海涛回来后再结算。
此时的张莉一边迷上了“CASINO”,赌场成了她花钱的无底洞;另一边,与杜新才因有共同的嗜赌爱好,尽管杜新才年龄上比张莉还小几岁,但是在赌场里的“共同战斗”中,也就越走越近。
而正是在张莉精神极度空虚的时候,杜新才刚好填补了她的精神世界。
张莉与杜新才他们两人,在赌场里相识,在赌场里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就这样,维持了一段朋友关系后,终于在一个晚上这种关系被突破了。
那是一个雨天的晚上。凌晨两点时分,当他们离开赌场时,天空墨黑墨黑的,雨瓢泼倾洒下来,路上的车辆稀少。杜新才就是将车的雨刷放在快速一挡,挡风玻璃上的雨还是刷不干净,严重地影响了视线。张莉心里害怕,一再提醒杜新才放慢速度,不要开得太快。杜新才一边答应着,一边还是没有放慢速度,惹得张莉心急,伸出左手打了杜新才一下。杜新才却乘机一把握住了张莉的手,拉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并按住不放。开始张莉还挣扎了几下,但手被杜新才紧紧地按住,抽不出来,也只好由着他去了。杜新才见张莉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车座的靠背上,他心里有数了,便进一步大着胆子把张莉揽进了怀里。
进入巴黎市区后,杜新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送张莉回她的家,而是将车直接开回自己的家。将车在路边停好后,杜新才轻声地对张莉说:“我们上去好吗?”
张莉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拒绝。被杜新才牵着手走进了杜新才的住处。
一进入房间,还没有将灯打开,杜新才就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张莉,狠狠地吻住了张莉的嘴,把她压在墙壁上不能动弹。随即被杜新才一把抱起,放倒在床上。
自从与徐海涛发生冷战后,张莉已好长时间没有品尝到爱的滋润了,杜新才健壮的体魄,强有力的拥抱,让张莉重新体味到爱的兴奋、爱的甜蜜。
两人一阵云雨后,躺在床上一时无语。此时,张莉不期然地又想起了徐海涛,心中升起了一份内疚,一丝自责。与徐海涛认识,到结婚,到共同创业,说老实话,徐海涛对她的好是无可挑剔的,一直宠着她,惯着她,让她生活在无忧无虑之中。但是,自从他去中国大陆投资后,他们夫妻俩的关系慢慢地就起了变化。直到后来,徐海涛在国内包起“二奶”,另建了一个“家”,她还被蒙在鼓里。事情败露后,徐海涛非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反而不声不响地又返回中国大陆,也不与她联系,完全把她当成空气一样。一想到这里,张莉心里的气又不打一处来,她心里在想: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不都是你首先引起的吗?
这样一想,张莉心里也释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