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黑他?”
“那显得我多没心胸。”“女人要什么心胸,有胸就够了,你不是对他余情未了吧?”
郑絮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爱情退化论
郑絮不太喜欢孙赫说话的腔调,散淡无所谓的应对里,透出濒临无爱的节奏。孙赫是上海本地男,知书达理,性情随和,小有傲骄。郑絮和孙赫恋爱2年,爱情也有过一日不见想三秋的热度。可是时间不只是杀猪刀,还是灭火器。
时至2014年,她与他之间最 high的事情,就是看一段Gay片,然后某人扮演情非得已被推倒。有时想想,郑絮就会有些悲哀。默默温情的开篇,早已成了旧事,如今不来点奇葩的前戏,都提不起情致。
2013年,郑絮向孙赫提了结婚的事儿。孙赫也没反对,带着郑絮见了父母。郑絮多少感受了到了一点未来公婆的不满意,但他们尊重孙赫的选择。毕竟都是28岁的人了,重新再谈一个,怕更是遥遥无期。
他们婚期定在2014年10月。可是郑絮忙忙碌碌地筹备着,心里却有一点不想嫁了。其实,郑絮一直觉得,嫁进上海是件很难的事儿,可是后来她才发觉,真正拦着自己的,却是对爱情减淡的不甘心。
闺蜜劝她:“不甘毛线心啊,哪有不会变淡的感情。有得嫁,就快嫁了吧。”
郑絮说不过她。但她心里清楚,她接受得了爱情退化成脉脉亲情,但接受不了简化成漠漠无情。
一辈子面对一个无爱的人,她行吗?
骚气的裤子
Loser吴在面试后第三天打来电话,约郑絮见个面,郑絮没有拒绝。毕竟有多少深仇大恨,也都是以前的事了。
私下里,吴海滨多了点骚气。黑色短大衣下面,露出一条花俏斑斓的菱格裤。他们约在长乐路上的一家小酒吧,老板是吴海滨的朋友,以前在北欧一起混过,现在也算叶落归根。
酒吧的大屏幕上,播着冬奥冰壶,挪威战美国。郑絮一下就找到了吴海滨骚气的出处。挪威人大格子的Loudmouth Golf,不用比就已经赢了。
吴海滨亮出花裤子说:“之前在挪威倒腾过鱼油,怎么也要支持一下海盗民族啊。”
郑絮看着他眉目生动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憋闷的身心,发出一声“呵”的感叹。她说不出为什么憋闷,但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种难言的轻松,像束身衣划开了条口子,一身白花花的肥肉涌了出来,一瞬间就舒服了。
那天,他们喝了多少酒吧自酿的维京啤酒已经不记得了,郑絮只记得昏天暗地里,大家说了许多往事。他们大学恋爱三年,留在上海工作了两年,租一室一厅的房子,干着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工作。好平庸的两个人,后来吴海滨家里倾家荡产,安排他去德国。那时的郑絮,早已体会过了人间的刻薄,怎么好再阻拦他脱离苦海奔前程。
分手的时候,郑絮说了句名言,她说:“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没本事,不要来找我。”
吴海滨说:“真的,在外面的时候,最怕混不好,回来的时候,最怕遇见你。结果,全中。”
郑絮说:“这算是缘分吧。”第二天,她再想起这句话,觉得说得有点多了。
拍婚纱搭驾照
吴海滨凭着一口半吊子挪威语,很快入了职。公司主做灯具,最近开发北欧市场。和海盗民族打交道,一般人不行。吴海滨怎么说也倒腾过鱼油,把LED新品卖出去,也不算太难。于是像他这样在外面混不下去的人物,转眼又成了人才。
不过郑絮也没太多时间关注他。10月婚宴,现在就要下手订了,否则根本排不上号。拍婚纱的事也得提前安排,上海的外景基地肯定是不行了,至少也要到巴厘岛啊。孙赫听了,给了个建议,干脆去韩国拍,还能一起考个驾照。
孙赫懒得学车,一直拖到“新规”现身,7000起步才想起着急。孙赫说:“现在路考更是难上加难啊,去韩国,三天本就拿下来,回来换证就容易多了。”
道理是不错,可拍婚纱和考驾照放在一起,郑絮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当然,郑絮还有个难题,一个星期的婚纱驾照之旅,假要怎么请。
很偶然的一次,郑絮和吴海滨在公司的餐厅遇到了彼此。两个人边吃边闲聊,吴海滨说:“听说你要去韩国拍婚纱呢。”
“还只是计划!”“你以前不是说一定要回咱们母校拍吗?”“你记得倒是清楚。”吴海滨呵呵笑了。他从钱包里拿出100块钱放在郑絮面前,说:“我输了。”
100块的赌注
如果吴海滨不提这100块钱,郑絮还真就忘了。那是许多年前的夏天,上海热浪袭人,郑絮还有一把做得了前台的美貌和青春。吴海滨跑完业务,一身汗渍地接她下班。郑絮奉职的公司离母校不远。她换了平底鞋,和吴海滨沿着梧桐茂盛的林荫路走一会儿,然后到学校东门的冷饮店里吃冰。那时的郑絮,总是觉得只有在学校里才有安全感,没事回来坐坐,心才是定的。
吴海滨说:“将来咱俩婚纱就在逸夫楼拍,婚宴就安排在二食堂。”
郑絮“噗”地笑出来。吴海滨说:“不信啊,赌100块钱。”郑絮收到那100块的下午,她终于有一点点明白自己的“不甘心”来自于哪儿了。孙赫不是不好,只是少了点“把你当回事儿”的认真。
漫漫五年,吴海滨仍记得她从前的一句玩笑话,而孙赫呢,拍婚纱还要捎上考车本。
见证你的人生
其实,孙赫这个人不只把郑絮“不当回事”。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些不紧不慢的态度。这是上海男人的通病,他们不畏输赢,因为他们输得起。工作已经不是人生的必需品,房子一代代地攒下来,早晚都归他一个人。不过,他们超强的优越感不只来源于此,而是不懂生活的危机。没工作,可以把房子租掉,没有女人,可以找个不为爱情的伴侣。他们的一切都不疾不徐,所以他们对一切,也都不太当回事。
想恋爱?就恋吧。想结婚?就结婚。你要什么,我都给了你,你也就没有了抱怨的权利。这就是让郑絮憋屈的源头吧,那种心里有不爽无处放的郁闷。
不久之后,孙赫就找好了考驾照的中介,定好拍片的影楼,只等着四月春暖花开,郑絮把假要下来。
吴海滨的工作,越做越上手。老总有意在挪威筹备办事处,请他带路考察。他多半就此要重回苦寒之地。
临行前,他找郑絮见了个面。他们重走了那段林荫路,东门的冷饮店不见了,换了家锦江之星。他们在80块4小时的钟点房牌子前站了一会儿,终究没进去。
分开之后,吴海滨发来一条短信——“有些人注定是人生的赢家,有些人注定是命运的Loser。从前不敢让你等我,怕把你拖进我Loser的轨道,现在不敢开那间房,是怕毁了你赢家的前程。其实,你说错了,咱们没有缘分。我的出现,只是为了见证你赢家的人生。”
那天晚上,郑絮做了个梦,梦见她一袭婚纱去了逸夫楼下,郑絮穿着那条骚气十足的裤子,在等她。
她一瞬惊醒了。春夜微凉,只余掌心一汪温热汗水,浸湿了那张皱巴巴的100块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