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百姓生活.上半月

一个残疾女孩的电商之路

作者:陈尚营 徐海涛
在安徽砀山县唐寨镇唐寨村的一个农家小院,明亮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病床。躺在床上的28岁女孩李娟,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嘴咬着触控笔,在用支架撑起的手机上一次次点击、输入,一笔一画地经营着微商小店。

1989年出生的李娟,像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已经整整9年。肌肉不断萎缩,手脚失去知觉,体重不足25公斤,只有脖子可以转动。她喝水只能靠吸管,吃饭要妈妈喂。即便这样,两年来,她咬着笔在微信上不但卖出自家原来滞销的水果,还帮助村里的贫困户销售了8万多斤水果。获得“全国脱贫攻坚奋进奖”,被评为“安徽好人”、“宿州好人”。

李娟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嘴咬着触控笔,在用支架撑起的手机上一次次点击、输入,一笔一画地经营着微商小店。折翼的天使,以另一种姿态飞翔

“世界那么大,我也想看看。好吧,世界太远,哪怕能在村里转转也好。”李娟微笑着聊这些,但笑容里满是无奈。

18岁那年,“脊髓空洞症”这一“怪病”,让李娟再也无法自己走到那片留下无数记忆的梨园。从18岁到28岁,“这10年,我是按秒来过的,因为每过几秒,病痛就会发作。”李娟说,身体的病痛还能忍受,但无法自由行动,让自己生不如死。

李娟家生活艰难,但父母从未放弃。爸爸妈妈多少次背着李娟去县城、去徐州、去南京看病,“钱花完了再回来”。然而,医生的诊断是“康复的可能性很小”。起初,李娟还能在轮椅上坐着。父母下地干活,她也能在家淘米、择菜。2008年的一天,她在家准备做饭时,脸朝下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米洒了一地。“我们回到家,赶紧把她拉起来,看到一脸血。”爸爸李祥玲说,女儿从此就躺倒了。

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龄,李娟和这个家庭几乎陷入了绝境。倔强的李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她表达情绪的方式很简单:哭、发脾气。

幸好有手机、有网络、有电商……更重要的,是李娟的努力和不放弃。从2015年冬天开始,折翼的天使,终于以另一种姿态飞翔。

2017年10月的皖北,素有“世界梨都”之称的砀山县唐寨镇唐寨村,果树一望无际。

李娟家梨园中,一棵梨树上还刻着她的名字。“小时候要给梨花人工授粉,爸爸怕我们偷懒,就在树上刻下我们兄弟姐妹的名字,刻了谁的名字,那棵树就由谁负责。”天长日久,加上树干变粗,名字已经变得模糊。

少年时期的李娟,很多烦恼来自于梨园。现在,通过一部智能手机连接网络,她把家乡的水果卖到了全国各地,曾经的烦恼成就了现在的美好。

工作中的李娟,咬着触控笔,点击手机屏幕上的虚拟键盘,熟练地“以嘴为指”,和朋友、客户、快递员交流,更新朋友圈,发布家乡水果的最新信息。打字的速度和正常人无异,并且很少出差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太能相信这样的“奇迹”。

李娟说:“没有爸妈的精心照顾,我不可能活到现在。”图为53岁的母亲王继红正在精心照顾李娟。

挑战命运,走出绝望

命运似乎从来没有厚待过这个姑娘。李娟小时候,身体很差,左手没有力气,拿不住东西。“上小学身体就虚弱,容易流汗,特别是冬天,常常满头大汗。”李娟说,有调皮的同学给她取了个绰号叫“高手”。因为冬天流汗会有雾气,头顶上常常雾气腾腾,“那些同学就笑话我像电视剧里练功的高手一样,头顶冒烟。”打小身体不好,李娟自尊心强,而且敏感、倔强。如果谁做得太过分,李娟不会轻易妥协。“就是现在,她还是这个性格。”李祥玲说。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天放学路上,同村的孩子把李娟推到了路边的沟里。虽然水沟不深,但李娟的衣服还是弄脏了。李娟特别生气,但知道自己身体弱,打不过对方,就直接找到那个同学的家,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同学的爸妈。“当时同学的爸说,你回家吧,我回头揍他。我说,不行,要揍,你要当着我的面揍。”李娟说。那时候心里有很大委屈,哪怕是到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酸。“我非常感激爸爸妈妈,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一直想办法给我治病,陪伴我,哪怕我看起来已经是个废人。”李娟动情地说。

