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起来。
林芬坐在副驾驶座上,放眼窗外,四月底的巴黎,已是春意荡漾。天空是湛蓝湛蓝的,从天边刚升起的太阳,显得明亮而温馨,照在公路两旁的大树上,远远望去,像给树叶涂上了一层金色,闪闪发亮。公路宽阔而平坦,公路上头尾相接的车流,有序地向前滚动着。林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升腾起一股喜悦:巴黎,我终于来到了你的怀抱,我的新生活将从现在开始了,你能给我立足和发展机会吗?
李叔叔一边开着汽车,一边问了问林芬从温州到巴黎路上的一些情况。李叔叔对林芬说:“我与你父母说好了,你刚来法国,就先在我家里住着吧。不过我家里不大,你只好与我女儿暂住一个房间,委屈你一点。”林芬说:“我初来巴黎,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我与你女儿住一间房,我是没有问题的,怕只怕会妨碍她。其实与她住在一起,刚好我也可以随时向她学学法文呢。”
李叔叔名叫李春生,今年五十四岁。原来在温州是个眼科医生。他的一位叔叔早年旅居法国,没有子女,与太太开着一家中餐馆。后来,婶婶生病去世了,他叔叔年岁也大了,做不动重活,中餐馆无法再独自继续经营下去。适逢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放宽了国人出国的限制,李春生就以继承叔叔的产业、照顾孤单老人的理由,获得签证先来到了法国。过了一年多,又将太太和一对儿女也申请来到了法国。叔叔逝世后,李春生一家就继续维持着这个中餐馆一直到现在。
李春生在温州做医生时,和同样是医生的林芬的爸爸是同事,又是好朋友,平时来往密切。李春生来到法国后,也时常与林芬的父亲保持着联系。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当林芬提出要到法国闯天下的想法时,李春生一口答应她爸爸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与照顾好林芬的。今天他又亲自开车来接机,叫林芬从心底里十分感激。
大约四十多分钟的车程,车子停在了一条小街上的一间店铺门前。李叔叔对林芬说,“阿芬,我们到家了。”林芬推开车门,朝店铺看去,这间店铺临街有两间门面大,整个店铺门面被漆成深红色,远处看过来,十分醒目。据说,法国巴黎早期的中国餐馆,大多数都是用这种颜色来装饰门面的。门上方有一块小招牌,写着“中华怡园”四个中国字,下面还有一行法文,林芬认得这几个法文字:“RESTAURANT CHINOIS。”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中国餐馆。
林芬拉着一个手提行李箱,跟着李春生踏进餐馆。李春生推开餐馆的门,手上提着的大行李箱还没有放下,就吊高了嗓子喊起来:“红珍,阿芬来了。”正在酒吧忙碌着的李春生太太石红珍,听见丈夫喊叫,连忙迎上前来,接过林芬手上的行李箱,热情地拉住林芬的手,问:“啊,阿芬来啦,坐飞机一定很累了吧?先坐一会儿,想喝点什么?”林芬原先心里还有几分胆怯,但见石阿姨满脸亲切、慈祥的笑容,心里顿时感到无比安慰,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不由得眼圈红了起来:“阿姨好,我一点也不累。”红珍拉着林芬的手,让她在靠近吧台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口可乐,放在林芬面前。
林芬这时真的有点渴了,拿起可乐大口地喝了起来。
石红珍在林芬的对面坐下,问了问她在路上的情况,寒暄了几句后,对林芬说:“你来我们都很高兴。你妈妈昨天还打过电话来,担心你初来法国会不习惯。我说你就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阿芬的。”李春生笑着重复了刚才在车上说过的话:“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就先在我们家住下吧,你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你爸爸也在电话里说了,让你有机会先多学点法文。”
石红珍接着说:“我们家条件不是很好。楼下是餐馆,全家人住就住在楼上。楼上只有三间房,一间是我和你李叔叔,一间是我女儿小蓉的,还有一间是小蓉弟弟小兵的。你暂时就和小蓉在一起吧,挤是挤了点,先将就一下,以后有条件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石红珍问林芬:“你饿不饿?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再上楼去休息?”林芬忙说:“我在飞机上吃过饭,现在一点也不饿,不想吃什么东西。”李春生说:“那也好,不想吃东西,你就先上楼去好好休息休息,睡一会儿。等傍晚小蓉他们回来,再一起吃晚饭吧。”
林芬提着行李箱,跟李春生从餐馆边一个旁门出来,是一条过道。经过这条不长的过道,登上楼梯。中国人叫二层楼,法国人叫一层楼,共有三户人家,李春生家是最里边的一家。开门进去,是一条长廊,长廊走到头,就是阿蓉的房间。房间也就是九平方米左右,有一张单人木床,一张桌子,一个小书架,已将房间撑得满满的。靠近门的左边,有一张折叠床,看样子是林芬来前他们临时加搭上去的,床单、被子和枕头都是簇新的,上面还留有折叠的痕迹。
李春生放下林芬的行李箱,说:“房子太小了。暂时先对付对付吧,你不要见怪。”“有地方睡就很好了,我只是担心会对阿蓉造成了不方便。”林芬不好意思地说。
等李叔叔下楼后,林芬将行李放在一边,也懒得打开,一屁股坐在折叠床上,她真的也有点累了,不知不觉就靠着枕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门“啪”的一声被打开了。随着一声“阿芬姐”,背着沉重书包的李蓉出现在面前。
李蓉将书包往床上一抛,一下子扑过来搂住林芬:“阿芬姐,你终于来了,真是太好了,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一定累坏了吧?休息得怎么样?”林芬被李蓉热情地一抱,睡意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情绪马上高涨起来了。她也挽着李蓉:“姐姐好想你,都快一年不见了,你又长高了不少,也越来越漂亮了。”她们相拥了一阵,手拉着手就热烈地聊了起来。
林芬说:“我来了,要住在你的房间,我怕影响你休息和学习呢。”李蓉说:“没有关系,我们住一个房间好,以后经常有人和我聊天了,我也不会再寂寞了。”林芬一听,也高兴地说:“我以后要好好向你学习法文,有空时你要教教我。”“那没问题,你也要教我学中文啊。我们学校里去年开始就开了一个中文班,我也参加了,但中文学起来真的是太难了,尤其是写中文字,好像画画一样。”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桌子上的电话铃响起。李蓉拿起电话一听,应了声“知道了”。站起来拉着林芬的手说:“走,妈妈叫我们下去吃饭,吃好饭我们再聊吧。”
林芬匆匆地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就跟小蓉往外走。她们下楼走进餐厅,李春生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厨房工作服,他的旁边坐着一位看样子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也穿着白色的厨房工作服。李春生向林芬介绍说,“这位是阿明,也是温州人,我的二手。”另一位是李蓉的弟弟李兵,在温州时也见过,今年十五岁,人长得很帅气,个子也很高。
晚餐很简单,一碟红烧鸡,一碟清炒大白菜,还有一小碟酱菜,每人一碗白饭。大家吃得很快,不到十五分钟,就都吃好了。阿明将菜碟和饭碗收进厨房,李春生也跟着进了厨房。石红珍将那张桌子重新铺上桌布,摆上碟、酒杯和筷子,同时打开了屋外的招牌灯和餐厅内的灯,餐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石红珍还放起了中国音乐,在餐堂里轻轻地回荡,温馨而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