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又找上门来了。
r在德长顺的办公室里,姚二对站在他对面的忠仁说:“女方那头已经定了。你就准备哪天为你二弟娶她进门吧。”
r忠仁说:“你是办了一件大好事。有什么要我做的,说话。”
r姚二接住了忠仁的话茬:“你光会嘴上这么说。”
r忠仁一怔:“我怎么是光会嘴上这么说?”
r姚二说:“我多少天前就跟你说过,我要给你店里供货,可你一直就没提过这个茬。”
r忠仁一笑:“行吧,从明天起,德长顺一切外采,归你。我也正经解脱一下。”
r姚二说:“你是大老板了,本来就没必要天天自己起早采购。你放心,我姚二给你供货,价,绝对不会高过市场的,你踏踏实实地坐镇指挥吧,就权当我是你的一个伙计。”
r忠仁说:“你该挣的,还得挣,你也是在做生意。说实在的,我也早有心把这摊儿事委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你接了手,我还真能腾出不少精力。我也看出来了,店面大了,要经心的事也多了,我还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每天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外边,人在店里和不在店里,不一样。”
r姚二说:“你算是入这个门道了。就算你前台雇了经理,后厨委任了厨师长,但有些事真出了,他们解决不了,你也不能什么事都让他们拍板。鑫第大酒楼比你这店大出多少倍,洪老板还不是天天坐班,全天地盯在那儿?”
r忠仁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r姚二说:“今晚你就让人给我下单吧。”
r德长顺正式开业那天,忠仁为忠义在店里同时举办了婚庆典礼。在这之前,忠仁还为忠义在距熟食加工厂不远处租了个一居室,布置成新婚洞房。
r那一天中午,忠仁把能请到的全请来了,二楼大厅十二张桌位坐满了宾客。在陈倩的建议下,忠仁还从街上的婚庆公司请来了婚礼司仪。王长生、吴文斌、卢二虎、彭爷、盛爷、常德昭、周警长、程静江以及城管的姚镇山、老朋友葛六全都到了场,他们和忠仁同坐在一桌。陈倩也拉来了她过去认识的一大批政界商界的朋友,黄凯也带着十多个人捧场来了。
r姚二是作为郑玉芳的娘家人到场的。
r他这天是真高兴。他陪着郑玉芳和忠义给各桌敬完酒,自己又开始单独给各桌敬开了。
r王长生对忠仁说:“你听我的,对了吧?这店要还是原样,这么多客人来了,早挤得没地儿了。”
r忠仁说:“你的许多见识确实高人一筹。”
r彭爷说:“王教授可不是一般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啊。他对你们这行还特别门儿清。”
r常德昭说:“忠仁算是在这地面上干起来了,这才多大工夫啊,就让德长顺来了个天翻地覆,还给弟弟娶了媳妇,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
r他见姚二从别处凑过来,给这桌人敬酒,说:“姚二!你小子这回跟忠仁搭上亲家了,得多喝三杯。”
r姚二还真连喝了三杯。他对众人说:“我把我这妹妹嫁过来,是有目的的,我是要乘云展鹏翅,借风扬桅帆!”
r吴文斌说:“你快成斗酒饮后的李太白了!还真有词儿啊!”
r众人笑。
r常德昭对众人说:“我也真有心乘乘忠仁这朵云,借借德长顺这道风,把我那小店并过来,和忠仁一块儿干。我那店自己干了半天,没挣到什么钱啊。”
r坐在边上的忠仁听了,有些意外,但没接他的话茬。
r王长生对忠仁说:“我说还真可以,要这样一来,你这店正经又增加了不少面积,又能多摆不少桌啊!”
r彭爷也对忠仁说:“当初程老板转让他这店时,你就错过了一次机会,现在常老弟有这心思了,别再让第三者抢过去,你到时候后悔。”
r忠仁说:“我不知常兄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r常说:“我这也是脑瓜子一热。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r他等于把说出来的话又收了回去。
r大家也只能是不再认真。
r主持婚礼的司仪这时提议:“咱们让新郎新娘唱首歌吧。”
r众人附和:“对对!唱一首!”
