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女报·Seaside

父母者学会享受为弓的乐趣

作者:编辑 杨小果 设计 田雪

编辑 杨小果 设计 田雪

当一个女人成为母亲,就开始了一场修行。你所付出的每一分爱,在当下都有了回报,因为付出本身是快乐的,强忍付出爱的冲动,憋出内伤,得不偿失,然而倘若你对未来抱有过多期待,十有八九会失望。孩子属于世界,属于未来,属于他自己,属于他的爱人,而不是属于父母。母亲对儿子爱得越深,依恋越深,于是有了这篇文章里的婆婆,在她的歇斯底里背后,是深深的爱与无奈,当然,还有没有完成的修行。

是啊,养儿子能有什么用呢,除了将来娶个媳妇回来,提醒老妈,你已经老了。

咪咪嫁给刘闯的时候,刘闯已经34岁。咪咪在刘闯家楼下等他,远远看到陪母亲早锻炼回来的刘闯。母子两人肩并肩,母亲说说笑笑,儿子认真倾听,朝阳洒在他们身上,一派温馨景象。如果说看一个男人能不能给你带来幸福,要看他的原生家庭是否幸福。咪咪觉得嫁给刘闯是有底气的,刘闯的原生家庭非常幸福,父母关系和睦,他与父母,尤其母亲的关系很好。

渐渐地,咪咪发现未来婆婆很粘刘闯,大家一起爬山,她总忍不住想走在儿子身边,跟他聊天,甚至手拉手。看到咪咪,又不好意思,赶紧跑回公公身边,但过一会,又有话跟刘闯讲。咪咪心里有点不爽,转念又觉得大约是因为婆婆暂时没有习惯儿子即将成为另外一个小家庭主人这个事实。

婚后,咪咪与刘闯的小家同公婆住的小区虽然在一个城市,却相隔遥远,两人不忙的时候,每周去探望父母,忙起来,两个星期才能去一次。刘闯每次去公婆家,都是从早忙到晚的节奏,婆婆积累了许多事情给刘闯做,还经常要刘闯教自己做电脑短片、玩微信。咪咪觉得这妈妈怎么一点儿也不心疼儿子,儿子工作一星期,够忙够累,回父母家是休息的,不是继续上班的。

起初,咪咪只是觉得婆婆有点作、娇气。春节的时候,刘闯与咪咪接公婆在家里小住,以前刘闯不会做饭,结婚后,磨练了一些时候,开始会炒一些简单的菜。年夜饭,刘闯与咪咪每个人分别做了三个菜。婆婆像不认识刘闯似的,围着正在炒菜的刘闯转悠,当他得知刘闯经常下厨,便一会儿说哎呀,还是儿媳妇厉害,一会儿又说,当妈的没用,伺候你一辈子,也没让你伺候一次。

下一次去公婆家,一进门,婆婆就对刘闯说,今天你掌勺,让老妈享受一下。

公婆去年刚退休,退休工资不低,老人在家闲着,周末却把自己儿子拉去当劳力,咪咪对此十分不解。直到有一天,她在厨房帮刘闯洗菜,听到公公小声责怪婆婆,不应该让儿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还下厨房,婆婆立刻回击,自己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也不能只给别人用。

“用”这个字,仿佛成了婆婆的心病。如果咪咪对刘闯说,给我拿个苹果。过几分钟,婆婆一定会对自己儿子说,你给我把锅端过来。咪咪怀孕后,跟婆婆说起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婆婆说,当然生个女儿好,生儿子是给别人家用的。咪咪当时很想问婆婆,我不是也给你们家用了嘛,这么大一台生育机器。

咪咪生完孩子,公公婆婆为了方便照顾她,住进他们的小家。咪咪知道婆婆最讨厌自己指示刘闯做这做那,因此格外小心,然而男人初当爹,有时候你不点他不动,咪咪无意中说的很多话,婆婆都记在心里。终于,孩子刚满月,婆婆就爆发了。那天咪咪有外地同学来,她在家憋了一个月,也想出门,就跟家人交代了一下,匆匆忙忙奔赴饭局。本来说好吃完饭坐地铁回来,天下起雨,她就打电话让刘闯来接她。大约这个举动碰触到了婆婆的敏感神经,咪咪回见看到婆婆阴着脸,正在给宝宝喂奶粉,那奶粉冲出来竟然是半透明状。

