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扎,藏语意为“南方大悬崖”,也因为其大部分属地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而得名。在这里,南北分叉的山脉形成一个向东开启的喇叭口,构成了“南部大峡谷”,奔腾的色曲就在峡谷中流淌,随后汇入洛扎雄曲,再转道南下,穿过不丹、印度、孟加拉国,最后汇入印度洋。来自印度洋的暖湿气流能在峡谷中蜿蜒盘升,却无法越过库拉岗日等众多高峰组成的屏障,所以每每南坡山花烂漫时,北坡还沉浸在阴冷雪海之中。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喜马拉雅中段主峰——库拉岗日峰。这里虽然不是地理上的最高峰,却也是西藏宗教文化中的一个高地,千百年来,古老的寺庙伴着神山、圣湖在时光中流转。我们从远方来,只希望由远及近地观赏湖泊的圣洁、雪山的高远……
1 拉萨→浪卡子县→洛扎县→鱼若村
秋色中的普莫雍措孤寂而辽阔,云霞中,水气摇曳的舞姿显得有些缥缈。传说它曾被莲花生大师加持,难怪圣气飞扬。
和队友行者、老山羊在拉萨碰面,为了适应高海拔,我们在此闲逛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与人拼车前往浪卡子县。途径羊卓雍措,入眼的是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淡青色的山,透彻而圣洁。从浪卡子去洛扎的车并不多,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搭上一辆。
在通往洛扎的公路两旁,不时会有各种宫堡类建筑出现。途经达隆镇,见一雄伟的宫堡耸立在谷中突起的小山上,俯瞰整个河谷,想来它原是此地权威的象征。
车盘旋而上,翻过一个无名达坂,就可以看见普莫雍措。秋色中的普莫雍措孤寂而辽阔,云霞中,水气摇曳的舞姿显得有些缥缈。“普莫”是藏语“小姑娘”的音译,传说它曾被莲花生大师加持,难怪圣气飞扬。不过最让人难以忘怀的,还是湖边的推瓦村,它宁静、安详,充满诗意。
翻上蒙达拉达坂,库拉岗日峰就豁然展现在眼前,大家纷纷下车留影,一想到不久后就可以和它亲密接触,我心中激动不已。车到洛扎县城外就不再前行,我们只能继续转车前往色乡。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车子由北向南奔驰在幽深的洛扎大峡谷里,到两河口时再转道西行。接近色乡时,天已漆黑,而我们还要继续赶往色曲上游的鱼若村。
从鱼若村往北,顺着沟谷就可以到库拉岗日南坡大本营,而此地已是边境,进入都要接受检查。我们在村子中寻了一户人家借宿,午夜时分,正准备入睡,却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原来是边防派出所再次前来探访、登记。
2 鱼若村→色乡→措玉村
塞卡古托寺修建在色曲旁边的台地上,寺中有一座九层塔式建筑,在藏语中,“塞卡古托”意为“佛子所建的九层宫殿”。
我们原计划从鱼若村向北直接赶往库拉岗日南坡大本营,不过前往那里的道路现在却被管制起来,大家商量后,决定先游览色曲峡谷,再绕道措玉村前往。
清晨的色曲峡谷遍布霞光,温暖而明亮,片片金色的青稞田散落在河流一旁的阶地上,道路也在其中穿梭。见路边的青稞田里耸立着一座大碉楼,我们兴奋地涌上前去,围着它仔细研究,可最终也没找到上楼的通道,只能站在楼底仰望,遥想曾经峥嵘的岁月。在这里,这样的碉楼还有很多,点缀在谷地里、山坡上,随处可见,四角的居多,不过大多都已残破不堪。
沿途所见开满鲜花的白房子与传统藏居有所不同,而与邻近的不丹王国的建筑更相似一些。这里的村民也不如我们印象中的藏民那样彪悍,体态要娇小许多。这一切都在提醒我们:这里已是山南之南。
山路随着河流弯转,快到曲吉麦村时,我们搭上了一辆皮卡,一路坐在颠簸的车厢里看山谷倒退,不久就到了色乡。色乡,这个小镇看上去再寻常不过,却是藏传佛教噶举派的圣地,因为噶举派的两座重要寺庙——洛卓窝隆寺和塞卡古托寺,就在这里。