r忠义和郑玉芳被推至麦克风前。
r众人让二人唱《夫妻双双把家还》,但忠义一点儿也不会唱。姚二自告奋勇,他说他扮董永。他站在忠义身边一亮嗓子,还真让在场的人都叫开了好,他唱得蛮是那么个味,郑玉芳再音调亮亮地一和,全场响起一片掌声。
r德长顺开业暨何忠义郑玉芳新婚庆典,就这样,在相当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
r让忠仁想不到的是,就在众人送忠义和郑玉芳去洞房的路上,亚男下边大出血了。她不仅脸白了,两腿也打开了晃。
r忠仁当时就察觉事情有些不妙,因为他立刻想到了亚男已怀上了孩子。他急忙带她到附近的医院去看。
r经医生一诊断,是输卵管破裂造成的,而这起因则是妊娠异位,需要紧急输血,但去的那家医院处理不了,那儿没有这方面的条件,得转院。这一转院,误事了,路上遇上堵车,耽误了好几个小时;等到了另一家医院,亚男,没能从那急救台上下来。
r给忠义办喜事的当天,亚男,没了。
r那一夜,忠仁悲痛至极。
r 女人。r他为突然失去她而失声痛哭。
r店里的许多人,在这一夜一直在他的住所陪伴于他的左右,直至他睡去。尤其是陈倩,在这个时候,她好像不再是他的雇员,而是他的亲姐姐,她为他的悲痛而悲痛,她为他递水送饭,关照致微。
r 人乐。r在亚男的尸体要去火化的那天早上,德长顺斜对面与之相距不足二百米的一个店铺门前,噼里啪啦地响起了足有半个小时的鞭炮声。那明显是让忠仁听的。
r那时,正是忠仁带着忠义等人起身去医院太平间之际。
r有人告诉忠仁,鞭炮是从德长顺出去的徐大望放的,这家伙不久前带着他的那帮徒弟投靠了一个叫巩建利的人,他让巩在那个地方盘下了那个店,然后进行了简单的装修,今儿个是挂出了川湘菜馆的招牌,放鞭炮以示开张。据知情人说,他那儿经营的除了郝厨带来的新菜,全是德长顺这边的菜,面积虽然没有德长顺大,但也有二百来平方米,足可以与德长顺形成对这趟街的客流的竞争。而且,他在这天还于门前立出了一块挺大的广告牌,德长顺这边有的菜,他全都列上了,且每道菜的价钱也全比德长顺的便宜至少三块!
r忠义听了,当时就火了。
r他对忠仁说:“这小子这是有意要和咱们作对。他要是做起来了,咱们这儿的老顾客还不都得被他拉走?两家距离太近啊。我去砸了他的店,让他干不成。”
r忠仁说:“这节骨眼儿上,别去招事。他开就开吧,形成竞争也不一定是坏事。它可以促使我们往更好里去做,他那两下子我心里有底。”
r忠仁很理智地把忠义的火压了下去。
r亚男的后事办完后,忠仁仍是好长时间一想到亚男就想哭,常常夜不能寐,白天也很难摆脱对亚男的思念。而店里的生意在此之后却如日中天,每天一到饭时,桌桌满座,来得稍微晚点儿的人,就只能在门口等了;就是等,许多食客也不肯离去。黄凯也带客重返而来,他甚至提出全年包下德长顺三个雅间,并随之拍给了陈倩三万块预付金。这中间,德长顺全新的就餐环境起了重要的作用。凡是来过的人,看这里正经是个酒楼,装饰尽管算不上多高档,但干干净净,亮亮堂堂,菜价也适中,请个客,吃个饭,很舒心,有面子,都愿意回头。当然,全新的后厨团队出的菜也给劲,客人吃了还想吃,也是一个原因。人气就这样很快出现暴增。为了让等候的人有个先后次序,陈倩到后来便发开了号。不然,客人为争个座儿,都有急眼的。店里一年过后,月流水比改建前比徐大望在时上升了近三倍,这对于忠仁当说是一种极好的安慰。
r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该干的事还得干。忠仁的情绪在这中间渐渐地调整了过来。
r这年春节过后,常德昭主动找上门来,在德长顺的办公室里,与忠仁面对面地坐到了一起,他又重新提起他在忠义婚宴上说的意思。他这会儿已经不再是脑瓜子一热了。他说他想以他的果品店入股德长顺的形式,和忠仁一起干。他说:“这样,咱们等于是合伙经营,你用我这店,我不要你一分钱,你只需年底算总账,每年按全店利润的百分之二十分我红利就是了。”
r忠仁经过一番思考,接受了他的方案。
