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十月长篇小说

第七章 夫妻变脸

作者:艳 齐
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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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告诉她,他铺出去的熟食卖得都不错,许多超市开始翻倍地要货了。他说,忠义那儿得增添人手,不然会供不应求。他说:“照这样做下去,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积累出相当数量的资金,就可以和那种大的批发商合作了。那个时候,咱们就有资可垫,也垫得起了。”他说,“如果真有一天咱们能和葛六说的那家专搞熟食批发的合作,店里按目前的十余个熟食品种计,每日就可以出货两千余斤,每十天就可以结回十五六万块钱,按照百分之十五的利润率算,一年下来,从这一家店就能至少挣到纯利八十万块钱。而这只是按起步的数量计算。倘若卖好了,市场完全打开了,那就不是每天每个品种供货二三百斤了,每天供货五六百斤都有可能。而葛六预计的店里每年从这一家就能挣到一百万块钱不是信口一说,是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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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亚男对此依然没有表示太大的兴趣。她只是同意忠仁再找俩人做忠义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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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忠仁又向亚男说起晚上在鑫第与迎客居老板程静江见面的事。他告诉亚男,迎客居的人这两天就要撤了,由一个叫常德昭的人接手他们的店做果品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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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对此倒是显得很称心。她说:“那个娘儿们走了,对咱们还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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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他说到第三件事时,亚男却突然变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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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对她讲:“根据咱这店的发展需要,我想雇一位懂礼仪会管理的人来支撑前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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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一怔。她当即的反应显然是,在忠仁心目中,她不懂礼仪不会管理不能支撑前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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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是仰躺着,面对着屋顶,但这会儿,她侧过脸来,眼睛直对忠仁的眼睛了。她说:“我不是盯着前台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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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没有意识到他的话无形中已经伤害了对方,他仍按照他已有的思路说:“这个人要是来了,你就可以从前台解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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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坐起了身子,她开始用俯视的目光打量起忠仁。她说:“我不明白。我有必要从前台解脱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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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也坐起了身子,与她脸对脸地说:“有必要啊。这样一来,你我都可以腾出不少精力。咱们再遇上什么事,不用一上来就抛头露面了,也少了许多麻烦,有了退身步,有了便于周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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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问:“你就是这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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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就是这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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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不光是这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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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没别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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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嫌我多余了、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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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有些起急,说:“你想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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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你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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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你这是往歪处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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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我这是往歪处想?我从前台解脱出来,你安排你想用的人接手,你不是嫌我多余了、碍事了,又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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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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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你没必要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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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真奇怪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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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我没怎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给你的权利可不小了,你不能看着我还把着收入这一块儿还觉得不舒服。别忘了,这个店的店主还是我。我是嫁给你了,但并不是把这整个店全陪送给了你。我该有的权利谁也甭想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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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瞪大了眼睛:“你真是把我的意思理解错了。我从没想过不让你再管收入这一块儿!我只是想找个人提升一下整个前台的管理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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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我不会理解错。我心里明镜似的。你答应娶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很勉强。这没事,你后悔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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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这真是哪儿跟哪儿啊!”

