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女友·校园

你的儿歌我的真经




■沈奇岚:上海复旦大学哲学硕士,德国明斯特大学哲学博士。喜欢用大把时间来阅读、思考、到处旅行,尝美食、看美人,和生动有缺点的人做朋友。讨厌无聊无趣和装模作样的人、事、物。新浪微博:weibo.com/ shenqilan ; 微信公共号: shenqilan520。艺术公众微信号“UnderstandA 其然”创始人。

这一年春节的电影院毫无悬念地属于周星驰。《美人鱼》让人又笑又哭,无论别人如何评价,我在电影院里完成了我的怀旧。当主题曲《世间始终你好》响起时,不禁让人唏嘘。唱歌的是莫文蔚啊,周星驰当年的女友,她始终是懂他的,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后并不翻旧账,而是在他需要的时候依然为他站台鼓掌。

这首《世间始终你好》也是1983年黄日华翁美玲版本的《射雕英雄传》里的主题曲,周星驰在这部电视剧中跑了龙套,出演了宋兵乙,没几句台词,宋兵乙上场几秒钟后就被杀死。周星驰在电影《美人鱼》中,也是悄悄怀旧,感怀了当年的自己。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是什么让周星驰一直坚持讲他的故事?自从他获得了自己拍片的自由之后,他从来不拍凑数的商业片,每一部都是倾尽全部心血,不惜三年五年只拍一部电影。这种态度和做法几乎是反商业的。曾经看过一个《西游·降魔篇》的纪录片,关于周星驰如何指导演员拍片。每一步每一幕每一帧,他都在那里,一遍一遍地趋近他心目中的完美。

于是在春节期间忍不住重温了周星驰的经典影片,再看《西游·降魔篇》,突然生出无限感慨。这个故事讲的是驱魔僧人陈玄奘的成长历程,他经历了被人冤屈、九死一生和痛失挚爱,终于顿悟属于自己的道路。

他要把那么多的慈悲和善良讲给更多的大众听。陈玄奘的成佛之路,也是周星驰的艰难之路。原来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周星驰,那杀心狂妄三天三夜“从南天门一路杀到蓬莱东路”的孙悟空,他是周星驰,是那个在工作中绝不妥协见佛杀佛的他;那自卑敏感痴情不已的猪刚鬣,他也是周星驰,是那个在采访里低头说“我那么老,没有人要我了”的周星驰;做了好事却被冤屈但死不开口沉默不语的沙和尚,那面对刀枪加身依然沉默无语的鱼妖,依然是周星驰,是那个被漫天谣言缠身却不出面澄清一句的周星驰。比照着这几年他的起起伏伏,他在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写入每个角色。他想说——每个人,身上都是那么重的魔性,但始终需要一个如来,压着它,也是托着它。上一次代替周星驰顿悟的是《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这一次是唐僧——如何看执着?有执着才能放下执着。有过牵挂,方能了无牵挂。

没有魔性,真经是无意义的。真经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依赖着人们的缺陷、贪婪和所谓的“魔性”。不知那么多夜晚,他是如何度过的。是什么给他真正的慰藉。或许,说故事,做电影,是他的救赎之路,是他的修行之路,是他度人度己的唯一道路。
片中有个奇妙的情节,陈玄奘的师父交给他的降魔大典,是一部《儿歌三百首》。这本书被女主角段小姐撕碎后又拼贴了起来,竟然成为了《大日如来真经》。顿悟后的唐僧念诵着经文,降服了孙悟空。

周星驰正在做的事情,与此一致:他要把最深最难的《如来真经》,包装成人人能看懂也能唱诵的《儿歌三百首》。他要唱给每个人听。而这个时代的《如来真经》,正是电影啊。当屏幕充满了我们的生活时,已经少有人去阅读深奥的哲理著作,在短短的三分钟视频里,人们获得了视觉和心灵上的愉悦。

这个时代流行着鸡汤,也流行着毒舌。鸡汤和毒舌都是事物的表象,这个时代的《儿歌三百首》,是《奇葩说》,是《金星秀》,是插科打诨最后做正经事的人们。就像电影《美人鱼》里,无数的笑料,最后是为了那一滴眼泪。

周星驰,永远的艺术家,也是永远的孤独者,最后只能成为《大话西游》里的那只孤独的猴子,他的电影就是那城墙上的西洋武士和心上人相拥的画面。而他,在夕阳下,孤独远行,取经,修行,唱着你的儿歌,他的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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