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十月长篇小说

卷四:顾惜持行旅图

作者:马 拉

范宽的作品多取材于其家乡陕西关中一带的山岳,雄阔壮美,笔力浑厚。注意写生,多采用全景式高远构图,范宽善用雨点皴和积墨法,以造成“如行夜山”般的沉郁效果。范宽还善画雪景,此是其一大创造,被誉为“画山画骨更画魂”。所画的崇山峻岭,往往以顶天立地的章法突出雄伟壮观的气势,山麓画以丛生的密林,成功地刻画出北方关陕地区“山峦浑厚,势状雄强”的特色。徐悲鸿曾说:“中国所有之宝,故宫有其二。吾所最倾倒者,则为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大气磅礴,沉雄高古,诚辟易万人之作。此幅既系巨帧,而一山头,几占全幅面积三分之二,章法突兀,使人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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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山行旅图》描绘的是典型的北国景色,树叶间有“范宽”二字题款。图上重山迭峰,雄深苍莽。扑面而来的大山占了整个画面的三分之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雄伟、高壮,造成凝重逼人的气势。山头茂林丛密,两峰相交处一白色飞瀑如银线飞流而下在严肃、静穆的气氛中增加了一分动意。近处怪石箕居,大石横卧于冈丘,其间杂树丛生,亭台楼阁露于树颠,溪水奔腾着向远处流去,石径斜坡逶迤于密林荫底。山阴道中,从右至左行来一队旅客,四头骡马载着货物正艰难地跋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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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范宽:《溪山行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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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鸟叫,室内点了沉香,这是好日子。再好的日子不过也是这样了。顾惜持每天起得很早,即使前一天喝过了酒。他依然会在早上六点半醒来,前后相差不会超过十分钟。通常,他会在床上盘腿坐一会儿,双目微闭。门外的鸟声一声一声地传过来,夹杂着松果或者枯枝落到地上的声音。西山寺的钟声清亮,悠远,从树梢进入望水斋,熟悉的客人一般。顾惜持生活规律。吃过早餐,他练练书法,看看书,整个上午都是清净的。他的客人多在下午或者晚上过来,等他午睡之后。这天下午,顾惜持心里不大安定,他午睡睡得不太好,老是做梦,他在悬崖边上奔跑,看不清的东西在后面追赶着他。顾惜持冲了杯茶,喝了,又到院子里转了一会儿。这个院子花费了他大半生的心血,他想他会在这儿终老。在外人看起来,顾惜持过得自在,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他也这么想。

r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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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持起身给柳侍衣加水,像是随意地说了句,要不晚上一起吃饭,慢慢聊,不耽误你上班吧?柳侍衣说,我请了假。顾惜持说,那就好。说罢,交代老陈做几个菜。和柳侍衣说话间,顾惜持接了几个电话,有人想来望水斋,顾惜持说正忙,一一拒绝了。柳侍衣见状说,大师,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顾惜持说,哪里的话,你来一次,我很高兴。平时和他们说得多,和你没说上几句。柳侍衣说,那我这次命好,能得大师开示。顾惜持说,你和鲍承发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个人危险,你离他远些。柳侍衣说,他危险不危险和我没关系,打开门做生意,我不能拒了他一人。顾惜持说,听说他在闹离婚,事情搞得很僵。柳侍衣说,这个我知道。顾惜持说,前些天姚林风也来了,气色不太好。姚林风的性格我了解,她说不离,那估计离不了。柳侍衣问,大师,你是不是觉得我想鲍承发离婚,然后娶我?顾惜持说,外面的人都这么说。柳侍衣说,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管不了,我这辈子就算嫁不了人,嫁猪嫁狗,我也不会嫁给鲍承发,他一厢情愿。顾惜持说,你们这个事情,搞得太复杂了,我知道你一直对陶铮语好,因为修泉的事把你拖下水,一笔烂账。柳侍衣眼睛红了。顾惜持问,陶铮语知道这些事吧?柳侍衣说,我不晓得有人对他说没。顾惜持喝了口茶,吹了吹杯沿的茶沫说,他不知道也好。不过,姚林风不肯离,我想跟她父亲有关系,她父亲不死,她离不了这个婚。柳侍衣问,怎么讲?顾惜持说,你不知道?柳侍衣说,隐隐听鲍承发讲过一点,具体不太清楚。顾惜持说,哦,这样。这说来话就长了,我简单说几句。姚林风她父亲当年在局长位置上犯事,事情闹得很大,据说是要判死刑的。姚林风急,到处求人,当年一帮人求着她,这会儿一个人都找不到了。鲍承发站了出来。姚林风那会儿还年轻,长得也漂亮,鲍承发追了她好几年,她一直不爱搭理,骨子里看不上。鲍承发花了不少钱,把死刑改了有期。两个人结了婚,鲍承发又想尽办法办了保外,算是把她父亲给捞出来了。老爷子对鲍承发千恩万谢,再说鲍承发用钱又大方,老爷子一辈子吃喝玩乐惯了,有这么个女婿供养着过得舒服。姚林风要是想离婚,除非老爷子先死了。顾惜持说完,柳侍衣笑了笑说,顾大师,你觉得姚林风真是这样的人?顾惜持说,样子看着烈的人,心里往往软。柳侍衣说,可能也是吧。柳侍衣想起了姚林风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只有在古修泉面前,她才像个女人。姚林风和古修泉出双入对,在铁城人尽皆知。想到这儿,柳侍衣有点同情鲍承发。她想,如果她是鲍承发,古修泉有九条命也该死了。