r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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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咱们现在店里生意不是已经看好,又开始有熟食外销的进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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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有,也不雇,我得先还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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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雇人不影响还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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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不影响还贷也不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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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你不是说店里的事全由我说了算吗?这话等于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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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那得看是什么事。我问你,你要雇的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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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迟愣了一下,回答:“当然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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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行了,我什么都不说了。你玩的这手,我经历过。咱们可刚结婚没多久。你那天从姓葛的那儿回来,就一个劲儿地张罗要给别人垫钱搞什么熟食批发,你打的什么谱儿,我看不出来么?你无非是想把店里的钱倒腾出去,你好自己把持。现在见我还不抻你这茬儿,又玩这手,你行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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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看来,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你的男人,你还在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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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爱你怎么想!我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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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罢倒下身,把后背朝向了忠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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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仍坐在那儿没动。他冲着亚男的后背说:“我这完全是为了咱们这个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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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我不想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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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你怎么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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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哪样啊?你要觉得我不顺眼,可以现在就离开我,我不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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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直愣起双眼:“我真是枉费了一片好心。也罢,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从今儿起,店里有什么事,你也别再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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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倒下了身子,也给了对方一个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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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会儿,亚男却猛地又坐起了身子,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忠仁,说:“你翅膀硬了,是吧?你不是当初没饭辙没地儿睡觉的你了,是吧?你别跟我来这套!你不让我有事再找你,你现在就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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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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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歇斯底里地大声吼叫起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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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仍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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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大声地咆哮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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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个字出口的同时,她的两只脚蹬在了忠仁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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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这回动了。他下了床,很顺从地下了床,下了他们从外面买回还没多少日子的床。准确地说,那是亚男掏钱买回来的床,是亚男为了让他成为自己的男人,为了让他高兴主动拉着他到外面买回来的双人床。这张床到位后,这屋里原先亚男用的单人床便被他们拉到外面处理掉了。这床可以说是他们成为夫妻的一个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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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这会儿下了这床。他没有回击以暴力,只是很麻利地穿上衣裤,然后,不再回头地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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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跨步出门的那一刻,他最近刚买的一部手机也被亚男狠劲儿地拽了出来。那手机在他右脚旁侧的地上摔了个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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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到亚男会突然变成这样。自打他进了德长顺的门,他就没有跟这个女人高声说过话。他一直都是在敬着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她是这个店的唯一承袭人拥有者。他甚至在与她做爱时,都格外小心,生怕什么时候把她弄得不舒服了。就是在她承诺这个店什么事都将由他说了算之后,他也从没有无视过她的存在。而他这会儿跟她提到自己的上述想法,更是出于对她的尊重。但是她却突然间像对待一条玩腻了的狗一样大施起淫威,居高临下起来,好像从来就没当过他的女人。她让他这阵子一直固守的理念坍塌了,使他看到了这本来就无姿色可言的女人深层的狭隘和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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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出了她的房间,进到忠义住的屋里忍一宿。但他最终没有那样做,他径直冲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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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真的远离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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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他这阵子,还真的就是一条狗。他的所谓敬重,所谓小心,不就是像狗一样为了讨好主子的欢心吗?而他在她的心目中同样也是一条狗啊!在她不在家时,他得为她看守家里的东西;在她遇到搪挡不了的事时,他得冲上前去;在她不顺心不如意时,叫他滚,他就只能滚!