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卓:《我不是药神》里有一场戏,两个用药家属来找我们,问是不是我们的药有问题,我们几个就在那儿跟他们掰扯。我在剧组里不算条数多的,但这场戏导演反复说不行,不停地否定我。到后来所有人都开始在那儿教你。我本来是比较有服务意识的,尽量满足导演的要求。但就这一句台词,拍了得有三四十条。拍到后来我真的自我怀疑,我想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种情况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演员?
三联生活周刊:这个过程中你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
谭卓:我就觉得非常煎熬。我一方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些否定干扰,不要因此失去自信,要认识到演员总会遇到够不着的地方。同时,还告诫自己不要产生其他情绪,不要质疑别人。因为这两种情绪都会影响你的表达,你需要在一个很放松的状态下才能克服这些困难。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去解决当时那个窘境,结果,原来他们一直在“耍我”,那天是徐峥老师的生日,大家在等蛋糕,就用这场戏拖着。其实这场戏早就过了。
三联生活周刊:当初放弃播音主持,除了要读大学,还有别的原因吗?
谭卓:一开始比较懵懂,中间的过程,好像是有自我实现。因为很风光,受瞩目,有很多慕名追求者。后来我就发现,特别不喜欢这个工作,我觉得说话过多,而且说的不是自己想表达的。
三联生活周刊:后来选择表演,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谭卓:高中的时候,我已经明确自己不要做主持人。当时河北大学的校长知道我,他说,你考我们学校吧,来读表演系。我就想,表演这工作还行,一边赚钱,一边还能四处游玩。去考北电、中戏的孩子,对表演是有概念的,我不是,我是很偶然的。我们的出发点不一样,比如说考这些学校的人,想学表演,想进入这个圈子,想成为明星,他们方向清晰、目标很强,那我就完全不是这样。
三联生活周刊:这听上去不够努力?
谭卓:我一直就不够努力。我从业十年产量不高,一年拍一个戏。我如果努力,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很多潜能没有完全展开。
三联生活周刊:《我不是药神》会成为你的临界点吗?
谭卓:这么一个题材能做到这个程度,首先能上映就很不容易了……我的一个好莱坞朋友看完这个片子,特别激动,还给我发信说“中国电影有希望了”。可想而知,它不是一个常规意义的好看的电影,它的意义和分量是不同的。所以我觉得能参与这么一个事儿,这里头有你一笔,挺牛的吧!“我年轻的时候……”未来都能这么吹牛。
三联生活周刊:男演员可以等,30岁不红,还有40岁、50岁,残酷的是,这个市场没有给女演员相应的成长空间,你会因此而焦虑吗?
谭卓:我一直没觉得自己只是演员。我以前出去(国外),都不说自己是演员,这话挺难理解的吧?你看,我演戏这些年,作品非常少。大家当然因为我演的作品,将我的社会属性归类为“演员”,但我自己不是这样做自我认同的。我没有按照演员的职业生涯走,没有遵循这个行业的轨迹。我在做我想做的事。有时候这件事是在电影里扮演一个角色,有时候做我的艺术作品。这也是我会跟杨福东导演合作《明日早朝》的原因。别人会觉得,这个女演员为什么要去做这样一件名利都不收的事,但我能跟杨福东这样我非常佩服的艺术家合作,简直太高兴了。不能仅从演员或者明星的维度去看待这些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