r 倒没想到。

r 早餐。

r 好了。

r 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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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喝酒的好日子。院外的岩壁蒙上银灰,岩上的杂树墨色中带点绿意。顾惜持平时也喝酒,喝得不多,他多半是在看人喝,属于醉了还带三分醒的那种人。喝到六七分,顾惜持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着岩壁举起杯子,深鞠躬下去,直起身大声喝问,师傅,你可认识我,你可认识我?古修泉和陶铮语围站在旁看着。顾惜持将杯中酒倒在地上,倒尽酒,又一用力将酒杯扔到院外的岩壁上。刘德福以为顾惜持喝多了,正准备伸手去扶他。古修泉说,没事,没事,让大师静一会儿。顾惜持双手捂住脸,像是在抽泣。稍后,他揉了揉脸,坐下来说,见笑了见笑了,喝多了。刘德福说,大师性情。古修泉又给顾惜持倒上酒说,大师,今天我们好好喝个痛快。顾惜持说,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些往事,所谓触景生情,不过如此。刘总,南山寺是个好地方,好地方。刘德福说,大师喜欢,那最好不过了。顾惜持手持酒杯站起身说,我给你们读首诗吧,陶潜的。说罢,拉了拉衣角,朗声读到“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读完说道,陶潜这才是大境界,看透生死啊。读完,又把酒倒在了地上。刘德福见状,低声对古修泉说,古总,顾大师以前也这么喝酒的?这个倒法,喝一晚上也喝不好啊。古修泉说,哪里的话,顾大师今天是情绪上来了,触景生情知道吧,触景生情。刘德福说,他触得生动,我就尴尬了。古修泉说,没事,让他抒完情,我们继续喝起。顾惜持闹腾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察到都在哄他,倒了个满杯逐一碰过说,见笑了,人年纪大了怪癖多。继续喝了一会儿,顾惜持趴在了桌子上。古修泉对陶铮语说,你怎么样?陶铮语说,我还好,没怎么喝。古修泉说,你不光酒没怎么喝,话也没怎么说。陶铮语说,你的主场,我不过是个配戏的,我说什么。古修泉说,我们两个说这个就见外了。陶铮语说,大师今天状况不太对啊。古修泉说,我早看出来了,可能真的是触景生情了吧。陶铮语说,想起往事来了。见顾惜持喝多了,刘德福说,你们两个先聊会儿,我先把顾大师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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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刘德福过来了。陶铮语问,顾大师睡了?刘德福说,把他房间安排好了,放心。刘德福脸上带着笑,古修泉问,你笑什么?刘德福说,明天你就知道了。古修泉说,刘总,你这笑得我心里发麻,搞什么名堂?刘德福笑得更厉害了。陶铮语坐不住了,站起来想去顾惜持房间。刘德福一把把陶铮语拉住说,人家办事,你去什么。陶铮语一愣。刘德福说,我给顾大师安排了一个姑娘。陶铮语甩掉刘德福的手说,你他妈这是瞎搞。古修泉连忙站起来,拉住陶铮语,把他按到座位上说,就算刘总瞎搞,你现在冲进去算什么,坐下,坐下。古修泉给陶铮语倒了杯酒说,你先坐下,有什么事完了再说。又指着刘德福说,刘总,你这过分了,过分了。等陶铮语坐稳了,刘德福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这是不懂了,顾大师今晚这个样子,你以为真是因为想起了山上的事。那你们真是想简单了。他山上为什么?受了女人的伤嘛。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从哪儿受的伤从哪儿治好。古修泉说,你这一说,也有道理。陶铮语又喝了杯酒。古修泉对陶铮语说,陶总,顾大师也是个男人,你别想多了。几个人又胡乱喝了些酒,各自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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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顾惜持醒了,他想喝杯水。好些年没喝多了,人不舒服。他躺在床上,想了想晚上的情景。他好像喝多了,说了些胡话。他忘记他是怎么进房间的了。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他熟悉的女人帮他脱掉了衣服,拿热毛巾给他擦脸。她问他,你喝多了?他说,喝多了。女人笑嘻嘻地说,那你喝多了还能行吗?他问,什么行不行。女人笑嘻嘻的。帮他脱掉衣服,女人也脱了衣服,温热的身体靠着他。顾惜持似乎闻到了茉莉花的香味。他问,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变了?女人说,好闻吗?他说,好闻。女人说,你闻到我身上什么味道?他说,茉莉花的香味。女人说,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他说,我记得是巧克力味儿的。女人伸出舌头塞到他嘴里,又抽出来问,是这个味道吗?他说,是的,这就对了。女人爬到他身上,在他身上摩擦。他伸手抓住绵软的一团说,你瘦了。女人说,我减肥。顾惜持摸到女人的屁股说,你怎么又胖了?女人说,屁股上的肉怎么都减不下来。女人俯下身去,顾惜持抓住女人的头发说,别。一会儿,女人爬上来问,你怎么了?顾惜持说,我累了。女人说,我没见过这样的。顾惜持说,你知道的。女人贴着他说,你先睡会儿,休息会儿就好了,不急。顾惜持睡着了。他渴醒了,想喝杯水。顾惜持挪了挪身体,他翻过身,手搭在了一具温软的身体上。他用力地想了想,我大概还是在做梦。他有过这种经验,在梦中,他努力猜测他是不是在做梦。是的,还是在做梦。顾惜持想,那我应该不渴。他抱住女人,紧紧贴了过去。女人扭了扭身体说,你醒了?顾惜持说,醒了,发现我在做梦。女人说,那你继续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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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顾惜持再次醒来,他吓了一跳。