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婚姻与家庭(上）

文|榛生

晚上，详详在厕所尖叫起来，声震五岳。老公大船以为地震了，全速跑来救援。详详一把拉住他：“上次嘿咻，我说是排卵期，你偏说没事儿！现在怎么办？”详详一边说，一边抖着呈现两条杠的验孕试纸。

大船傻傻地看着试纸，挠挠头发说：“那就生下来好了。”

这是无可厚非的逻辑，负责任的推理，有担当的决定……但却不是详详满意的答案。她只要一个回答，那就是—“你没怀孕”。

“这种试纸肯定不准！”详详给自己打气，同时想到一个好主意，“这样，给我点儿你的尿！”她对大船说。

“我的尿？你疯了吧，我是男人！你测我干吗？”大船已经准备开逃。

疯狂的女人都有疯狂的逻辑，详详的推理是这样的：如果大船的尿也能测出两道线，那证明这种试纸不准，她的两道线一定也是不准的，就可以证明她没有怀孕。

接着，在这个不到100平方米的房间里，男的逃命，女的抢尿。大船狼狈逃窜着，身后是拿着尿杯执着追杀的详详。“给我尿！”“我没有尿，我撒不出来！”“你去喝水！”“不要逼我，姑奶奶！”

3个小时后，大船终于憋不住了。被详详活捉，缴获尿液一杯。遗憾的是，大船的试纸没有出现两道线，证明试纸没有失灵。

详详抽泣起来。大船很困惑：“又不是未婚先孕，婚都结了，证也领了，怀孕你哭什么啊！应该高兴才对！”

怎么说呢，有些女人虽然结了婚，可她们还不想生孩子。不为什么，她们还没有当母亲的意愿，如同长途自驾游，她们还没有开到山路分岔豁然开朗的那个点……

（二）

详详有一个表妹，芳龄2 3岁，这绝对还是少女的年纪。但这个少女已经有了2 .0版，她果断在一年前嫁掉，然后怀孕，生子。表妹的名言：既然逃不过，不如早完事早好。

“可是，你不想想，结婚这么早，万一……”详详话没说完就打住了，觉得自己太乌鸦嘴。表妹接着说：“万一离婚对吗？我不害怕，反正该有的我都有了。如果真的离婚了，我也会说，结婚？不好玩儿，我玩过了。”看，这就是“90后”的人生观。

“但是，我告诉你，生孩子真的很好玩！”表妹抱起小孩，“你看，他是我的翻版，他将会是世界上最爱我、最忠心、最真诚、最依赖我的人，他长大了还会保护我！”

“给我抱一抱。”详详对表妹说。“不给！你不会抱小孩，弄坏了怎么办！”“给我抱抱，求你嘛……”遥记童年，和表妹玩过家家，两人拿着布娃娃也有过类似的对话。时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如今，布娃娃已经变成了真实的婴儿，表妹升级成为妈妈。

详详的爸妈见到表妹的小孩，当然饶不过详详。详详只好用疯狂吹牛的方式转移注意力，什么公司很器重，年终奖5位数，打算换一台新车，房子还想再买一套，大船对我很好……但是，她发现自己越说爸妈越不想听。妈妈干脆拿起小橡皮锤捶起了自己的腿，爸爸去看无聊的电视。详详收声，她知道父母最想听的一句话无非就是：明年我也生。

哎，老人真难哄，不如小朋友。

初来人世的那位小朋友真好玩啊，他打哈欠了！他放屁了！他打奶嗝了！他睁眼睛了！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他叫什么好呢？舒睿、学昭、威熙、德祉、永南、素宇、子安……

表妹为了安慰详详，随意捡一个名字。“喂，我都是胡扯的啦，你要不要去测测字？”“不用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可是名字关系到人的一生……”“姐，你就是太谨慎了。”

详详有种被点穴之感。可是，不谨慎能行吗？当所有人都从香港、欧洲买奶粉的时候，你可能只吃国产的吗？你不害怕三聚氰胺中毒？还有，生了孩子，人生就彻底定下来，从液态变成固态。你是个妈妈了，你不能说走就走；你对于婚姻的责任更重了，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可你又知道未来的人生有多少狗血剧情会上演？随时随地出没的“小三儿”像赶不走的蟑螂，你用再好的杀虫剂都会死而复生，而且这些蟑螂绝不挑食，你的男人就算非常普通，她们都不会嫌弃。详详公司里做清洁的阿姨都面临婚姻危机，因为她在菜场卖菜的老头儿最近被豆腐西施勾引了。