他不下贱吗?不可怜可笑吗?她并没有把他当成拥有合法地位的丈夫看啊!他的意志必须由她的意志左右,稍有不从,轻则给脸色,重则就是现在这般,他活得也太窝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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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什么妻子?自己又算是哪一门子丈夫?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没有一点儿尊严啊!自己真是为了口饭为了有个睡觉的地儿才跑到德长顺来的吗?如果知道有今天,当初就是沿街乞讨,就是露宿街头也不会接受她父亲的邀请,也不会违心地答应她嫁给他!她算什么?她无非是一个被别人玩过的随手抛掉的物件儿!是自己看着她有些不忍心才捡起来,她倒跟自己张牙舞爪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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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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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了街上。他要找个静静的地方,静静地考虑一下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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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愿再见这个女人了,不愿再和这个女人做什么交流,进行什么商讨,从事什么筹划了。自己正经也是个五尺高的汉子,自己到哪儿不能混口饭吃?到哪儿不能有个睡觉的地儿?为什么要受这个女人如此的轰赶?想想自己还着了迷似地替这个女人操心,真是多余!多余想什么德长顺的发展!多余想什么德长顺的将来!多余想什么起二层、雇前台管理者!多余求什么外人帮着这个女人平她平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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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愤然地又自我责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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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他本来就不太情愿接纳这个女人为妻!他本来就不愿每天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不愿每天还得想着满足她那方面的要求!她是个指挥欲极强的女人,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也是个在那方面容不得别人拒绝的女人。她嫁给忠仁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要那样,往往是要一次还满足不了,还没出一个月,就已经使忠仁力不从心了,使忠仁疲于招架了。而忠仁不愿把精力全消耗在这上面。忠仁每天想的是趁着年轻干成个事业,干出个让钱永昌那号人看了也不得不自叹不如的名堂来!因此,忠仁每次满足她之后,自己并没有感到有多如意,弥漫于心头的倒常常是懊恼。忠仁实质上对她已经厌倦了。她却还自以为了不起,还自以为自己的意志不可违拗。她是武则天怎么着?她是西太后怎么着?她高看她自己了吧?让我滚,好啊!我滚!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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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进一步地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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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了那院门走了很远很远之后,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只身走在一条静无声息的窄窄的街道上了。他的两边是一溜儿紧闭街门的店铺,那些屋檐下都是黢黑一片,只有路灯在灰色的天幕下闪着暗淡的光,那光延伸至这夜的深处,显得疲惫而没有余力。他的前面没有一个人影,更是没有一辆行驶的车。这是个已经陷入极其寂静的世界,静得都有些让他发毛,让他觉得每一片黢黑中都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在窥视着自己,在问自己:“你在干什么?你要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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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这是要往哪里去?我这是要往哪里去?——他开始自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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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深夜。这是一个无人与他同行的深夜。这是一个他不知终极目的地何在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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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这会儿并不担心离开亚男这个女人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他想,今天的他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最起码,他现在比刚来京城时认识的人多了。他认识了葛六,葛六可以帮他联系销货的下家;他认识了吴文斌,吴文斌可以为他提供低价的原材料;他认识了王长生,王长生可以为他出谋划策;他认识了彭天佑,彭天佑可以在他遇上坎儿时替他铲事儿平事儿!他怕什么?他要是现在还像刚来北京时只认识一个钱永昌,他还真有些前途难卜,但现在不是那个时候了!而现在,亚男这个女人实质上不就是第二个钱永昌吗?在他当下的眼里,她甚至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钱永昌轰人还表面上让人过得去,她孙亚男轰人却是毫无遮掩、凶相毕露。他觉得跟这样的女人也没什么情面可讲了,他应该去和这个女人摊牌了:你不是让我滚,轰我走吗?好啊!我可以走,但走得走个明白!我可以不要你德长顺什么财产,但我得拿到我应该拿到的东西。要是按夫妻的关系,在法律上,德长顺已经有我的一部分,但我不想在这上面跟你纠缠,我得对得起孙老爷子!孙老爷子当初是帮了我,我看在他的面儿上不想难为你,但这个店每月流水十万块钱以上的那五分之一,你必须得如数付我,那是我应得的!在这点上,他何忠仁理直气壮。因为德长顺的流水到达现在的程度跟他的到来跟他的努力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来之前,这个店的月流水从没超过十万块钱。如今,他何忠仁来德长顺虽然还不到七个月,但有四个月店里月流水都突破了这个基数,这个月还差几天结束,流水更是已达二十万了。他有理由也有资格享受这一成果所带来的效益。由于这中间,他出现了角色变化,这一效益他一次也没提取过,现在到了该提取的时候了。而拿到他应得的那份,他也就有了相应的基础。他可以带着他的弟弟寻找新的立足之地,重新自立门户,再创江山。他想他即使在外边不像他想象得那样顺利,他出去了也不会回头了。他不会再来看这个女人的脸色,他就当没跟这个女人结过婚,就当从不认识这个女人!他要把她从心目中抹去,从记忆中抹去,抹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丝一毫。是啊!他怕什么?他现在什么也不怕!即使将来再没有女人来到他的身边,那又有什么?他到这世上不是为女人来的,不是任从女人左右来的!不是甘受女人凌驾或驱赶来的!没有女人,他照样会活得很好!照样会干他想干的事!照样会去开创可以属于他自己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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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从亚男那儿出走时,没顾得带上现金,他现在想找个睡觉的地儿却无钱开房。要熬到天光大亮还得有四五个小时。他在一个桥洞子下滞留了下来。他在那里的水泥地上忍了半宿。在那里,他又细细地捋了一遍思路。他把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想清楚了。他不再愤恨,不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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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重登德长顺后院的门时,他的心态已经变得平静极了。他是回来和亚男摊牌的,但是他想好说好散。他只求亚男能不再在他面前歇斯底里,而是把他的应得核算清楚,如数交付。他会非常平和地结束彼此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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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这个女人见到他后也许还会发飙,也许还会向他咆哮,但他已经没兴趣再和她做任何争辩了。当婚姻的一方连争辩的兴趣都没有了,这段婚姻实质上就已经死亡了。而他们的婚姻是不是死亡得过快了?这不奇怪。因为他们的婚姻背景从一开始就存有阴影,如今这种阴影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突然放大至一方无法承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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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亚男这会儿并没有在后院。她的屋里空空荡荡,没有她的影子。她上哪儿去了?全店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有赵兴告诉他,亚男是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临行前,把店里收银的差事拜托给贾才了,还留下点现金给贾才,说后厨今天要缺什么东西,先就近买点儿。至于她什么时候回来,赵兴说,她也没说。这就像一位做好充分准备的拳手上台了,却久久不见对手,他不由得有了一种遭遇冷场的感觉。他从赵兴的叙述中能感受到对方这时候已经开始完全把他排除在这个店之外了,而不仅是嘴上轰赶。因为后厨用料采买,亚男从老家回来后,已正式明确由他经手,而且,昨晚,后厨的下料单已经送到他的手上。亚男在这个时候那样安排,显然已经认为他不会再来履行职责了,显然也已确定不需要他再来履行职责了。换句话说,她显然已经不再考虑他的存在。这让他不能不又进一步坚定了他必须得向对方摊牌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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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昨天夜里还充斥着亚男的吼叫声的屋里找了个座儿坐了下来。他要等她。屋内空间不大,他的目光很难避免地会触及占据这空间近三分之二面积的床。那床让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每天必须得满足她的性欲要求的同时,还必须得顺应她的意志所向,稍有违逆,她就可以把他轰下去以示惩罚。这又让他愤愤地想道:女人啊女人!你们都在把男人当成了什么?