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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丹枫:在虚拟与现实间淘金


文 | 本刊记者 简越



在创立米谷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米谷”)之前,吴丹枫是支付宝数字娱乐行业的负责人。在阿里上市前以及数字娱乐将被阿里提升到战略地位之际离开,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思考和准备创业已经七年,也是我作为多年游戏玩家的情怀所在。”吴丹枫表示,“2013年初我感觉机会终于合适了,如果继续等下去就错过了最好的时点。”吴丹枫说自己是“在合适的时间与合适的人做了一件想做很多年的事”,非常值得。

阿里时代:开疆拓土

当年,一个偶然机缘的促使,在网游第一大渠道商“汇元网”任职的吴丹枫接到了阿里巴巴40位合伙人之一樊路远的加盟邀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已聊得非常投机。

面试吴丹枫的,是阿里巴巴人力资源部门的主要负责人胡蝶,在面试的最后环节,她问吴丹枫:你要什么样的条件?

“我说,不要跟我谈钱,不是我清高,支付我不懂,游戏也不是我的专精,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胜任的情况下,阿里这么大的企业敢把破冰的事交给我,敢于相信我,那薪水你想怎么开都行。”吴丹枫坦言,她相信,作为一家非常有力量、面向未来的公司,阿里一定会非常珍惜为其开疆拓土的员工。因为有这份信任在,所以她不在乎钱,“但据说我的薪水是那年入职者中最高的。”

2007年,吴丹枫以“开拓游戏领域垂直服务模式”负责人的身份加盟支付宝。那个时候,支付宝的地位并不像现在这样如日中天:它拼不过快钱的产品,拼不过易宝的市场宣传,也拼不过银联的背景。而对于吴丹枫来说,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只要方向对,只要有市场需求,做不做得成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要全心投入。她是一个越挫越勇的人,“如果遇到的问题是你必须面对的问题,我会特别兴奋。”

“要颠覆对手,就一定要关注对方做得最不好的东西。”吴丹枫和团队开始寻找各个竞争对手的软肋主动出击。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年的圣诞节前,考虑到节日消费猛增会增加系统负载,因此阿里要把支付宝的系统资源拿去支援淘宝,岂料因此出了个大乱子——支付宝和搜狐之间的接口断开了。

当时,搜狐是支付宝在游戏行业一个非常大的客户,而且它只开通了支付宝这一个接口。接口断开造成搜狐每天损失收入500万元,临近新年,这个事故对一家有财务要求的上市公司来说,问题之严重可想而知。

尽管搜狐畅游的负责人一直非常认可吴丹枫的敬业态度,但也只能非常无奈地通知她:“丹枫,你很努力,而且支付宝的态度我们也看得到,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真的不能再用你们了。”“行吧,你们决定不用,可以的。”吴丹枫没有直接出言辩解,此时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与对方面谈一次。

搜狐畅游的办公地点在北京西五环外的石景山,吴丹枫住在北五环。她整整思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从家中出发,七点半就到了搜狐畅游的办公楼下。等到九点搜狐的负责人现身,没等对方张口,吴丹枫把自己一套房子的房产证直接递给他:“我知道这次支付宝出了些问题,但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支付宝,因为我就是这样相信这家公司。如果你不好交代,你把这个拿去交给你们老大。”



当时吴丹枫只是阿里的一个普通员工。对方看着她,沉默3 0秒后开口说:“啥也不用了,丹枫,有你这样的态度,有你这样的人能够信任这家公司,只要你在,只要有这样的人在,支付宝就一定是我信任的合作伙伴。”

接着,吴丹枫第一时间进行了内部协调,终于让整个事情得到顺利解决,后来搜狐的接口跟支付宝的合作发展得越来越多元化。“信任非常重要。”吴丹枫说道。

吴丹枫表示,在大公司做事的压力在于,必须在自己负责的领域开疆扩土,还要把整个市场培育起来。“很多人会有各种各样的抱怨,但关键在于你有没有这样的态度去努力改变一些东西。”

2010年,阿里创业十八罗汉之一彭蕾刚到支付宝做CEO时,游戏领域刚好出现了一个很好的竞争契机。当时这个有利于支付宝的契机只会存在不到12小时,这好比在一场相持不下的攻坚战中对方突然暴露出一个防御缺口。如果抓住这个机会,支付宝将可能直接干掉竞争对手,让自己市场占有率从10%直接上升到50%;如果错过这个时机,战争可能还要持续一两年。

