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者来也,“柔”为安抚。怀柔,这是一个温情婉约的名字,如三月的风一样,吹得人心里绵绵酥酥的。然而这一带却又不是杏花春雨江南之地,而是历史上曾经“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的所在,而险峭的箭扣长城就隐在这奔腾的群山之中。
春日,我们轻轻地走在箭扣长城边缘。高山仰止,我感觉像去朝圣,去面见一位久违了的远客,在他的身上,蕴着说不完的故事,蓄着流不尽的风烟。我知道,长城也在走,它已经走了百年千年,它还会一直走下去,比我走得更远更久,直到地老天荒。而我,只不过是与它偶然相逢而已。我珍惜这样的相遇,就像珍惜生命中只有一次的奇迹的降临。
箭扣长城据说是长城中最为险峻的一段,自牛犄角边、正北楼、东西缩脖楼、东西油篓、箭扣、将军守关、天梯、鹰飞倒仰北京结、九眼楼绵延20多公里,曲曲折折跌宕腾挪。这里的长城很多地方都坍塌掉了,就像轰然倒下的巨人,还保持着曾经战斗的姿势。没有经过人工修复的断壁残垣,保持了最原汁原味的古老长城的韵味与壮观。
在我的心里,真希望永远不要修复这样的野长城,就让它这样本原地袒露在天地之间,直面来来往往的风和雨,以一种不事雕琢的美占领着这片时空。是的,它曾经也完整过,以它钢铁一样的身躯抵挡着北方游牧民族的铁骑,也挡住了关外无情的风沙与雨雪。这是它的责任,也是它的骄傲与辉煌。
当岁月老去,它成了一个战争与和平的标本展示在世人面前,成了华夏民族智慧与力量的一个缩影横亘在北方的山山水水之间,让人登临,让人触摸,也让人叹息,让人抒怀。
同行的朋友说,箭扣长城因整段长城蜿蜒呈W状,形如满弓扣箭而得名。这是一张绷得紧紧的弓,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拉紧,拉得弓弦与弓背都发出吱吱的响声。
我来自江南,我曾经在南京明城墙下久久徘徊,我知道,现在握在我手中的箭扣长城的砖,与南京明城墙的砖应该是一对孪生兄弟,厚重是它们共同的特质。南京明城墙的砖是坚硬温暖的,但箭扣长城的砖,却让我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寒意,就像握着一片丢在荒野中的盔甲或者刀刃。
此刻,当我触摸箭扣长城,看着初春的野花正在兴奋地四处冒头,一切又都恢复了生机,我的心也随着这花的芬芳而摇荡起来。历史是那样的遥远又是那样的切近,是那样的朦胧又是这样的清晰。箭扣长城,我乐意成为你弦上的一支响箭,被你拉得满满地射向未来,也射向窅冥的历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