一个工具?一个物件?一个剥开皮就可以随心啃食的果子?吃不到果肉就可以弃之于地上再踏上一脚?或真是一条狗?听话的时候,会理理你的毛,不听话的时候,就把你一脚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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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忠义从外面进到了这间屋里。忠义告诉他,他上一次进的原料都用完了,需要赶紧再进一批,因为供店里凉菜那头使用的备份和供外面超市销售的存货都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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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提醒了他。他现在要做的,还不能只是在这儿等,他还需要做好必要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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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忠义说:“你甭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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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切尚无最终结果之前,他只能先这么说。他还不想告诉弟弟已经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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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动身了,但不是去采购忠义要的原料。他想到了他已经和十多家超市建立了供销关系,他不能因为他将不在德长顺干了,就放弃那种合作,他要自己和对方继续把生意做下去;他现在得赶快找一个适合于加工制造熟食的场地,以便他在与亚男摊牌之后,重新立摊儿;他一旦和亚男断绝了关系,他也就不可能还继续使用德长顺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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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让赵兴开车带他去转悠,但出了这间屋之后,他只身离开了德长顺。他不想再沾亚男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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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跑了整整一天,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地儿。因为离那些超市太远的地儿,他还不想去,那会交通不便,加大运输费用;近的地儿又租金昂贵,几十平方米的房间、院落,对方一张口就是年租金十万八万,他现在还承受不起。他即使如期的在亚男那儿拿到他的分成款,也是数额有限,他必须得有计划地花,一旦花没了,他的资金链就会断裂,他要进行的事业就有可能半途而废。他也不能再找个办不了各种证照的暂设性房屋或非法建筑。那尽管可能会很便宜可能不用支付太多的费用,但那给不了人安定感。他不想再遭受政府部门的查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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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结果,忽然间又让他感到一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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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黑下来之后,他又回到了德长顺,回到了亚男的房间。他还是要找亚男摊牌。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先得把分成这事儿落实。这是他首先要得到的一种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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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会儿,亚男还是没在屋。她还没有从外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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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在屋里又开始等她。他又开始面对那张床了。但这个时候,这张床引发出的他的感受,似乎有了一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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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棕红色的用硬榆木制成的床。它的上面铺有一个很富有弹性的棕垫,它的靠背上雕有精美的梅花图案。那是他和亚男结婚后唯一添置的一个新的家具,是当时亚男极力主张添置的。他当时只想能凑合着有个两人睡得开的地儿就行了,但亚男说:“人的一辈子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得在床上过,在这方面别怕花钱。”因此,他们一起去了一个很正规的家具店购回了这张床。在这张床上,他和女人有了肉体上的更多的接触。尽管心存暗影,但他每一次与亚男交合,还是都能享受到快感的。只是后来对方要得过频,他有些体力不支才产生了厌倦。如今,他就要与这个人断绝关系了,也将和这张床彻底告别,他不禁在恍惚间有了一种不那么情愿的感觉。他很想再在这张床上躺一会儿。那对他来讲,也许是最后的一次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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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没有马上去那样做。他怕亚男突然回来了,会嘲笑他怎么又躺在它上面了,怕亚男会说:“是在等我再轰你滚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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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过了两个小时之后,他真的在那上面躺了下来。他顾不得这张床有可能会给他引来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东西了。他实在是太困倦了。他这会儿仍不愿在事情没有最终结果之前,让弟弟忠义知道他和亚男的冲突,因而,仍不想到弟弟的房间去歇息。同时,他也是怕他离开了这个房间,亚男回来了,他又不在;她若不去找他,事情的解决又会往第二天推延。他不愿出现这种推延。他耗不起。他还想明天一早接着去寻找他和忠义的新的落脚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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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到了那张床上,他那有些躁乱的心好像一下子又安静了许多。他开始想亚男回来后,他如何去面对,如何具体地谈及那笔分成款的提取。那是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他要尽可能不让对方在情绪上再度出现失控。因为那也牵涉亚男本人的切身利益,她若稍不认同,就有可能产生新的冲突。想着想着,他看到有个陌生的女子来了,上了床,跪到了他的近前。他也不知是出于无奈,还是表示默许,他闭上了双眼。突然间,他忍受不住那种不失强烈的刺激了,他想起身,想回应她,想把她转换为自己所掌控,但他的意识在这一刻无论如何也支配不了自己的肢体了。等他努力地睁开双眼,他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是亚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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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坐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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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他的裤子已经褪至膝处,而亚男全身裸露,没着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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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恼恼地说:“我不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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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你不是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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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你不已让我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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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那你怎么又躺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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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躺在这儿也不想再干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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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说:“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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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竟跃然而上,接着便与他强行交合。那像一场暴风雨突然降临,天地似乎都在随之晃动起来。