要乘势而上就必须得到公司高层的支持,但行业里刚刚发生过一件类似的事,结果并不如人意,加上彭蕾刚上任还不太了解业务,因此吴丹枫的直属领导不太愿意再冒风险去推进这件事。

“当时我就跟我的老大说,你就当作不知道这个事情,我去做,如果出了问题我来扛。”吴丹枫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她做这件事不是为了任何个人,而是必须对得起阿里这家公司。当晚,她给彭蕾发了邮件,结果很快收到了态度非常激烈的否定回复。夜里12点半,吴丹枫直接打电话给彭蕾:“我知道您是彭蕾,但您肯定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负责游戏行业的吴丹枫。您刚刚回复的邮件其实会让支付宝每年损失500万,同时还失去了一个能够快速占领市场,能够在很短时间内把两个竞争对手从我们的盘子里彻底清掉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会在今天早上7点半之后消失。我知道今天我很冒昧,但我希望您能考虑我的观点,如果您相信我的话,请您以您觉得比较好下台阶的方式把之前这个邮件收回,说‘我同意。’”过了两分钟,彭蕾直接回了邮件,表示同意。

三天后的高管会上,彭蕾开场的第一句话是:“谁是吴丹枫?”当时吴丹枫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要被开除了,但彭蕾接下来说的话让吴丹枫对她敬佩万分。“她说,你这个女人,我进支付宝已经两个月了,只有你敢骂我。我相信你是冲在前面的战士,如果你没有底气,一定不敢质疑我的权威。你敢说你是对的,所以我才在两分钟内直接回你的邮件,没有什么面子问题,我们阿里就是这样一家敢打硬仗的企业。”

那年吴丹枫刚24岁,就是凭着这样的个性,她在支付宝赤手空拳打出了一片天下。不到5年的时间里,吴丹枫与团队一起把支付宝在游戏行业的覆盖率从不到1%做到了95%,资金占有率从2%做到了75%,实现了游戏产业链条上“人人都用支付宝”的目标。

米谷时代:自立门户

创业者与职业经理人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身份。创业必须着眼行业本身,必须为了自己愿意做的事全心投入,不留退路,要能担当起公司出现的任何问题;而在大公司做职业经理人,资源、资金、人脉等都召之即来。

在支付宝发展的过程中,吴丹枫对游戏玩家的消费数据颇为关注。她发现,全国18~55岁的人群中,每100个人中有76个人玩游戏,其中只有不到5个人在为玩游戏付钱。2012年,这些付费玩家花在游戏上的钱突破500亿元,同样是这批玩家,2012年的在线总消费超过5000亿元。也就是说,玩家花在游戏上的钱只占自己线上消费额的10%,其余90%的线上消费与游戏无关。


游戏玩家的娱乐方式只有游戏吗?游戏的付费玩家是只愿意为游戏付费吗?不愿意玩付费游戏的玩家是因为没有消费能力吗?作为资深游戏玩家,吴丹枫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2013年,游戏产业迎来了转折点,产业瓶颈让大家开始寻觅更广阔的道路。电商和高科技的快速发展具备了让生活走进游戏的条件,智能移动终端的普及以及网速的提升让上网变得更轻松。在众多产业的联合推动下,中国消费者的消费观、消费能力、支付方式都在快速成熟。

“势头来了,如果不做肯定会后悔一辈子。”能在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遇到这个最好的时代,吴丹枫深深地感恩。

2013年6月1日,米谷正式创立。米谷人选择在“六一”国际儿童节这天启航,是希望以“让玩家成为最纯粹的快乐者”的情怀,让游戏玩家通过自由交易将虚拟财产转化为现实中的财富。简而言之一句话,“玩出我世界”。

在吴丹枫看来,所有的商业形式,包括现在炙手可热的互联网金融、O2O、电商等等,都指向一个趋势,即虚拟和现实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此时米谷要做的就是以第三方身份服务于游戏虚拟经济,服务于游戏运营方和玩家群体,通过改善用户交易体验、协助运营方管控数据来提高游戏经济生态的活跃度,将游戏行业从单纯的游戏内资金流通扩展到全行业链的资金流通。