r在忠仁看来,他的要价不高。因为他的果品店的总面积不少于德长顺的三分之一,他那里面也至少可以摆十七八张桌子,并过来,相当于又增加了一个德长顺现有的一层服务区。而将果品店与德长顺连为一体也不是一件复杂的事,只需在两家的隔墙上打开一道门即可以实现。这项工作,请两个工人,一天就能搞定。剩下的事,无非是再添置一些桌椅,那简单得很。
r这会儿的忠仁不像刚接手德长顺时那么缩手缩脚了,他心里有底了,每天的进项,让他对于扩张可以产生的效益充满信心。这中间,每天来店里的客人坐不下了,是个动因;徐大望在他眼皮底下开店,天天跟他对着干,于无形中对这件事更起到了促进作用。按照忠仁的想法,他徐大望不是把德长顺的菜谱大都搬过去了吗?不是想把德长顺原有的老顾客都吸引过去吗?那好,我这儿专门辟出一块场地,继续经营原有的菜,作为保留菜品维持住原有的客人,你卖什么价,我这儿也卖什么价,甚至比你卖得还低,即使拼得无利可赚也无妨,我这儿还有新建的雅间和二楼撑着呢。我这头另走一条路数,往高档上做,往新美上做,培育新的顾客群,看最终你还怎么往下干!按照这一思路,常的果品店并过来,正可成为接受对方挑战的绝好阵地。
r忠仁心里早有体会,在这条街上,如果两家经营同样的买卖,不可能和平共处。当初迎客居在时的局面就说明了这一点。如今,忠仁从骨子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又一个迎客居式的店没有终日地在近前搅和呢?不是他心胸狭窄,而是现实摆在那儿呢,你不想办法把对方挤出视线之外,对方就会把你搅得难得安宁。因而,在常这件事上,忠仁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r常德昭对于忠仁接受了他的方案相当高兴,他当即和忠仁签订了入股分红的法律文件。五天之后,果品店变身成德长顺前台的一个组成部分,便开始了接客。接下来,常又主动请缨,要求忠仁委任他做德长顺的副总经理。他对忠仁说:“总经理当然是你了,我当副的。有些事,你不必直接出面,我给你在前面扛着,保准没人来闹事,我人熟啊。在这地面上,我毕竟混了有七八年啊。”
r忠仁倒是没觉出这有什么不好,因为常在这地面上,确实比他交际广泛,德长顺试营业时出的那档子事,如果不是常让他结识了盛爷,还真难说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只是前台的事,忠仁已全权托付给了陈倩,如果在陈倩前面再安排一个管事的,会有碍陈倩能力的施展,因而,忠仁又有些犹豫。常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我不会妨碍陈倩的工作的,她还当她的前台经理,她该管的事还由她管。我只是在你不在时,替你坐镇,有难缠的主儿来了,我再出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有些事可能会解决得更顺当。”
r忠仁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在忠仁看来,他常德昭此举的目的,无非是要盯着店里的收支,怕收银的在收入上不给他说实话,出假账。为了让他一百个放心,忠仁又很干脆地让他找了个兼职会计,由这个会计接手原先亚男管的那摊儿,每天拢账,每天出收支报表,一式两份,一份忠仁收着,一份就让他常德昭攥在手里,年底不用再细算账,全明着做,当天当月的都让他一目了然。
r常德昭在正式就职的那天,还特意请忠仁和陈倩在外面一家挺高档的餐馆聚了一下。当时,忠仁想拒绝他的此举,说咱们就是做餐饮的,没必要跑到外边去扔钱,但他说:“找个安静的地儿,一块儿坐坐,可以彼此加深了解,更有益于今后一块儿工作。”他们那天还真在一块儿聊了很久,天南海北的,两个多小时之后才分手。常德昭有辆本田,他那天还成了专车司机,送忠仁到家之后,又送陈倩回住处,表现得既殷勤又相当周到。
r在饭桌上,他曾一个劲儿地向陈倩表示,他当这个副总经理,实质上就是要一个好听的头衔,店里前台的所有事务,还是你陈倩说了算,他不会干涉陈的任何工作;他初来乍到,事事处处还需陈多加关照。
r但是没出两个月,陈倩辞职不干了。
r从表面上看,陈倩要走的起因,是常插手了前台的一桩人事。