女人还在熟睡,头发蓬松,脖子毛茸茸的。天微微亮了,不到七点。借着窗外的微光,他看到一个朦胧的女人。他从床上轻声起来,发现他全身上下一丝不挂。顾惜持上了个洗手间,洗了个脸。站在床边看着女人,女人裹在被子里,只看得出身形的起伏。他喝了杯水,嗓子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似的,干涩得厉害。看了女人一会儿,顾惜持爬到床上,轻手轻脚一段一段拉开被子。他先看到了女人的背,接着是腰,屁股和腿。被子里散发出女人的味道,顾惜持好多年没有闻过这个味道了,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这迷人的气味,像是想把所有的酒气清理干净。看完女人的身体,顾惜持慢慢躺下,贴了过去。女人突然翻过身说,看完了?顾惜持说,你醒了?女人说,你起床的时候我就醒了。顾惜持说,那你也不说话,吓我一跳。女人说,你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吧?顾惜持说,这也能看出来。女人说,你刚才拉开被子看我,本来我想笑的,没笑出来。顾惜持说,对不起。女人拉过顾惜持的手说,你想看就好好看吧,看清楚点儿。女人揭开被子,闭上眼睛,平躺下来。顾惜持给女人盖上被子。女人抱住顾惜持说,你昨天喝太多了,怎么搞你都没用。顾惜持说,对不起,我是个废物。女人笑起来说,哪有什么废物,我来。过了一会儿,女人爬到顾惜持身边说,你真不行?顾惜持说,真不行。女人把顾惜持的手拉过来,放在腰上说,对不起。顾惜持说,你再睡会儿,我该起床了。女人看了看窗外说,还早,再睡会儿。说完,抱住了顾惜持,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脸贴着顾惜持的胸脯,她能听到顾惜持激烈而快速的心跳。鸟开始叫了,一坡一坡,顾惜持想起了望水斋。那儿的鸟叫和这儿的鸟叫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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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顾惜持在南山寺又转了一圈。回到院子里,古修泉和陶铮语正在喝茶。见顾惜持过来,古修泉说,大师刚才去哪里了,到处没见你人。顾惜持说,出去走了一圈,早上空气好,这山里负离子丰富,清心洗肺。顾惜持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踢了踢腿,又扭了扭腰。古修泉问,大师昨晚睡得好吧?顾惜持说,喝多了,睡得像头猪。古修泉说,跟大师交往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大师喝醉,这是触景生情啊。顾惜持说,都是那一盆狗肉给闹的。三个人闲坐着聊了几句天,刘德福来了。见了顾惜持,刘德福说,大师起来了?我还以为大师要过了中午才起来。顾惜持说,老人家起得早,要是平时,六点多就起来了,今天还赖了会儿床。刘德福说,该赖该赖,大师昨天太辛苦了。顾惜持听出了刘德福话里的意思,昨天喝多了,让刘总费心了。刘德福说,应该的,难得大师来一次,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古修泉和刘德福谈起禅修班的事。顾惜持说,你们慢慢谈,我和陶总去散个步。出了院子,两人走了一段,早晨的南山寺,远处的山上还弥漫着雾气。大雄宝殿装修得差不多了,金碧辉煌。顾惜持拜过佛,对陶铮语说,陶总,你也拜一下。陶铮语说,我不信佛。顾惜持说,信不信没关系,求个心安。顾惜持摸着殿里的柱子说,陶总,你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事吗?陶铮语说,你说哪个?顾惜持说,奸杀案那个。陶铮语说,记得。顾惜持问,那你还做梦吗?陶铮语说,很久不做了,我快不记得那个女童的样子了。顾惜持问,你还经常梦见自己满手是血,怎么也洗不干净吗?陶铮语说,整天忙得像狗,不想这些事情了。顾惜持说,那你解脱了。陶铮语说,解脱说不上,想通了,那都是命吧。顾惜持说,你去上炷香吧,给你送上刑场的那些人。陶铮语说,那就算了,我心里不愧。顾惜持说,那也好。走到院子门口,陶铮语问了句,大师,你真要办这个班?顾惜持反问,有什么不妥吗?陶铮语说,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感觉上似乎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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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望水斋,顾惜持几天没有见客,有人打电话来便说不舒服,不方便。热闹的望水斋,一时静下来,也空了。老陈问,顾大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顾惜持说,你看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老陈说,望水斋里天天人来人往的,这一静下来,心里有点发慌。顾惜持笑了说,这不让你忙活,你还不习惯了。老陈说,还真有点这意思。老陈不爱说话,影子一样,不站阳光底下,不注意,看不到这人。有什么需要,又总是在的。和老陈一起好些年,顾惜持和老陈说话少,他客人太多了。到了晚上,老陈回去了,望水斋里悄无声息。顾惜持坐在毡子上,双目微闭,手搭在膝盖上,他什么都不想想。一个人走到院子门口,他看着“望水斋”三个字,字还不错,黄瘦骨题的。想到黄瘦骨,顾惜持有些想笑,他知道铁城熟行点的都看不起他,倒不是字不行,人品问题。顾惜持上了西山寺,站在山顶的亭子里,他远远地看到铁城,它像一只凶猛的怪兽,张牙舞爪地向外围扩展,越来越大,大得望不到边了。刚来铁城时,顾惜持还年轻,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寺庙里的和尚慵懒,见到顾惜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顾惜持也不多言,他的名声和尚们知道,也不当回事。他们是真和尚,顾惜持名声再大,那也不是佛家的人。