未来虚拟物品交易从地下转为合法之后,玩家在游戏中的虚拟财产可随时随地转换为现实财产。如此一来,游戏对于玩家来说,将不仅仅是寄托着希望与情感的虚拟世界,而会成为与现实世界结合起来的一个整体。其中米谷的作用在于,不仅让玩家更忠实于游戏本身,还能让游戏公司与玩家产生更多关联,获得更多收益。

“其实这个现实的世界或许也是虚幻的,或许它也只是一款游戏。但真实或虚幻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认为它是真实的,所以它就是真实的。这也是很多玩家愿意将现实中的时间、金钱投入虚拟世界的原因,因为对他们而言,那个世界更真实。”吴丹枫表示。

在吴丹枫看来,一个人在现实世界中的需求得到满足的越多,他对虚拟世界的需求就越少,反之亦然。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需求都已经满足得差不多了,此时社交、尊重、自我价值实现等,就成了他们新的基本需求。

游戏用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价值观把年轻人们聚到一起,很好地满足了这个群体在精神层面上的需求。如果在愉悦精神的过程中能够赚得能在现实生活中花的钱,把虚拟娱乐与现实生活打通,把虚拟世界的价值外延到现实当中,“玩中就业”就不再是梦想。“米谷是最有心、最有态度陪伴大家一起做这件事的公司,我们帮助这个行业中需要这类服务的人,帮你承担一些压力,帮你长大。”吴丹枫说。

吴丹枫认为,米谷的商业价值体现在两方面:一是省时省心。从系统搭建到客户服务,从一体化设计到安全保障,游戏公司除了必须参与的部分,可以将其他的都外包给米谷,从而能专注于游戏本身;二是不违和。米谷会根据每个游戏的风格,因地制宜地把真正适合这个游戏的服务结合进去,提升用户体验。

“埋头做好服务,替游戏厂商分忧。如果一个企业能够为玩家和游戏企业创造看得见的价值,这个企业的价值自然就成立了。”

目前,米谷的收入主要来源于服务中每笔订单的分账。这种分账模式基于游戏企业营利途径的增加和更多营利空间的开辟,米谷并不打算从现有的游戏产业中分一杯羹。

成立一年半以来,米谷已经与业内多家端游、手游企业建立了合作,并且已经拿到千万级A轮融资,但它一直保持着低调。“我们不强调自己的存在。”吴丹枫表示,除非厂商特别要求,否则从产品设计到市场宣传,都不需要玩家知道米谷。“对玩家来说,多一个认知就多一个障碍,这些障碍会影响玩家的体验。不用设那么多门槛,顺顺畅畅地满足玩家的合理化需求就好。玩家开心了,大家就都会开心。”


游戏用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价值观把年轻人们聚到一起,很好地满足了这个群体在精神层面上的需求。

深创投的黑马

和大部分创业团队一样,米谷也经历过非常艰苦的日子。但吴丹枫表示:“我们只是一个很小的企业,不管我们今天遇到什么事,如果是必然出现的,那就尽力去享受它,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在拿到A轮投资前,米谷已经有两个月发不出工资。当时,为了米谷,吴丹枫已经把自己的资产卖得差不多了。她对待团队非常坦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但这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离开,甚至有成员甘愿拿出自己的钱给大家发工资,吴丹枫非常感动。

吴丹枫有一位注册会计师朋友,他认识深圳市创新投资集团(以下简称“深创投”)的一位投资人,这位朋友为米谷和深创投进行了一次牵线搭桥。

在选择A轮投资人方面,吴丹枫有三个原则:第一,必须是非产业性基金。作为服务型企业,第三方的身份需要绝对而纯粹,如果自身或股东与游戏公司存在竞合关系,是无法让合作伙伴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你的。第二,必须有国有背景。米谷未来可能有很多跨界发展,需要很多牌照,需要政策的支持。第三,必须是人民币基金。“这个是我的情结,中国人必须拿中国人投资的钱。只有自己的国家强大了,外人才会真正看得起你。”在国内的投资机构中,深创投是符合这三个条件的最大一家,也是最有实力的一家。