r那是一天傍晚,一位中午在店里就餐的客人匆匆地从外面赶来,问前台收银员郑敏芝看没看到一个牛皮纸信封,他说他记得中午结账时落在吧台了,那里面装有别人送给他的三千块钱礼金。郑敏芝回答说,未曾见到。但那人走后,常德昭却找到忠仁,说他明明见到郑当时收起了一个信封,说郑不诚实,不适合再在店里直接跟钱打交道。忠仁听了,心里也着实不舒服,店里的人若真的手脚不干净,有损店的形象;稍微有点觉悟的人都会拾金不昧,这个郑怎么这样呢?忠仁让陈倩找郑谈谈,看她能不能知错就改,把收起的那个信封交给店里,等那个客人再来消费时,归还人家。但结果,这个郑翻脸了,说店里人太小瞧她了,她不至于因为三千块钱干出这种事来。接着她便不来上班了,让店里给她结工资,她不干了。这让忠仁当时有些为难。因为这个郑是陈倩从外面挖来的,是陈倩的同乡,是一个干活很利落,形象又相当不错的人,且一直干得不错,没出过什么错,如果真冤枉了她,又让她走人,实在不合适。因此,忠仁又拜托陈倩去做她的工作,说既然她没见到那个信封,这事就算了,她也没必要闹到这个份儿上。但就在陈倩正准备再找这个郑谈谈时,常拦住了陈倩,他对忠仁说:“哪有当老板的被一个小小的员工拿住的?她要走,让她走!难道还要求她留下不成?我手里有的是能干这差事的。”他当时就打电话叫来了一个叫汪琳的女人,说,这女人是他的外甥女,在别处做收银员有两年了,绝对有经验,也绝对可靠,让忠仁过目;随后,他又盯着忠仁给郑结清了工资。当时,忠仁也看出了陈倩有些不快,但又觉得常说得在理。如果是个人动不动就以辞职要挟,而当老板的又以退让委曲求全,那这店岂不没了体统?且常找来的人又是一个干过这差事的,形象也不比郑差到哪儿去,因此,忠仁也就依了常的意见。可是,就在当天夜里十来点钟的时候,忠仁回到住处,已经准备睡觉的当口,陈倩打来电话,说她家里有事,不能在店里接着干了。
r这让忠仁当时就是一愣。
r陈倩在忠仁心目中,是一百个郑也不能与之相比的。忠仁正倚靠着她给他支撑前台局面呢。而德长顺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不说百分之百全是由陈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也当说有陈一半的功劳。是陈引进了收银软件系统,让德长顺在管理上上了一步台阶;是陈推进了店面格局的升级改造,且排除了外来的干扰,使德长顺面貌终于焕然一新;是陈发现内患又使忠仁顺畅地度过了后厨被人抽空的关口,稳住了客源,创出了店里流水的新高。这一切一切,无不说明陈是一个相当能干且肯干会干的人,是一个相当称职的管理者,她说她不能在店里接着干了,不就是要辞职走人吗?这对德长顺来讲,真可以说是楼台失柱,屋宇断梁。
r忠仁当时在电话中问陈:“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r但陈倩不肯细说。
r忠仁说:“你家里若有事,必须得回去,你可以请几天假啊,没必要辞职啊。”
r陈倩说:“我这一去,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把事办完。我不能误你的事。”
r忠仁说:“只要你能回来,我等你多久都行。”
r陈倩说:“你真没必要这样。现在不是常总来了吗?他完全可以把我现在管的这摊儿捎带着管起来。”
r忠仁说:“常来了,不是替代你的。他只是个股东,职务上只是挂个虚名。这个意思,他也当面跟你说过,你真的不要多想。前台,我只能靠你。”
r陈倩说:“我真的没那么重要,我也真的得回去,你也真不要再等我。”
r忠仁说:“你一定要回去,我也不拦你,但你一定要回来。”
r陈倩沉默片刻后,挂了电话。
