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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化现实主义风格评析

作者:迟婧婧
西方美学范畴中的“诗化”、“浪漫主义”是表现浪漫传奇,侧重主体情感的外化,有时甚至忽视生活的客观性与情感的逻辑性。与之相对的,新写实主义电视剧则崇尚现象真实论,把人们的生活细节夸张放大用来解构现实主义艺术的崇高感。诗化现实主义电视剧不排斥平民叙事方式,但在对市井生活的庸俗展示方面显现出足够的节制。在对待现实物质世界与精神本体时,诗化现实主义协调了两者的对立,既要呈现实在的现实生活,也要剥茧抽丝凸显人物的道德、理想等。《生逢灿烂的日子》以上世纪七十年代北京胡同的普通一家人为切入点,通过铺展郭家四兄弟由童年至“不惑之年”的成长、打拼经历,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与诗意情怀表现了一个激情热血的纯真年代,把人生百态融汇到了宏阔的历史画卷中。该剧在题材选择、人物形象塑造以及叙事艺术等层面都进行了诗意的提炼。

一、诗意与日常现实:温情叙事里的生活哲学

《生逢灿烂的日子》开篇建构的时间空间坐标和呈现的视觉景观确立了本剧的叙事风格,朴实中尽显诗意。整部剧以老三郭小洋为视角进行叙事,采用网状结构的叙事模式,表现了郭家四兄弟相互影响又相互交织的人生历程,把数十年的社会变迁揽入到故事中。多条情节线索的齐头并进和不同身份的行业设置,反映了多样的平民生活侧面,拓宽了本剧在现实主义层面叙事的广度。

作为一部时间跨度长达四十年之久的年代剧,《生逢灿烂的日子》的诗化范式平衡了理想与现实的二元对立。郭家兄弟这一代人接受过七十年代的朴素教育,经历了八十年代市场经济的变革,目睹着九十年代以来的经济腾飞,感受着新世纪互联网的冲击。他们在革新吐旧中成长,人生境遇各不相同,却都分外厚重漫长,既有中规中矩的传统生活理念,又敢想敢做、能舍能得。这种戏剧性的张力在剧中表现的丝丝入扣。“愣头青”老二郭小海是剧中承载时代变化的关键人物,作为时代的“弄潮儿”,他总能在看似毫无章法的生活中寻找到困境中的转机,其人物性格与社会行为都具有广泛性和概括性。郭小海从国营商店售货员岗位上辞职做个体商贩,其所经历的正是我国从计划经济向商品经济过渡时期。而后电视剧巧妙地利用其服装厂即将倒闭为情节点,道出温州批发行业崛起的时代背景。小人物与大背景结合,个人命运与时代风云相融,家国同构的叙事减弱了平民化叙事个人化和琐碎化的不足,更增添了历史厚重感与审美价值。年代感引发真情怀旧,质朴的温情叙事又建构和呈现了集体记忆。观众更好地感受到以郭家四兄弟为代表的那代人的奔腾、热血且又纯粹的特质,有人看到的是自己也曾鲜衣怒马的少年岁月,也有人看到了父一辈的纯真年代。由此,在对日常生活的写实与感悟中实现了本剧诗化现实主义的精神超越,从而在现实中发掘诗意。

二、诗意与主体心灵:意象化空间中的情感真实

诗化现实主义创作重视日常生活意义的生成,同时揭示人作为实践主体的精神本质,人文精神是这类电视剧的主要审美价值所在。《生逢灿烂的日子》在这一方面分外注重展现主体心灵的真实。但与巴赫金“狂欢化”诗学中对于主体心灵真实的阐释相左,它不是颠覆合理秩序的狂欢化生活,而是在自由中融合了理性。