深创投经过内部讨论,给了米谷很高的战略定位,觉得它这种“让金融及电商服务走进游戏”的创新思路,能以游戏为切入点连接到具备消费能力和意愿的年轻消费群体,有可能把深创投投资的游戏企业、科技企业甚至传统企业串联起来,于是就投资了几千万元。在深创投总裁孙东升看来,游戏与现实的融合会让盈利点变得更加多元。米谷是国内首家可以帮助游戏企业在游戏内搭建隐形现金交易所,并关联现实消费需求的服务型企业。

米谷人知道,每个游戏都是一个世界,玩家从他们喜欢的入口(手机、电脑、电视、可穿戴设备或投影)进入这个世界,进入一个游戏中的经济世界。游戏是虚拟的,但玩游戏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这些人在现实生活中有更多的消费需求。如果能把游戏与玩家现实中的消费需求关联起来,势必会创造出更大的市场空间和商业价值。目前,米谷科技在O2O部分的探索包括外卖、鲜花、3D打印。

吴丹枫坦陈,一开始她很担心深创投会干预公司的太多业务,而现在她觉得这些担心是多余的,“深创投第一是不干涉我们的业务,只是提供服务;第二是尽其所能地帮我们联系体系内相关联的企业,比我们自己还上心,而不是做甩手掌柜。”例如,深创投与小米科技等联合投资的O2O项目“我有外卖”,未来将通过米谷与相关游戏对接,让玩家可以在游戏中为自己或团队中的好友点一份热腾腾的盒饭。

“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跟深创投的合作,让吴丹枫打消了很多以前对投资人的偏见,“能够与这样的合作伙伴一起走下去,未来就不可怕,他们不是只图回报,而是想跟你一起成长。”



“米谷做的是一件破冰的事,走的是一条别人想都没有想过的路,哪怕它荆棘丛生。”

为战而生

在BAT(百度、阿里、腾讯)主导国内互联网发展大局的情况下,互联网创业者需要在创业中积极体现一种精神,即为战而生,追求梦想,通过自己的创新、创造以及持续坚韧来获得成功的精神。

吴丹枫不是为创业而创业,她只是想做这件事。为了创立这家公司,她放弃了很多,比如阿里的股票和升职机会。“我觉得自己很适合创业。”吴丹枫表示,“米谷做的是一件破冰的事,走的是一条别人想都没有想过的路,哪怕它荆棘丛生。”

创业之初,吴丹枫没有得到朋友们的支持,各种不解和质疑向她涌来:神经病啊,你一个女人拿着这么高的薪水,公司马上要上市了,几千万就不要了,够你买多少包啊;这个事肯定要有人做,但是那么累,能不能挑个轻松点儿的;你就只能去创业吗,不能干点儿其他的?你爱好这么广泛,却选择走最难的一条路……

“当时,我的家人虽然不懂这个事情,但是我做什么他们都支持,也不管我放弃什么,只想让我觉得开心。”谈及此,吴丹枫满怀感激。

“是在阿里做这件事,还是出来做,这并不重要,但是出来做比在阿里做更合适,能让这件事做到它本来的样子,这是取舍的关键。离开阿里的时点取决于什么时候做这件事最合适,而不是我主观决定的。因为我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能力或财力都是不足以改变大势的,但你要有一个敏感,知道什么时候做这个事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吴丹枫表示。

吴丹枫说自己对阿里很感恩。对一家企业的感情可以有多种表现形式,作为员工为它创造价值也好,跳出来作为合作伙伴与它风雨同路也好,都可以表达感情。“米谷跟阿里是非常紧密的战略合作关系,我们目前整个使用着支付宝的产品体系。”

米谷团队的成员均来自电子商务、金融、移动互联网、商业智能领域的专业人士,共同点是热爱游戏,以解决各游戏企业虚拟交易需求为责任。“我是一个比较讲义气的人,如果我看到这些兄弟愿意陪着我患难,愿意跟公司一同成长并不断提升自己,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吴丹枫说自己特别怕辜负别人,她是那种花自己的钱特别不在乎,但花别人的钱特别在乎的人,因为花别人的钱时有一份责任在其中。

“老板肯定要有一个身先士卒的态度,让兄弟们不管在苦的时候、累的时候还是轻松的时候,都能有幸福感。”吴丹枫表示,“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利益不一样,但在我的团队里,没有任何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的。今天的最好表现是明天的最低要求。无愧于心,这就是我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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