r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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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姚林风到了。姚林风刚坐下,柳侍衣也到了。姚林风带了包茶叶,递给陶铮语说,知道陶总是潮州人,潮州人喜欢喝茶,给你带了包茶叶。陶铮语接过茶叶说,谢谢林风了,你一说茶叶,我觉得我是个假潮州人,不怎么喝茶。姚林风说,那你把茶叶还我,我朋友亲自炒的茶,外面买都买不到,给你浪费了。陶铮语把茶叶往怀里拉了下说,送人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茶叶用纸袋包着。陶铮语打开纸袋,捻了一小把起来闻了闻说,香,香气干净。姚林风说,那还能有假的,我朋友一年只炒七八斤茶,我这半斤全送给你了。陶铮语说,那我有口福了。人都到齐了,古修泉叫服务生拿了菜单,准备点菜。他对柳侍衣说,小柳,你想吃什么?柳侍衣说,我这穷苦孩子出身的,什么都吃,不挑。古修泉说,你不挑,我们陶总倒是挑得很。陶铮语说,你什么时候见我挑了?古修泉说,你还不挑?请你吃个饭跟什么似的。古修泉照例点了螃蟹,只要姚林风在,螃蟹是必点的。用陶铮语的话说,姚林风上辈子跟螃蟹有仇,这辈子和螃蟹较上劲了。点完菜,古修泉问陶铮语,陶总,禅修班的事情你是个什么态度?陶铮语说,我?我没什么态度。古修泉说,什么叫没什么态度,你总有个想法吧。陶铮语说,你想搞就搞嘛。古修泉说,我当然是想搞,需要你们支持。陶铮语说,我能支持什么?古修泉说,我想你参与进来,我们把资源整合起来,这个事情就成了。陶铮语说,你还是先看看顾大师的意思,他要是不想搞,我们怎么想都是白想。古修泉说,这个当然,你先要支持,我们一起去做顾大师的工作。柳侍衣插了句话,古总,你就这么想搞禅修班?古修泉说,生意嘛,什么生意好做赚钱,我做什么。柳侍衣说,你这生意都做这么大了,还嫌不够。古修泉说,赚钱哪有够的时候。说完,对柳侍衣说,小柳,这个事情你也帮帮忙,在大师面前说说好话。柳侍衣笑道,古总太看得起我了,我什么分量,能在顾大师面前说话。古修泉说,那就难说了,有人帮腔总比有人拆台好。古修泉开了酒,给大家倒酒,柳侍衣说,我少喝点儿,晚上还要上班。古修泉说,没事,等这儿喝完,我们和你一起过去。柳侍衣看了陶铮语一眼,陶铮语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这些天累得很。古修泉说,行,听陶总的。到了八点半,柳侍衣和大家碰了碰杯说,你们慢慢喝着,我先回去上班了。柳侍衣刚走没一会儿,陶铮语也走了。等他们都走了,古修泉笑了起来。姚林风问,你笑什么?古修泉说,有意思了。姚林风说,我没看出来,什么有意思了?古修泉说,我猜顾大师和柳侍衣有关系。姚林风说,不会吧,小柳不是和陶总一起吗?古修泉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关系,别的,他们之间应该有纠葛。姚林风问,你怎么知道?古修泉说,前几天我们和顾大师一起去南山寺,顾大师情绪明显不对。还说我们上次去吃了狗肉,他想吃狗肉。这事情我没告诉他,陶铮语也不会跟顾大师说这个事,那只能是柳侍衣说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柳侍衣私下和顾大师见过面,说起过这事。而且,柳侍衣肯定是劝大师不要搞禅修班。姚林风说,不会吧?古修泉说,怎么不会,你认识顾大师这么久,见过顾大师失态没?姚林风说,那倒没有。古修泉说,这说明顾大师和柳侍衣之间有关系,具体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但肯定不一般。我想起一件事,第一次带柳侍衣见顾大师,柳侍衣还说顾大师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姚林风说,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看他们平时也没什么,藏得这么深。古修泉说,我也是这几天才意识到,你还能看得出来。姚林风打了古修泉一巴掌说,就你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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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修泉会来找他,顾惜持心里清楚。他本以为从南山寺回来,古修泉就会来找他。古修泉没有,他沉得住气。过了一个礼拜,顾惜持接到古修泉的电话,说想来看看他。顾惜持放下电话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他收拾了茶台,烧了水。古修泉过来时,手里拎了一大包东西,见到顾惜持,古修泉把东西放下说,大师,给你带了点小礼物。