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无双
前些天,我一个人去看了电影《匆匆那年》。结束时,当王菲空灵的歌声响起,瞬间我泪流满面。曾经我和你的匆匆那年,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不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上大学时,你是我最好的男闺蜜。除了上厕所和睡觉以外,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你是校园广播站的名嘴,我是导播。纵使我们合作了无数次,即使关掉了麦克风,我还是不如你能说。我们互相挖苦,却又分享着彼此的心事。
大一时,你和一个校外的女生陷入热恋。随后,我也和一个云南男孩谈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网恋。他对我说,等我们大学毕业,就在西双版纳摆喜酒,请孔雀和大象来为我们的爱情祝福。可仅仅过了半年,我们就分了手。
好长的一段日子里,你陪我买醉,陪我发疯,看我痛哭,和我一起失眠。说实话,闺蜜这样的词,你绝对配得上。虽然,你总是不放过任何讽刺挖苦我的机会,却又对我比谁都好。
记得有一天晚上,你带我去大排档吃田螺。你鄙夷地看着我说:“嘬田螺不能把它的后半截也一起吞进肚子里啊,那是肠子,脏不脏?”我既难为情又生气,怏怏地把手里的田螺壳扔在桌上,抽出纸巾擦手。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和你一起吃宵夜了。你看着我笑,低头用牙签把田螺的肉剔出来,去掉下半截,拌上辣椒递给我,说:“笨死了。”之后,你帮我剔了一盘子田螺肉。
我辣得嗓子眼冒烟,桌上的两瓶茉莉花茶放在眼前,我分不清哪一瓶是自己的。我问你,你一边漫不经心地继续剔田螺,一边说:“我也不知道,随便拿呗。”我随手拿了一瓶,“咕咕”地灌了进去。我嘴里还含着茉莉花茶呢,你突然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说:“你不仅喝了我的茉莉花茶,还喝了我的口水!你真饥渴啊!”我差点儿喷你一脸茉莉花茶。那场景太搞笑,后来,我常常会想起。
我们比赛谁吃饭更快,噎得直翻白眼。比赛的结果,是我输了。你说:“你得送我一个哄我快活的生日礼物,内容我定!”我惊恐地看着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可以,以身相许不可以!”你听了,差点儿把刚下肚的一大盆饭还给食堂师傅。
你生日那天,我们一起翘了课。你领着我坐车到了郊外,指着一间僻静的别墅对我说:“你爬上这扇铁门,翻进院里,偷一件东西出来,就算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什么东西都行?”
“对,什么东西都行!”
于是,我决定拔一根草给你。我把头发盘到头顶,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脱掉凉鞋,从围墙边上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大铁门的中央。正准备翻下去,大铁门突然从中间徐徐打开。你坏笑着,从背后摸出了一个遥控器,对着大门一通狂按。我坐在铁门上方,跟着铁门移来移去,最后,发髻还生生地剐在老树杈上。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你,就像一个傻瓜。
你靠在墙上笑岔了气,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生日快乐……”一群朋友嘻嘻哈哈从别墅里走出来,簇拥着你朝房子里面走去,还有你漂亮的女朋友。我趴在铁门上,披头散发,仿若巫婆;她穿着美丽的裙子,优雅得像个公主。
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大三的圣诞节傍晚,你约我到校门外的肯德基。我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一边低头吃甜筒一边等你。过了约定的时间,突然电话响起,号码是你的,但是没有声音。我喂喂了几声,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原来,你就站在玻璃墙外看着我。你在电话里对我说:“你吃甜筒的样子……好傻。”
你进来坐下,把一个礼盒递给我:“圣诞礼物……里面是情趣内衣。”我吓得连忙把盒子扔回给你。你挥着拳头,威胁我:“你敢不要试试!”我视死如归:“不要不要,死都不要!”斗了一番嘴,最后我还是拆开了盒子。你送的礼物,我不舍得不拆—竟是我最喜欢的小飞侠玩偶。
你得意地说:“就知道你喜欢!别笑了,笑起来的样子更傻!”我充耳不闻,拿着小飞侠,喜滋滋地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
你问:“嘿,你没给我准备礼物吗?”