r到了这会儿,忠仁无法去睡了。他真的后悔了,后悔答应常的要求,给常挂了个什么副总经理的头衔。他想,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辞职,绝对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本来干得正起劲,正全力以赴地投身于每一天的工作中,正舒心于每一天都有每一天值得快慰的成果,突然间,头上又冒出一个上司,一个陌生的又是是个事儿都想插手的“婆婆”,她心里肯定是难以接受了,不舒服了,感到失去了应有的信赖,感到每天不想看对方的脸色也得看,感到以往那种自己对她言听计从的日子有可能不会再有了。一定是她想到了这些。自己应当当面再跟她好好交流一下,应该让她知道,尽管已经定了的事不好再更改,但他何忠仁依旧依靠她依旧信任她,这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至于让郑敏芝走人,他更想向陈解释:那是我一时接受不了郑的态度,才那样决定的,跟常并没有多大关系,你陈倩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什么都听常的了;常出任这个副总经理就是个摆设,他不可能有超越于你之上的权力,前台一切事务,还是你陈倩说了算!
r他忍不住穿衣下床,跨出门去。
r他赶到了陈倩住的那栋楼下面。但在那楼门口,他又止住了脚步。
r因为他看到楼上陈倩住的那个房间,窗口一片漆黑。显然,陈倩在这个时候已经熄灯休息了。他不便再上去敲门,去叫醒她。他毕竟还只是她的老板,他和她相处还没到无所禁忌的地步。他不禁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他着实不便再上去了。就是陈倩还没睡,自己上去了,也不太合适啊,毕竟男女有别啊——他这样对自己说。他觉得她就是想走,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店里的员工上岗后,都要押半个月工资在店里,以防员工不辞而别,陈倩也不例外。而且,这个月,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除非她押金不要了,这个月这二十多天的工资不要了。忠仁同时想到了这儿。当然,他又不愿这样想。他觉得他一这样想,就等于把陈倩混同于一般员工了。她怎么可能不辞而别呢?她是我最最信赖的人啊!她要真的一定走人,也一定还会跟自己打招呼的,一定会的!
r于是他这样自我安慰着又离开了那栋楼。
r 身来。r就在这瞬息间,陈倩不见了,灯光不见了,四下里毫无声息,一片黑暗。这是一个梦。
r 自己。r 谈谈。r然而,第二天,他比任何一天都要早地来到店里之后,等来的却是一个服务员给他捎来的陈倩已经离开的消息。
r这个服务员告诉他,陈倩昨天夜里就在网上买好了今天回老家湖南的火车票,她这会儿已经去了西客站,是赶今天上午十点钟的火车,她说她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她让这位服务员代她请求他原谅。
r忠仁当时脑子里一下子陷入了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应当给她拨个电话。
r但她的手机关机了。
r他想到她的岗位押金还在店里,想到她这个月的二十多天的工资还在店里,他觉得他无论如何也得再见她一面,他不能像对待一般员工那样,就这样把这些钱压下来,他必须得对得起她;尽管她走得让他难以接受,他也得这样做,否则,他一辈子都会感到不安的。
r他当即找到赵兴,让赵兴开车送他,赶向西客站。
r但是他晚了一步,他购到站台票跑进站台的时候,去湖南的那趟火车已经启动,已经开始缓缓前行了。
r他急忙追向车头,想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通过车厢窗口寻找到陈。
r然而,直到最后一节车厢从他的面前闪过,他也没有看到陈的面孔。
r火车提速了,它很快消失于远方。
r忠仁在那站台久久地站着,他感到极度的失落,感到头上的天空都沉沉地昏暗了下来。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感觉。而这会儿的天空实质上只是略有薄云,很亮很亮的太阳正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注视着他。