顾惜持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古修泉说,是个意思,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顾惜持打开一看,茶叶,酒,还有一条火腿。古修泉说,大师别看这条火腿不起眼,国外过来的,好东西。顾惜持说,这个我信,古总拿过来的当然是好东西。古修泉喝了口茶说,大师,你对南山寺印象怎样?顾惜持说,还不错,环境很好,是个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古修泉说,那我们把禅修班搞起来,大师就当是休息,对你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顾惜持说,倒也不妨试试。古修泉说,大师这是答应了?顾惜持点点头。古修泉举起茶杯说,大师,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这也是利人利己的事情。顾惜持说,那你去张罗吧,有需要我的地方说一声。古修泉说,大师放心,我办事还是靠谱的。聊了一会儿天,古修泉说,大师,不说你也知道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了,我有事先走。顾惜持说,既然来了,吃过饭再走。古修泉笑了说,老是蹭大师的饭,我都不好意思了,等忙过了这几天,我组个局,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把古修泉送走,顾惜持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天色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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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些天,古修泉没来望水斋,陶铮语倒是来过两次,陪顾惜持聊聊天。他没和顾惜持谈禅修班的事情,顾惜持也没提。相比较古修泉,陶铮语身上的商人气要淡一些。等古修泉再次组局,气氛有些不一样了。还是约的三溪村,顾惜持去过几次,都是陪朋友。古修泉说,今天我们要好好喝一顿。顾惜持问,古总又有什么好消息了?古修泉说,大师,不是我的好消息,是我们的好消息。顾惜持说,事情办成了?古修泉说,不说成,八九不离十了。虽说没来望水斋,古修泉和顾惜持电话打得不少,谈准备情况,各方进度。顾惜持说,那祝贺你。古修泉说,大师客气了,这算是一个好的开端,只要这个头开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了。在座的还是原班人马,古修泉和姚林风,陶铮语和柳侍衣,顾惜持孤身一人。顾惜持看了柳侍衣一眼说,前几天我去了趟深圳。柳侍衣说,大师去深圳干什么?顾惜持说,也没干什么,算是怀了个旧吧。古修泉笑起来说,原来大师也会怀旧的。顾惜持说,人老了容易怀旧,眼前的事记不得,过去的事情倒是像昨天发生的,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古修泉问,有什么感觉?顾惜持说,跟以前不一样了,房子拆了不少,我以前住在宝安那里,城中村,房子密密麻麻,里面做什么的都有。古修泉说,现在那些村民都发财了,房子一拆,个个千万富翁。顾惜持说,有些感觉是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古修泉说,顾大师怕是有人忘不了吧?顾惜持说,我也是年轻过的。古修泉说,无情未必真英雄,有情总比无情好。顾惜持看着柳侍衣问,小柳,你也在深圳待过吧?柳侍衣说,待过一段时间,半年吧,具体不大记得了。顾惜持问,你对深圳印象怎么样?柳侍衣说,时间短,谈不上印象,我还是喜欢铁城,简单些。古修泉说,大师一怀旧,把我们都牵进去了。顾惜持笑了说,好了好了,不怀旧了,谈正事。古修泉说,大师,我给你汇报一下。南山寺那边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就看大师什么时候方便了。顾惜持问,你想怎么操作?古修泉说,一期班是重点,一期没搞好,后面再想翻身成本高。我想找一些合适的人,说得简单粗暴点,就是找一些铁城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去了,评价好的话,后面就容易了,用我们专业的话讲,这叫口碑传播。再且,我们这个班不是学生补习班,不可能也不适合搞招生宣传,那就低级了。所以,还需要大家找找身边的资源,先带动起来。顾惜持说,你这一搞,我事又多了,少不了人来问我。古修泉说,那是当然,大师是我们的招牌,来的人还不都是冲着大师的。顾惜持说,你就别给我高帽戴。古修泉说,不是戴高帽,事实如此。说完,古修泉对陶铮语说,陶总,这个班,我们两个都要上。陶铮语说,我?