我正准备把藏在身后的礼物拿出来,突然你的手机响了。你拿起电话,甜蜜地笑。我突然就没了兴致,不想把那份为你精心准备的圣诞礼物拿出来了。那是你最喜欢的樱木花道的玩偶,我找了好久才买到。
你不再关心我的圣诞礼物,坐在我的身边,拿着手机和她一直聊天。我全程保持微笑。我能说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有立场生气吗?没有。我可以随时拥有你,也随时可以失去你。
我们是同学,是伙伴,是闺蜜,而已。
大四的夏天,我们大学毕业了。毕业晚会结束后,我们和几个同学一起跑进了足球场,在松软的青草上躺下。满天星光,大家无来由地伤感。你躺在我的旁边,忽然坐起来,认真地对我说:“认识你这么久,连你的手都没握过,可以握个手吗?”我坐起来,大方地把手伸过去。你握住我的手,吻了一下我的手背。其实那一瞬间,我很想哭。可抬眼望你,你一脸坏笑。原来,你只是开个玩笑。
我去了苏格兰的首府爱丁堡,你和她一起去了首都北京。在机场分别时,我第一次勇敢地拉起你的手,豪情万丈地对你说:“苟富贵,毋相忘!”你也浩然正气地回应:“狗富贵,毋相忘!”
终究与骑着白马的你错过
爱丁堡寒冷的冬天,把我冻得有点呆。除了偶尔和你在网上聊天以外,我基本没有快乐可言。而每一次下了网,看着窗外寂寞的天色,我的心里总会有一点疼。隔着山和水想念一个人,既痛苦又甜蜜,像茉莉清茶。当年康师傅推出的茉莉花茶,后来不知为何改成了茉莉清茶。是的,世事往往没有什么缘由,就会变成另一副样子。
从咖啡店出来,我看见门边蹲着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怀里揣着一只杯子。一个要饭的人,在这寒冷的天怪可怜的。我把刚刚买咖啡找回来的两枚硬币,随手放进男人捧着的杯子里。“咚”的一声闷响,有点儿不对劲,我回过头看,男人恼怒地看我。原来,那不是要饭的碗,我把人家的一杯咖啡毁了……
当我把这件事当笑话一般说给你的时候,你明显听得心不在焉。距离早已经在你我之间滋生。纵使我还努力像以前一样和你谈天说地,找深沉或者无聊的话题,仍然抵挡不住心的渐行渐远。
北京的生活节奏很快,你迅速地成熟,不再轻易挖苦人。对于失恋,你不会再像上学时那样,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地打游戏,最后晕倒在宿舍里。你只会胡子拉碴地喝个烂醉,闷头睡两天。醒过来,又是一条好汉。你再也不肯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
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只要你说一句话,我随时可以回到你的身边。可是,你的频繁恋爱和失恋,让我感觉自己的感情,一旦说出来就会跟着变得廉价,还不如放在我的心里,独自温存。或许总有一天,我们会相忘于江湖。
再后来,你成了一个遥远而普通的老同学。每隔半年或一年在QQ上轻描淡写地汇报几句自己的近况,顺便问候我两句,最近好不好?
我说,好,当然好,怎么会不好。至少,每年我的生日,你都会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2014年的圣诞节,我在爱丁堡收到了你的结婚请柬。你的声音越过千山万水踏过来,你在电话里朗声笑,问我这个已经取得绿卡的新苏格兰人,能否赏脸出席你的婚礼。我倚在门边,平静地听着你的踏实与幸福。你对我说:“回来吧,我俩请你去簋街吃香辣田螺,可比咱们学校外的大排档好吃多了……”我说:“好啊,你帮我剔田螺肉。”
那时我们太年轻,以至于不知道以后的时光竟然那么长,长得足够改变我们的一生。
深冬的爱丁堡天气仍反复无常,忽然就风雨大作,暴雨哗啦哗啦地下。雨夜里,不知哪里传来了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声,让我悄悄落了泪。
2004年9月1日,J大东侧的林阴道上,穿着白T恤的你,和穿着蓝裙子的我,各自手里捧着一个饭盒,隔着3米,共同走过280米,到达4号饭堂。我从没忘记过,第一次见到你时,我的怦然心动。
你是我10年青春里的王子,可你的白马终究没有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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