“女儿能挣钱了固然是好事,但我和她妈最欣慰的是,她接触电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开朗了许多。”爸爸李祥玲说。

李祥玲在村里处事公道有水平,谁家有个红白事,都会请他去做“大老执”(大总管)。在村里算是个能人的李祥玲,对于如何照顾李娟,却有很长一段时间心力交瘁。

2014年,李娟得了一场大病,差点离开这个世界。也是这场大病,让李娟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昏迷了3天之后,李娟挺了过来。“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看见村里人都来了,我知道,他们是来送我的。”李娟说,那一次她突然明白了生命的意义,“我才20多岁,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做,不能就这么死了。”

以前,李娟成天盯着天花板,幻想、绝望,再幻想、再绝望。李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她让妈妈拿来一根筷子,咬在嘴里,试着“点”遥控器。慢慢的,她不仅能这样选台看电视,还能在电话机上拨号打电话。

李娟生病前,能蹦能跳,见人爱微笑,是一位充满青春气息的阳光女孩。图为李娟生病前的照片。做电商成了家里增收顶梁柱,荣获“全国脱贫攻坚奋进奖”

2015年,命运向李娟敞开了一丝微光。家里拉网线送了一部触屏手机,李娟在筷子头上用胶布绑上触控笔,她居然可以上网了。

李娟的世界不再是一个房间。她在网上四处“冲浪”,欢快得像“雪地里的小狗”,看风景、穿越小说、霸道总裁剧,注册了QQ、微信,加了很多好友。

尽管已经可以用筷子点遥控器、打电话,但练习用嘴打字仍然是李娟要过的一道坎。“咬着触控笔,还要特别灵活,挺难的。”现在说起这些,李娟轻描淡写。但在那些日子,为了练好打字,李娟的嘴里不知磨了多少个血泡,甚至牙齿都咬出了一个豁口,但倔强的她没有放弃。练习,反复练习,她用拼音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

2015年冬天,砀山连降大雪,家中还有几万斤水果没卖掉,李娟的爸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当时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先在微博上发了个信息,谁知道被一位好心人看到,他后来委托别人加我微信,一下子就买了20箱。”

初次尝试就有不小的收获,李娟坚定了自己做电商的决心。一个月时间,她就卖出了近万斤水果,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李娟卖完自家的水果,开始义务帮助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销售水果。

两年来,李娟不仅解决了自家水果滞销的难题,还帮助附近贫因户销售酥梨8万多斤,收益5万余元,成为远近闻名的“电商CEO”。曾自嘲“最大累赘”的李娟,成了家里增收的顶梁柱。

李娟的努力也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她获得了“全国脱贫攻坚奋进奖”“安徽好人”“宿州好人”等荣誉。

“感谢陪我一路走来的所有人,各种荣誉对我来说就是鼓励和认可。”李娟说。

现在,李娟有了自己的电子商务营业执照,还注册了“祥澳娟”的水果商标。李娟在网上买了一个粉色的手机壳,上面有漂亮的卡通图案,还有一行字——天空飘来5个字:那都不是事。

李娟的努力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先后获得“全国脱贫攻坚奋进奖”、“安徽好人”、“宿州好人”等荣誉。图为共青团砀山县委2016年11月发给李娟的“砀山县最美青年电商”荣誉证书。“智能手机是中国移动送的,轮椅、病床是县残联送的,水果的包装材料是县商务局送的。”李娟的父亲李祥玲高兴地说,“自从女儿接触电商后,整个人都变了,开朗了许多。”图为李娟父母用轮椅推着她在自家院里享受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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