塞卡古托寺修建在色曲旁边的台地上,寺中有一座九层塔式建筑,在藏语中,“塞卡古托”意为“佛子所建的九层宫殿”。塞卡古托是噶举派第二代祖师米拉日巴奉玛尔巴译师之命修建的,而修建塔楼也正是他修行的一部分。也许是受米拉日巴大师苦修的影响,这里转塔方式也与别处不同,塔顶刻满佛像的地方有一向外延伸的狭窄步道,那里才是转塔的路径。我们不是信徒,也就没去转塔,而只是在寺庙中转悠,感受些许佛意。
离开塞卡古托寺,在附近的一家茶馆吃午饭。因为当天要赶到登山的起点措玉村,所以我们吃过午饭就匆匆赶路,而没上山去看看更为古老的噶举派发祥地——洛卓窝隆寺。赶到措玉村,傍晚时向当地村民寻了一处遮风挡雨之所扎营。
下到坡间平台时,太阳终于撕开云雾,开始照耀大地,不远之处,雪山也露出它本来的肌理,冰川与岩石组合的画面,线条感十足。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出发时山谷中云雾缭绕。从措玉村往北经白玛琳措、卓木拉垭口,就可以抵达山的北面,不过我们还是想到库拉岗日南坡去看看,所以当天的目的地是白玛琳措西边山谷中的介久措。
第一天正式徒步,大家都没有进入状态,一路走走停停。还好这一天的路程较短,半天就到了介久措。此时,碧波微荡的湖面倒映着蓝天、白云,斑驳一片,只是湖泊尽头的雪山依旧被云雾笼罩,让人看不清模样。这里的冰川已经由山谷冰川退缩为悬冰川,冰层融化坠落,发出“轰隆”巨响,让人既恐慌又心喜。湖边没有大片的平地,我们也只能勉强扎营,看光影变幻,听冰雪融化……
清晨起来,湖面被大雾笼罩,一片冷清。这一天路途遥远,匆匆吃完早饭就出发了。此地人烟稀少,除了牧民为阻挡牛群而垒起的石头栅栏,没有任何路迹可循,我们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灌木丛穿行。爬上一个陡峭的碎石坡后,远远地看见牧民搭建的帐篷,赶紧奔了过去,商量之后,我们把多余的物资放在此处,准备返回时再取走。
离开牧民的帐篷,继续向高处进发,再回头看看那些在山坡上悠闲吃草的牛羊,让人羡慕不已。随着海拔的上升,云雾逐渐消散,库拉岗日峰东侧的卡热疆峰(海拔722l米)露出了一隅,前方要翻越的垭口也变得清晰起来。
攀上这无名垭口,不经意中见到了棉花状的喜马拉雅雪莲,想它们在5000米的海拔上还能傲然生长,让人惊奇不已。垭口的另一边是冰川运动造就的槽谷,谷底布满冰川融化后留下的高低起伏的冰碛物,大小不一、色泽各异的水洼散落其中,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腰带。
踩着碎石上升已是艰难,此刻从碎石坡下降,走一步滑一步,让人痛苦不堪。下到坡间平台时,太阳终于撕开云雾,开始照耀大地,不远之处,雪山也露出它本来的肌理,冰川与岩石组合的画面,线条感十足。
我拿出相机记录入眼的景象,同时用镜头搜寻同伴的身影,在雪山的映衬下,人就显得有些渺小。继续奔向谷底,平台之下的坡面更加陡峭,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下行。
下到谷底,才发现那些冰碛物下面暗藏着冰冻层,其露出之处则融水成洼。望着这样的景象,不免让人遥想曾经冰河满布的山谷是何等苍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乌云就随风而至,雨水也从天而降,浇得大家透心凉。摸一把被雨水模糊的双眼,在无法抑制的颤抖中越过冰碛物,再翻过一个山坡,去向另一个山谷……
担心身体失温,扎营后,我们没吃晚饭就钻进了睡袋……
与库拉岗日峰相对望的是同样雄伟、俊美的卡热疆峰,它们就像一对双子星相生相伴,共睹世间沧桑……
雨一夜未停,裹在睡袋里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晾在帐篷里的外套还会不时地掉下来拍打脸庞,让人从冰冷中惊醒。我们就在这反复的折磨中,挨到了天亮。
昨晚没吃饭,早上起来已是饥肠辘辘,赶紧吃了些东西补充能量。在帐篷里晾了一夜的衣裤丝毫没有变干,依然能扭出水来。寻了些灌木,打算生火将衣服烤干,可是就连灌木也被雨水浇透,任凭我们怎么折腾,都点不燃。