我就不去了,抽不出时间。古修泉说,时间就像乳沟,挤一挤总是有的,你要是不去,这个班就不完美了。陶铮语说,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古修泉说,在我心中,陶总一直都很重要。陶铮语说,我是真怕抽不出时间来。古修泉说,那你想想办法,天天忙得像狗一样,总要放假休息一下。陶铮语说,我尽量吧。古修泉给顾惜持倒了杯酒说,大师,这个班恐怕你要费点心,怎么搞,课怎么上都要靠你来安排,我们不懂。顾惜持说,这个我也没搞过,试试吧。古修泉说,大师的水平我们都是知道的,你就别谦虚了。吃喝到九点,柳侍衣说,我要走了。顾惜持跟着站起来说,我送小柳出去。陶铮语说,我送吧,大师你喝着。古修泉说,陶总,大师想送你就让大师送一下嘛,要不要这么难舍难分的。说完,给陶铮语使了个眼色。陶铮语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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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持和柳侍衣一起走出去,走到院子里,顾惜持对柳侍衣说,前几天我去了趟深圳。柳侍衣说,我知道,你刚说了。顾惜持说,你给你姐说声,我不怪她,让她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柳侍衣说,难得你还记得她。顾惜持说,怎么会不记得,我这一辈子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柳侍衣说,大师,我说句实话,我觉得我姐配不上你惦记。顾惜持说,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不容易,年轻的时候不懂得,现在知道了,晚了。柳侍衣眼睛红了,有泪想掉下来。顾惜持说,小柳,你也不年轻了,虽说不是你长辈,有句话我想跟你说。柳侍衣说,你说。顾惜持说,鲍承发固然不合适,陶铮语也是镜花水月,都是些没根的露水,你总不能一直这么飘着。你不能像我这样,我是没机会了,你还有。柳侍衣说,这些我也想过,不管它了。大师,你别管我,你也管不了。顾惜持说,也是,各自珍重吧。送走柳侍衣,顾惜持给古修泉打了个电话说,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喝。顾惜持打了个车,车到烟墩山下,顾惜持对师傅说,就到这儿了。下了车,顾惜持顺着山路回望水斋。他经过西山寺,西山寺里悄无声息,里面黑漆漆的一团,大殿的轮廓模糊。走到西山寺背后,两边都是松树,风声微细,发出嘶嘶的声响。望水斋就在前方,顾惜持站在门口,看着“望水斋”三个字,他突然想哭。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他喜欢人来人往,喜欢望水斋宾朋满座,他害怕独自一人面对望水斋的黑暗和阴冷。顾惜持摸黑进了房间,他懒得开灯。躺在床上,顾惜持想起他在深圳的三天,他一个人关在酒店里,从酒店窗子里看着他当年住过的出租屋。一到晚上,出租屋里的灯亮起来,他看见年轻的男女,他们的影子都是愉悦的,充满活力。他也曾经在那里,那狭窄的床上,和一个女人有着放浪的欢乐。有好几次,顾惜持都有一种冲动,他想走到出租屋门口,敲门,他想进去看看。他知道里面不会有一丝一毫过往的气息,但他知道,那个房间像一个存储器,像他大脑的一部分,只要打开,所有的信息将复活。他害怕记忆死去,也怕它复活。不管死去还是复活,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r 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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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班那天,顾惜持主持开班仪式。来的多半都是熟人,即使看着面生的,绕个圈子也是朋友。古修泉和陶铮语坐在下面,顾惜持有种荒诞感。他们两个一脸认真,荒诞感因此更加强烈。他得迅速把这种感觉调整过来,这不是朋友聚会。如果一个班开完,还是这个样子,那么证明开这个班完全是一种失败。禅修班费用不低,八天的班,收费两万八。古修泉说到费用时,顾惜持还说,是不是太高了?古修泉说,不高,这是一个知识付费的年代,大师值这个价。顾惜持说,我觉得这不是为知识付费,是为情绪付费,我不认为他们来上这个班真是冲着佛学来的。古修泉说,即使是为情绪付费,也比为花天酒地付费强,何况他们总会有点收获,这个是肯定的。顾惜持说,尽力而为吧。和学员讲过作息安排,顾惜持说,大家今天刚来,先适应一下。既然来了,不妨把心放进来,外面的滚滚红尘先消停几天,做个素净的人,酒就别喝了,就当是调理下身体。我可能也讲不了什么东西,主要还是靠大家自己体会。平时大家应酬多,睡得晚,今晚大家早点睡,明早五点准时到大殿早课。