r义怡轩后院。
r钱永昌正在这院子里转悠。
r这院子不大,满打满算也就四十来平方米。就是这么个地儿,却横着竖着地摆着十几个挺高的货架。那货架全都隔有四层,层层都晾着出锅不久的用不锈钢托盘装得满满的各类熟制食品,有酱肘子、酱猪耳、酱猪蹄、酱鸡。那是在散热。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要让伙计们将其打包,然后送至周边各家超市。
r他也在做熟食,也在像何忠仁两兄弟一样开着餐馆的同时,经营着这种买卖。他是自打见到德长顺起了二层那一天起便进了这行。他从何氏兄弟的起家看到了这一行当巨大的他一直没在意的市场。他也要双管齐下,也要在这个市场切走他能够得到的利润份额。而这中间的关键所在,是他无法接受何氏兄弟离开他竟也在京城站住了脚,这让他很没面子,让他觉得自己在人前人后矮了半截。因此,在往外铺货的时候,他有意和何氏兄弟竞争,你发货价十元的东西,我这儿发九元甚至八元,在价格上一上来就形成优势。而熟食的制作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你出售的东西,只要做过这玩意的厨师吃上两口,就能知道你在里面都放了什么佐料;对于有着资金实力的钱永昌来讲,挤占忠仁已获得的市场,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一下子就聘了六个师傅做这些东西,且在口味上与何家的追求一致。他现在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战果,已有一些卖过何记熟食的超市成了他的卖场。这让他很高兴。这会儿,他正幻想着,再用不了多久,忠仁就有可能完全失去原有的阵地。而一旦没了这一方财路,他想,忠仁支撑一个近千平方米的酒楼,会有让忠仁好看的。
r就在这时,靳友才从院子的后门进来了。
r钱听见脚步声一回头,看到了靳,他有些意外。尽管两人早就相识,但他没有迎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等靳走近。
r靳故意问他:“您不认识我了?”
r钱说:“你不就是孙敬德孙老板的伙计吗?姓靳,对不?”
r靳说:“对对。不过,现在孙老板早不在世了,他的那个店归一个姓何的了。”
r钱问:“那你现在干什么呢?”
r靳说:“什么也没干。那姓何的嫌我这前朝元老碍眼,接手那个店没几天,便把我开了。”
r钱说:“那这姓何的也太容不下人了。”
r靳说:“他容不下我,我就要让他的买卖做不下去。我今儿个找您,就是冲这事来的。我听姚二说,您也在做熟食了。我想帮您铺货。”
r钱说:“我已经雇人往外铺货了。”
r靳说:“这我知道。但我更知道还有不少的超市您还没进去,还被那姓何的占着,而这些超市卖惯了他的熟食,不愿进别的牌子的货。您要让我帮您铺货,我肯定能叫他乖乖地向您让出他已经占据的这些地儿。”
r钱问:“你有什么高招儿?”
r靳问:“您真想听?”
r钱说:“真想听。”
r靳说:“那我就说给您听。”
r也就是在这一天,靳友才成了钱永昌的雇员,专门负责开辟销售钱这儿的熟食的新市场。
r靳友才为了讨好钱永昌,他在那天还告诉了钱他来义怡轩的路上发现的一个情况:钱的胖妻金淑娴跟姚二混在了一起。
r钱永昌听了,当时就有点七窍生烟。钱不是在乎自己的女人,而是感到这种事对于自己是一种耻辱。在靳友才面前他没说什么,但他很快地追寻到了姚二的小店。在那小店二楼,他还真抓了这两个人一个正着。那一刻,他满屋子转地找开了可用的器具,吼着要杀正在床上和金淑娴亲热的姚二。
r但姚二对他的举动报以不屑。
r姚二稳稳地坐在那儿对他说:“我还真有点不信!”
r金淑娴倒是有点怕了。她怕钱永昌真的伤害自己的这个小男人。她赤条条地扑下床,抱住了钱永昌,让姚二赶快穿上衣服离开了现场。
r钱暴怒之下,在那天,做出了与金淑娴分手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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