也许是老天眷顾,不久太阳就从云层中冒了出来,我们立即把衣物一一打开晾晒。云雾消散后,库拉岗日峰和卡热疆峰都露了出来,让我们有机会欣赏。
我和行者决定趁着光线正好,爬上最近的山脊上去好好感受一下四周山峰的壮阔景象。因为轻装上行,行进速度倒是比前两日快了许多。最后接近山脊的一段路十分陡峭,我们只能手脚并用,费力攀爬。好不容意爬上制高点,站在脊线上环顾四周,峡谷两面的群山尽收眼底。
峡谷对面,不丹境内的群山辽阔连绵,在阳光的装饰、云雾的点缀下,或浓或淡,如水墨画一般飘逸、灵动。脚下的脊线连着库拉岗日主峰,我站在这里,就仿佛被它拥入了怀抱。与库拉岗日峰相对望的,是同样雄伟、俊美的卡热疆峰,它们就像一对双子星相生相伴,共睹世间沧桑……喜马拉雅的美不只集中在珠峰区域,这里的景色同样震撼人心。站在山脊上凝望,久久不愿抽身离去。
一路下坡到营地,收拾装备,再次开始启程。翻过一道脊线,远远地看到牧民的帐篷,心中顿感安慰,不由得加快步伐,可等我真正赶到时,却是很久以后了。但一停下来,我们就冷得哆嗦,只好躲在牧民的帐篷里烤火、聊天,不过因为语言问题,我们也只能一边说着对方听不懂的话,一边拿手比划。最终,我们在牧民帐篷边上扎营,而那些牦牛就环绕在我们周围。
道路一旁是金黄的青稞田,田里站着一位正在劳作的藏族妇女,整个画面让我想起了法国画家米勒的《拾穗者》……
早上起来又是大雾,不过我们都习以为常了。我们起来做饭时,那位牧民正一如既往挤牛奶。
帐篷依旧是湿漉漉的,我们不愿多等,直接塞进了收纳袋,就开始出发。路过介久措时,最后再看看这个隐匿的高山湖泊,希望它永远都这么宁静。
翻过山脊,很快就看见了晨雾中的一弯蓝水,那就是白玛琳措。较之介久措的默默无闻,白玛琳措则为人所熟知,因为在藏人心中,这里是格鲁派创立者宗喀巴大师的四大“魂湖”之一。
沿着山脊往前走,湖面越来越宽,湖水也越来越蓝。远处的雪山还在云雾中沉睡,我独自下到湖边,与湖水亲密接触,拍几张特写。再次回到山脊,云雾散开了不少,可以看见露了半张脸的卡热疆三峰,当地人则称其为“九本松”。中午的云层消散很快,不一会儿就看见了露出金字塔形顶峰的九本松直刺蓝天。
前往卓木拉山口的路是连通色乡和洛扎的古道,有着明显的马道,不用费心找路,走起来轻松不少。站在路边,远远地看见山坡上有一头牦牛孤独地伫立在天地间。我抬头与之凝望,就像高手过招时审视对方一样,我心中当然明白自己不是它的对手,而它似乎也觉得我不够资格。我迈步向前,想着为什么就只有一头牦牛,就看见了它的伙伴,还有布满山坡的羊群。
顺着山路继续往前,就可以看见折公措,和介久措、白玛琳措一样,它也是山谷中的狭长湖泊——冰川拔蚀而成的凹地在冰川退缩后聚水成湖。折公措往上,还有两个海拔略高的小海子,冰川融水依次流经每一个湖泊,最后顺着山谷流入色曲。湖岸边有不少玛尼堆,堆积起来的每一块石头就像一双守望的眼睛,看湖光山色,云卷云舒。
本想也爬上山脊上去拍几张湖水连着卡热疆峰的全景,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拉近镜头,随意按下快门,就继续赶路,晚上在卓木拉垭口下扎营。也许是连日徒步而至疲惫,也许是感冒了,扎下营后就懒得动弹。
早上起来也没心思做饭,只想着外面的川菜馆里热腾腾的菜肴。同伴还在睡觉,想到今日行程简单,就没再多等,一个人收拾了行装,就先动身直奔垭口。早晨的气温很低,为了保持温暖,我几乎是跑步前进,一直到朝霞出来,浑身才温暖起来,而这时,山谷在晨光中颇为迷离、梦幻。越过垭口,便能看到山谷下远远的格朵村,晨光中的村庄、田野明暗交织,诗意一片。
中午12点,到达出山的公路,道路一旁是金黄的青稞田,田里站着一位正在劳作的藏族妇女,整个画面让我想起了法国画家米勒的《拾穗者》,土地、劳动总是让人感动,而我们却很难用言语去赞美。
这时,手机也有了信号,给各方报了平安后,我就躺在公路边晒太阳,等待同伴。没有前往的库拉岗日北坡,既是遗憾,当然更是为日后再来留下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