搞完开班仪式,领了禅修服和教材,人都散了,各自去整理宿舍,整理好宿舍,又在南山寺转了转,熟悉下环境。这一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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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刚过,顾惜持起床了。窗外黑漆漆的一团,他住在禅院里,和学员有一小段距离。顾惜持也有好久没起这么早了。过了四点半,顾惜持走到学员宿舍,灯都亮了,听得见嘈杂的声音。在学员宿舍门口站了几分钟,顾惜持去了大殿。除开他,还有两个小和尚已经到了。过了一会儿,人陆续来了。不到五点,人都齐了,顾惜持说,大家今天表现不错,我给满分。我也不知道大家的底子,早课由我带大家诵经念佛。不会没关系,跟着一起念就好了,体验一下。刚开始,诵经声稀稀拉拉,参差不齐。念了两三个来回,声音齐整了,有了些意思。做完早课,学员用早膳。上午的安排是给学员讲经,顾惜持选的《六祖坛经》,禅修班只有八天时间,能把《六祖坛经》过一遍,算不错了。选这个,顾惜持有他的想法,六祖慧能大家比较熟悉,禅宗热门,学员不至听得发闷无聊。更重要的是禅宗故事多,讲起来也不费力。第一课顾惜持没有讲经,他讲日常用语和佛教之间的关系。他说,我们现在使用的很多日常词汇,其实都是源自佛典,比如刹那,因果,世界,镜花水月等等。顾惜持通过这些词讲佛典,一堂课下来,学员兴趣高涨,都对顾惜持说,大师,要是你不讲,我还不知道这些和佛典有关系,有意思。顾惜持说,佛典浩瀚,我讲的不过是一点枝节,你们有兴趣以后可以慢慢了解。下午的课主要是抄经,顾惜持选的《金刚经》和《心经》,加起来不过五千多字,抄起来不费劲,也能完整地了解下这两部经典到底说了什么。用过晚膳,顾惜持带着学员打坐静修,一堂课的时间,四十分钟。这些都完了,顾惜持和学员聊聊天,也有学员问些问题,顾惜持一一讲解回答。到了十点,准时休息。一天下来,顾惜持还算满意,基本的模样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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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五天,禅修班波澜不惊,顾惜持偶尔和古修泉、陶铮语聊聊天。古修泉说,大师,不说别人,我自己感觉这几天很有收获,整个人都轻便了,更不要说心静了。顾惜持说,你说的话,我不太信。古修泉说,我这说的是心里话。第六天晚上,学员都睡了,顾惜持也回了禅院。他看了会儿书,想了想明天该讲什么,禅修班课程过了大半,他要赶在课程结束前把《六祖坛经》讲完。备好课,顾惜持还是睡不着,他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突然想起来,他从来没检查过学员休息情况。想到这个,顾惜持去了学员宿舍,走到宿舍门口,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顾惜持觉得不对劲,太静了。他走到古修泉宿舍门口,敲了敲门,门没开。他又去敲陶铮语的门,敲了几下,里面传出个声音,谁?我睡了。顾惜持说,是我。陶铮语说,大师啊,你稍等。陶铮语打开门,开了灯问,大师,你怎么来了?顾惜持说,我过来看看,看你们都睡了没有。陶铮语说,不到十点就睡了。顾惜持问,都睡了?陶铮语说,都睡了。顾惜持说,你不要骗我。陶铮语说,我骗你干嘛。顾惜持出门,一间间地敲门。有起来开门的,有怎么敲都不开的。顾惜持说,有人出去了吧?陶铮语说,我搞不清楚,我每天睡得早。顾惜持看了看表说,才十一点多,我不信这么大动静他们都吵不醒。顾惜持对站在门口的学员说,你们都睡吧,明天还有早课。陶铮语走到顾惜持身边说,大师,你也去睡吧,有些事不用那么认真。顾惜持说,那你是知道的?陶铮语说,我真不知道,这几天难得睡得踏实。顾惜持走了出去,陶铮语说,大师,你这是要去哪里?顾惜持说,我等他们回来。陶铮语说,大师,你这是何必呢。两个人站在学员宿舍院门外,顾惜持不说话,陶铮语陪他站着。到了凌晨一点多,外面有脚步声过来,轻轻巧巧的,怕人听见一般。五六个影子移了过来,见到顾惜持和陶铮语,都站住了。顾惜持说了句,回来了?古修泉说,大师,怎么还没睡?顾惜持说,等你回来。古修泉说,大师,你看这,真是,对不起。顾惜持问,喝酒了?古修泉说,喝了一点。另一个人跟着说,大师,实在受不住了,吃得太清淡,馋得不行了。顾惜持问,就喝酒了?有人嘻嘻哈哈说,大师,都是男人,就不要说得太明白了吧。顾惜持铁青着脸转身回了禅院。古修泉跟在顾惜持身后说,大师,你听我讲。顾惜持说,你回去。古修泉说,大师,你听我讲嘛,大家实在饿得不行了,就下山吃了点东西。顾惜持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回去休息,我也该睡了,明天还有早课。说完,把古修泉推出去,关了门。