“这奶粉放得不够量。”咪咪边接过孩子,边顺嘴说道。“冲奶粉是刘闯的事。”婆婆冷冷地说。咪咪心里不高兴,就出去吃个饭,您老人家至于嘛。“你自己出去吃饭不说,还要拉刘闯去接你,孩子在家当然没人照顾。你可别觉得我们跟刘闯似的,你想用就用。”咪咪根本来不及反应,婆婆就机关枪似的,从他叫刘闯拖地板,到帮她洗头、削苹果,以及今天的让刘闯去接她,全都翻出来讲,意思是你一天到晚把我儿子当丫头使唤。

咪咪刚生育完,激素水平还没有复原,被婆婆机关枪扫射了一通,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回了一句,你儿子就愿意让我用。婆婆崩溃了,情急之下竟然指着咪咪的儿子、自己的孙子说,别高兴得太早,你这儿子也是帮别人养的。

刘闯好不容易找了车位,停完车进来,看到母亲与太太的架势,连忙上前解劝,说别上火,我给你们一人削个苹果。咪咪气呼呼地走进房间,母亲搂着儿子的脖子抹眼泪,说还是我给你削苹果吧,可怜的儿子,刘闯大红着脸,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可怜了。

咪咪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婆婆所说的,她也是为别人养儿子。听着小床上均匀的呼吸声,想到儿子吃奶时满足的模样,咪咪暗下决心,享受陪伴孩子成长的乐趣,而不指望将来他有什么用。是啊,养儿子能有什么用呢,除了将来娶个媳妇回来,提醒老妈,你已经老了。

有位姑娘在恋爱时,男友给她剥花生,这一幕恰巧被男友的妈妈看到,玻璃心的妈妈竟然瞬间泪流满面,感叹自己辛辛苦苦养出的儿子,原来是给别人剥花生用的。

有些事情,跟自己较劲是自寻烦恼。比如为什么你对儿子比对老公好,而儿子长大后,对媳妇却比对你好。无论你将来是否会做婆婆,看到自己的婆婆,尤其那些拧巴着,想跟全世界作对的婆婆,其实不必痛恨,因为她们注定失败,你反倒应该感激,她们既令人讨厌,又令人同情的表演,恰恰是为了提醒你,如何做一个母亲,与孩子一同成长,不要寄希望于未来,而是如同纪伯伦诗中所说,享受作为弓的乐趣,即使不能是与箭一同飞向远方。

无论孩子多大年龄,父母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当他们结婚,父母都要经历一个成长与适应的过程。你在他们的生活中,虽然名义上依然占有重要地位,实际上却已经退居二线,尤其不要指望占用他们过多的时间。他们的时间要用于开始新生活,照顾新的家庭成员,他们肩负的是创造新王国的使命。

这样想想,婆婆真还是有点可怜呢。她们瘦弱的身躯根本不可能推动时光的车轮倒转,只能像咪咪的婆婆那样,作贱自己,最后变成一个又老又丑并且讨人厌烦的女人。

无论咪咪是不是总在“用”自己的丈夫,无论夫妻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是否平衡或者平等,只要关系中的两个人,你情我愿,他人便无权评论,无论你是妈妈还是婆婆。咪咪婆婆眼中的“用”与“指使”,其实是亲密关系最关键的互动,哪怕这个男人所拥有的亲密能力,是因为原生家庭良好的教育,甚至是母亲一手培养的,如今,母亲只能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为太太剥花生、削苹果。从这个意义来说,每一位做母亲的都是活雷锋,你花费精力培养出的那个孩子,越是善良、懂得爱,他身边的人越享受更多的好,这里面当然包括你,你却不是惟一,甚至不是最重要。

这就是我们所经历的成长,当你成为一个母亲,你必须练就超强的平衡能力,相信美好情感,却不依附美好情感,尤其要忘掉一个词:付出,因为所有心甘情愿的付出,都是得到。

 

安以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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