《生逢灿烂的日子》在渲染人物内心时,是通过象征性意象的运用和人物行动的意象化完成的。本剧把草原这一意象诗化,作为故事中人物心灵的乌托邦出现。凭借自己的才学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之气,在股市中做的风生水起的老三郭小洋,事业巅峰期曾感叹“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他豪情洒脱,热衷于在股票涨落中寻求规律并获取快感。当癫狂过火后才发觉,自己早已在爱情和生活中陷入沼泽。此时,电视剧通过无声的镜头语言表现郭小洋只身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漫无目的远行,既没有单纯的强调精神世界的纯粹,又对人物追求物质满足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做了完整的铺垫,比有声的阐释更能表现人物的心理真实。范爸与郭家的仇恨,在郭小江入狱十几年之后仍然得不到化解。为解开两家人的心结,双方子女在草原上策划了一次相聚,蒙在鼓里的范爸来到草原后心情舒畅,对一切人事都有了焕然一新的感受,不再满怀牢骚。而为了弥补范爸丧子之痛,郭小江与蒙古族妻子商议好将满月的儿子过继给范爸为孙时,本剧设置了一个写意的场景:范爸颤抖着手小心地将黄油点在孩子额头祈福,而后抱着孙子冲出人群,迎着太阳的光晕,大喊着“我有孙子了”,泪水潸然。宽广和充满神性光辉的草原消融了偏执的信念与挣脱不开的羁绊,让心灵复归于平静。本剧在每一部分的叙事中侧重凸显人物心灵的真实,借助意象化空间进行精神世界的表征,从而让人物的塑造更为立体真实;象征性意象的出现也蕴涵着创作者本人的思想,又给观众带来无限想象与深思的空间,作品整体上亦呈现出写意性特质。

三、诗意与理想情愫:观念变迁中的现实观照

在生活流的叙事同时,《生逢灿烂的日子》蕴含着对理想主义精神内核的阐述,朴实自然又韵味醇厚。本剧将四十年的光阴压缩到四十余集的故事长度中,淋漓尽致地表现了社会的起伏变化,更重要的是揭示了这转变背后所伴生的人们思想意识与价值观的激荡。如郭家父母对四个儿子从业要求、婚恋生活的不同态度以及之后所发生的转变,其背后也蕴藏着历年来我国老百姓认识观念所发生的耐人寻味的变化。

《生逢灿烂的日子》把四兄弟理想主义情怀、对爱情的执着和对友情的真挚做了浓墨重彩的描绘,仿佛是一幅奔腾而充满诗意的浮世绘,剧中没有标签化的反派人物,描摹的众生相亦带有浓厚的现实感,他们磕磕绊绊却也豁达自如,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追求目标、追求方式和追求结果。而本剧呈现的不同价值观念同样地契合了观众的多元诉求,让他们更易与剧中塑造的人物感同身受。正如郭爸反复强调的“撑两年,熬出头”;“日子越过越好,操心的事会越来越少”,剧中人物的种种遭遇表现着丰富的社会内涵和人生百态,诗化现实主义在对家长里短的叙述中,自然地流露出对现实生活的希望和深情礼赞。编剧果靖霖在谈及创作初衷时表示,每个人总会有一个阶段去回忆青春,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而得益于电视剧较长的篇幅,使得我们可以更多地展现从惑到不惑的心路历程。在思考过去与温情呈现中,《生逢灿烂的日子》观照当下,其脆弱又无畏的青春叙事与当代人群的精神困惑形成了互文,主题旨归呼应时代精神。该剧用艺术化的影像表现了一辈人如何去消解苦难的峥嵘岁月,又阐释了“什么是生活”以及“我们要怎么去生活”,给年轻一代以正确价值观的引导,激发其迎难而上的魄力。

四、结语

《生逢灿烂的日子》是建立在现实主义基础上的浪漫主义之作,其诗化现实主义的叙事变奏在再现现实生活世界之外,又着意用象征化手法凸显人物心灵的真实,同时将人的理想与意志艺术化地呈现出来,对青春、亲情、爱情、友情和理想进行了诠释,一气呵成。

(作者单位:上海大学电影学院/责编:倪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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