r 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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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修泉给顾惜持打了好多个电话,顾惜持都没接,他不想接,也不想听古修泉说什么。大约过来一个礼拜,古修泉来了望水斋。顾惜持正和客人聊天,见古修泉来了,顾惜持清淡地说了句,来了?古修泉说,好久没见了,来看看大师。顾惜持说,你先坐会儿。说完,继续和客人聊天,当古修泉不存在似的。古修泉说,大师你先忙,我四处转转。等了一个多小时,客人走了。古修泉坐到顾惜持边上说,大师,禅修班的事情确实对不住您,我也是架不住他们哄,脑子一热,就去了。顾惜持说,不是你的主意?古修泉说,真不是我的主意,要是我的主意天打五雷轰,全家死光光。顾惜持说,你不要发这么毒的誓。古修泉说,我是不想去的,又怕他们出去出事,就一起去了,有我在,起码能看着他们点儿。顾惜持一笑,这么说我倒是要感谢你了?古修泉说,大师又在笑话我了。过了好一会儿,顾惜持长叹了一口气说,修泉啊,你什么时候能有点敬畏心,能真诚一些。古修泉没吭声。顾惜持接着说,我看你只有对姚林风还有点真诚,其他什么事你都能做成生意。古修泉说,我本就是个生意人。顾惜持说,我不是说生意人不好,做事要有点底线。就说禅修班这个事,就那么几天,就熬不住了?你是把它当生意场人脉圈来经营吧?古修泉说,大师,你也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有这个考虑。顾惜持说,你太聪明了,太聪明了也不好。古修泉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顾惜持说,大师,这是你的劳务费。顾惜持把信封推回说,这个就不用了,我也不是冲着这个去的。古修泉又推回来说,我知道大师不是冲着钱去的,该给的还是要给。顾惜持看了信封一眼说,修泉,禅修班我是不会再去了,你另请高明吧。古修泉说,我想到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吧?顾惜持说,这个自然。古修泉说,那就好。今晚我陪大师喝一杯,道个歉。顾惜持说,好。两个人没喝多少酒,古修泉有了醉意,他哭了起来。顾惜持看着他哭。等他哭完了,顾惜持说,修泉,你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把古修泉送到门口,顾惜持说,修泉,我一直很喜欢你,觉得你聪明。以后有空来喝茶,欢迎。要是想谈生意,你去别的地方。古修泉说,大师,你这是赶我了?顾惜持说,不是赶你,我也慢慢看开了,以后这些事情我不会再参与了。上次帮陶铮语做福寿云台的项目,做完我后悔了好久。这次搞禅修班,本来是想好好做点事,结果成了这个样子,我心里也难过。我这一生,也是有罪的,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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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衣没想到顾惜持会打电话给她,接到顾惜持电话时,柳侍衣还在睡觉,上午十一点的样子,里外正暖和,她也睡得正好。听到电话响,柳侍衣有些不耐烦,她最讨厌人上午给她打电话。这一醒过来,再睡难得睡深沉。电话响了两次,柳侍衣抓起电话,正要扔出去,看到了名字,顾惜持打过来的。柳侍衣靠在床头,理了理头发,接了电话。顾惜持说,小柳,打扰你休息了吧?柳侍衣说,没事,差不多也该醒了。顾惜持说,本该下午打电话给你的,有点等不及。柳侍衣说,大师有什么话讲,我听着呢。顾惜持说,小柳,你能陪我出去散散心么?柳侍衣问,你想去哪里?顾惜持说,我们去温泉吧,来铁城这么多年,一直听说,没去过。柳侍衣想了想问,过夜?顾惜持说,过夜。柳侍衣说,那好,我收拾一下。挂了电话,柳侍衣简单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收拾完,柳侍衣开了车,去了望水斋。见到柳侍衣,顾惜持说,小柳,真是麻烦你了,我这种没用的人,出门总要别人招呼。柳侍衣说,大师客气了,又不是外人,多少人想有这个机会都得不到。顾惜持上了车,柳侍衣问,大师真没去过温泉酒店?顾惜持说,听是经常听人说,也有朋友约着一起去,我一个人去那里干什么。柳侍衣笑了说,一个人去有一个人的乐趣。顾惜持说,还是两个人去好一些,不至于显得孤单。柳侍衣没了话。

r 酒店。

r 光泽来。

r 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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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陶铮语移山图

卷三:柳侍衣簪花图

卷四:顾惜持行旅图

附录:铁城纪事

卷二:古修泉夜宴图

第一章 遭遇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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