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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假如没有真纯,就没有丰满成熟的今天

作者:◎耿玉苗
迟子建,著名作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短篇小说《清水洗尘》和散文随笔集《我的世界下雪了》。作为国内唯一一位三次获得鲁迅文学奖、一次获得冰心散文奖、一次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女作家,迟子建始终以其女性特有的笔触,书写着家乡东北黑土地上的温暖与苍凉。近日,她推出的中篇小说《候鸟的勇敢》,再次将目光停留在故乡的人和事。

一棵草,甚至一片云,都是有来历的

迟子建1964年出生在黑龙江省漠河县。房前屋后的菜园,无边无际的森林,苍茫的大雪,偎着火炉听童话故事,暑假时到田园干农活,寒假时去山里拉烧柴……这些,构成了迟子建的童年生活。

小时候的迟子建活泼而淘气,流连于大自然,她曾把自己全副武装,“捅了房梁上的马蜂窝”。这样“皮实”的性格和无法忘却的故乡原风景,在她的笔下,自然地流淌出来。

“自童年起我的世界观就是相信万物有灵,一棵草,一朵花,甚至一片云,都是有来历的。”除了自然的原风景,故土人情带给她的冲击与烙印从未磨灭。迟子建的作品大多取材自白山黑水之间,东北人的辛酸和苦难,开朗的性格和心底的柔软,都在她的笔下闪闪发亮:无论是具有生活意味的《原始风景》,还是朴素感人的《清水洗尘》,无论是后来让她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还是近几年的《晚安玫瑰》和《群山之巅》。

她饱含暖意,用细腻的笔触勾勒着自然的美妙,也从未放弃发现世俗生活中的脉脉温情。

真正的火不会熄灭,真正的泉水不会干涸

如果说迟子建早期作品更多透露的是纯净之气的话,那么她的后期作品,则有了苍凉之感。这与她的人生阅历有关。

迟子建的父亲去世得很早。在父亲弥留之际,她和妈妈都守在身边,她抬头看了一眼妈妈,发现她的眼睛里突然有颗红豆一样的东西。后来,在写作《白雪的墓园》时,她突然意识到,爸爸在那个时刻不愿意离开,在那个瞬间,他就化作一颗红豆,藏在妈妈的眼睛里面。“自始至终她没有落一滴眼泪,她的眼睛里收留着那个温暖的,孩子般地栖息在她眼底的灵魂。”

除了父亲的早逝,她的爱人也因遭遇车祸突然离世。“每年春天来的时候,我看见大兴安岭,觉得森林的那种绿是美好的,可是那一年我觉得那种绿苍翠得像眼泪,那些森林好像都被悲伤浸透了。”

生活的经历和变故让她在创作中执着于对死亡的书写,从《白雪的墓园》到《额尔古纳河右岸》,书中蕴含着迟子建对生命的独特理解,“我觉得真正相爱的人,他不在场和在场,他离去和不离去,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真正的火不会熄灭,真正的泉水也不会干涸。”

没有完美的作品,就像没有完美的人生

2018年,迟子建的新作《候鸟的勇敢》出版。故事以候鸟迁徙为背景,讲述了东北一座小城里的浮尘烟云,既触及东北根深蒂固的社会问题,如人情社会与体制迷思,又将“有情”藏匿在东北严峻的社会现实背后——红尘未了的德秀师父、老实憨厚的张黑脸,他们因孤独与善良而相拥的情感。这些人、情、心融汇到东北的莽林荒野中,汇聚成作家独特的文字力量。

在之前的新书发布活动中,作家阿来说,在《候鸟的勇敢》中有着层层叠叠的“交响”,既有人与人之间的,也有人与自然之间的,而后者恰恰是当下文学中所欠缺的。在迟子建的小说中,自然的形态实质上是对人灵魂的启示和救赎,二者存在互相映照、互相对比、互相提升的关系。

而迟子建则认为,“所有的作品都没有完美的,就像没有完美的人生一样。”

热爱生活,写出来的东西才有滋味

在构画故乡美好、生命无常的同时,迟子建的作品也在通过更多角度展现社会的冷暖,只是她想把批判与揭露转化为“一种温煦的丰满”。这种既关注又疏离的感觉,让她心向往之,也让她保持清醒与坚守。

生活中的迟子建,作息十分规律,到了下午一定要放下笔来吃吃喝喝,并且她最喜欢做饭,自诩“可以开个餐馆”。在她的概念中,作家要从世俗中来,要热爱生活,写出来的东西才会有滋味。

她不用触屏手机,但欣慰于侄子用电子书阅读梭罗的《瓦尔登湖》,提到近期最开心的事,她想也没想就说是在俄罗斯举办的足球世界杯,“时差也没有很多,也就几个小时”。

有人说,“迟子建就像一颗夹心水果硬糖”。当她的“坚硬”褪去,你能触摸到她心底的温暖与希望,有时候就像穿过乌云,闪过一隙阳光,却能瞬间将苍茫照亮。

迟子建访谈录

  问:最新出版的《候鸟的勇敢》,触及了根深蒂固的社会问题,这是在尝试一种写作的转向吗?

迟子建:谈到转向,我想一个写了30多年的作家,一定有很多东西是一脉相承的。每个作家都在努力挣脱以往作品可能带来的羁绊。所以,接下来每写一部东西,都想让自己从原来那个天地钻出去,哪怕你的河流无比美好,但畅游久了,也要上来透一口气,这样你才能体力充沛地游下去。《候鸟的勇敢》就是我走到54岁的时候,应该出现的作品。

问:目前的写作状态和你的文学启蒙存在怎样的关系?

迟子建:我的文学启蒙,很大程度上不是看文字,而是听鬼神故事和民间传说。我能记得五六岁的时候在大兴安岭,冬天听老人们讲各种鬼怪传奇。我父亲喜欢诗词,毛笔字写得好,他还会拉手风琴、小提琴,我觉得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但他给我的文学启蒙是自由的。他喜欢我那种比较自由的天性,他会夸我作文有文采。但他从来没有规定我要读什么书,背什么诗。

问:您在作品中是如何塑造人物的?

迟子建:我想作家一定不要给自己的人物有预设,一个小说就像搭建一个舞台,你把他放进来以后,他应该肩负起什么样的故事和角色,你要让他演绎他自己,你不能让他演绎作家自己,而要演绎他人物本身的东西。当一个作品当中人物活起来的时候,这个人物会牵着你的笔走。虽然是你设计的人物,但是这个人物会挣脱你,我觉得这是比较好的状态。

:在现实比小说更精彩纷呈的当下如何吸引读者?

迟子建:这是一个飞速变化着的时代,它所产生的故事,量大,新鲜,高频率,但是再鲜活的故事,如果没有诗心,不赋予文字以情感,就不会焕发出生机,当然也就不会吸引读者。

(一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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