那让他一时间难以自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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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一刻又很短暂,大概只有一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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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过程结束,她趴伏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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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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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脸直对着他的脸,双方的鼻尖已经相触在一起。她面色潮红,额头上渗有细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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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直愣起双眼。他一时没有听懂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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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我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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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忠仁听明白了。他惊愕于这个一天前还居高临下,不能以她的意志转移的人就得从她身边滚的女人,向自己缴械了,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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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死亡的婚姻又萌发出绿绿的嫩芽,且有一缕亮亮的阳光开始照耀于它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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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视着她的眼睛,好像面对的完全是一个他陌生的从不认识从未打过交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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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的确是一个全新的女人。这个女人的面孔中没了昨夜的亚男那种凶悍。这个女人一丝不挂的肉体显露着以往的亚男不曾具有的光洁细腻。这个女人像是寒冷中突然从天外飞至的报春的小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孤寂者需要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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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问:“干吗这么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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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解开了他上衣的所有纽扣,又让他感受到了他所接触过的那个亚男从未展现过的亲昵和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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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趴伏在他的身上,一只手向旁侧的一堆衣物中摸去,她摸出了一个扁扁的长方形的黑色物件。那是一部崭新又精致的手机。她把它举到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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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今天在外边找了你一天。我给你又买了这个玩意儿。我真的后悔了,我昨天不该把你的手机也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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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没有去接。他仍直直地注视着她,好像还没有确认这个面前的女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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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她把那手机放置于他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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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自己的头埋在了他肩膀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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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她的嘴挨近他的耳畔说:“别生气了,我都不生气了。你知道吗?昨夜里我就找了你半宿。你真走了,我才发觉,我已经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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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下体在他的下体处摩动了起来。那种亲密的接触传达着一个女人在这一刻又涌漾起来的整个身心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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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他突然兴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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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她的肉体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她的店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她的店没有忠仁,光靠她自己是支撑不住的,因为今天的德长顺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流水从未突破过十万元的小餐馆了,失去了忠仁,它只能是又将归复原状,甚至还不如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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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这一天,亚男把德长顺的管理权再一次明确地完全交给了忠仁。她向忠仁承诺,忠仁招用任何人她都不再干预。她只希望忠仁永远不要再离开她,永远做她的丈夫。她说她现在最想做的是为忠仁怀个孩子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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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一想到有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将在自己的面前跑来跑去,让自己抱他亲他,让自己和他一起享受天空之蓝蓝大地之茵茵,她觉得其他什么真的都不再重要了。她说忠仁雇的人一到,她就从店里撤出来让位,到那个时候,她只做忠仁的好妻子,每天等着忠仁回来,和忠仁一起上床,一起做最甜美的梦。

r 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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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说得亚男都流出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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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又一如既往地担当起亚男给予他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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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亲自外采后厨食材,他让吴文斌等供货商给店里送来了充足的熟食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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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后到人力市场招来了四位小工,给忠义那儿增添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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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他给鑫第大酒楼送去了十几种熟食样品,让洪胜选订。他告诉对方,他可以让人送货上门,保证每天的供应。洪胜留下东西后,要付钱,那算下来也有三百多块,但他一分钱也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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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彭爷那头,他没有忘记表示谢意。不过,他没有亲自去彭的会馆,而是经亚男同意,他给王长生送去了五千块钱,意思是让王长生出面请彭爷和他那帮手下人吃顿饭。他觉得这样做,更合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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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陶铮语移山图

卷三:柳侍衣簪花图

卷四:顾惜持行旅图

附录:铁城纪事

卷二:古修泉夜宴图

第一章 遭遇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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