到时候，你是为了骨气离婚，还是为了家庭完整苟且偷生？生个孩子，你以为只是开开玩笑那么容易的事吗？

（三）

大船还算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不气馁地安慰详详：“怀孕是好事啊，你看那么多人去看不孕不育专科，咱们不用去看就怀上了，多省钱！我给你讲个笑话，一位老中医专治不孕，有一对求子多年的夫妻去了，老中医给号脉，号出女的正在排卵，就对他们大吼一句：赶紧回家！两人屁颠屁颠往家赶着造人……好笑吧？咦，你怎么又哭了？”

也许，真的是男人来自金星，女人来自火星。男人永远不会明白女人心里的九曲十八弯。

详详很爱大船，但还没爱到确定要和他生下一个小孩的程度。详详承认自己没什么安全感，她就是那种钱包里必须保证有2000块现金，买衣服最好能各种颜色一件，坐飞机要买两份以上保险的女人。她需要随时可以撤退，随时可以重来的自由，她讨厌被动，讨厌固定，她要一切尽在掌握。

4岁那年，她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一对男女吵架。男的说：“你死，最好去死！”女的说：“我死也要先杀了你！”接着那对男女打起来了，男人把女人推到墙上，厮打与尖叫，血和伤口。详详非常害怕，幼小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男女起初相爱，最后却彼此仇恨，甚至要杀掉对方。

详详给表妹发微信：“我好像怀孕了，怎么办？”

“看到每一辆雪弗莱轿车，对那个车的标志大念三声‘我不会怀孕’就OK，保你怀不上。”

“什么道理？”“你不觉得那车标像卫生巾吗？”详详被表妹气笑了，想想表妹一边给儿子换尿片一边回微信的样子，年轻的辣妈自有她的魅力。可是，自己已经错过当辣妈的年纪了。

（四）

大船带详详去吃饭，吃她最喜欢的韩国烤肉。暴饮暴食之后，详详特别哀伤软弱，问大船：“喂，你是怎么爱上我的？”

这话详详以前倒是真的没有问过，两人的结婚是水到渠成那种。“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K歌，我在唱陈奕迅，间奏的时候，你递给我饮料，我就着你的手喝了一口，不小心咬到你的手，你没有生气。”大船说，“我喜欢你的手，啃起来感觉很好。”

“嗯，比泡椒凤爪的味道要正宗吧？”

男人爱上女人的理由总是那么荒谬，不要以为他们是因为害羞而瞎扯，他们真的就是用一些很不靠谱的理由完成了爱的前奏。

详详终于决定去医院了，这是月经迟来的第八天，拜雪弗莱神拜卫生巾神都不管用。作为一名自认为清醒、理智的女子，详详决定在没有做好心理建设之前放弃这个孩子。大船一路沉默地开着车，途中可怜兮兮地问：“其实，生下来有什么不好呢？”这会儿，轮到详详很镇定了：“少废话，往前开。”

医院近在咫尺，那里将是结束焦虑和小生命的地方。

大船的车不知为何开始走之字路。“你都开了5年车，怎么还这样？要不换我开？”详详说。

忽然，她发现大船在哭，眼泪顺着他的脸往下慢慢地爬。她听到他瓮声瓮气地小声说：“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小娃娃也在哭呢！”

详详看着哭泣的大船，心里发酸。大船继续说：“我想要这个小孩！”

女人需要的安全感到底是什么呢？在那一刻详详忽然发现，她的安全感其实是大船的眼泪啊，是身边这个男人除了愿意当你的丈夫，更希望当你腹中孩子的父亲的那种渴望啊！

她忽然觉得她的人生可以在此时笃定下来了。真的，这是从液态的自己变成固态的自己的时分，而催化剂就是大船的眼泪。

身后被塞住的车按响长长的笛声，隔了仿佛很久，但其实，也只是小小的一瞬间。详详说：“掉头，回家！”

大船愣住，旋即明白了详详的意思。他破涕为笑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好蠢，好傻，也好可爱。

回到家里，两人又发现，要生小孩也得去医院做检查的。不过，那可以再晚几天，于是一起趴在电脑前搜索很多关于怀孕的知识，还看了几个生孩子的真实视频，被震撼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好消息是，详详终于痛下决心生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