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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在岛礁上面的机场

作者:文/子宁

文 子宁


中国政府征用的中国南方航空A319首先降落在永暑礁机场。 査春明/摄

编者按:新华社消息,2016年1月6日,中国政府征用中国南方航空和海南航空共2架客机飞赴南沙永暑礁新建机场,这标志着该机场具备了保障民航大型客机安全运行和可提升南海地区空中交通服务的能力。永暑礁新机场是我国目前最南端的一座机场。在茫茫大海上建造机场与在陆地上有什么区别?保障飞机有哪些不同?本文就此问题,结合海洋工程、机场工程等领域研究成果进行探讨,供读者参考。

珊瑚岛礁的成因

珊瑚岛礁,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其实所谓岛礁,并非字面所指的岛屿或礁石,根据与海平面的关系和自身特点,珊瑚岛礁地貌可分为岛屿、沙洲、干出礁、暗沙和暗滩五类。南海的永暑礁就是干出礁,这类礁石生长在接近海平面的位置,高潮时被淹没,低潮时部分礁坪露出,根据地貌特征细分,永暑礁属于干出环礁。

环礁是由珊瑚礁形成的环状或部分环状岛屿。由于形成过程中环境的变化,环礁的轮廓除圆形外,还有椭圆形或其他不规则形状。海洋中间环礁的形成与火山有关,海底火山喷发流出的岩浆使海底不断升高,高过海平面的就形成火山岛,夏威夷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火山口生长至刚刚探出海平面后,由于重力或其他地质原因,塌陷后沉没水中,剩下的环状珊瑚礁岛屿持续增长,便成为环礁,中间的火山口就形成了潟湖。

因为适合珊瑚生长的环境在热带、亚热带的温暖水域,所以环礁仅分布在此范围,比较著名的环礁有马绍尔群岛和马尔代夫群岛,印度洋最著名的环礁是英属迪戈加西亚岛,由于地质条件优越,这里现已成为美国在印度洋重要的海空军基地,可对东非、中东地区形成有效力量覆盖。

既然位于海洋中间的珊瑚岛礁有很高的价值,那么如何将这些天赐宝礁变为一颗“永不沉没的珍珠”,在岛礁上施工又与在陆地上有什么不同?

岛礁工程难点

想要在珊瑚礁上进行建筑施工,首先要了解其地质构成。珊瑚礁是造礁珊瑚死后,其骨骼和外壳聚集在一起形成的无生命地质构造,造礁珊瑚则是能分泌碳酸钙形成骨骼和外壳、以群体固着生活的腔肠动物。我国南海分布有许多珊瑚礁,其面积相差很大,从不足1平方千米到100平方千米以上不等,这些厚达两千多米的珊瑚礁经历了上百万年漫长的地质变化。珊瑚礁的顶部,又分为礁前斜坡、礁坪和潟湖三大地貌单元,陡峭的礁前斜坡是所有珊瑚礁的共同特征。礁坪上凹凸不平,堆积了礁砾块、砂屑,并在某些礁体的适宜位置发育了灰沙岛。因此,想要在凹凸不平,布满砾块、砂屑,半沉于海面之下的礁坪上进行混凝土施工,远比在坚实的陆地上复杂。

由于远离大陆的岛礁上没有适合普通混凝土施工的碎石、河沙等常规建筑材料,施工用淡水也十分匮乏,人们不得不千里迢迢从大陆用船舶运输,而这无疑会使施工成本大大增加,不仅如此,受风浪等自然条件限制,施工工期也难以保证。因此,在岛礁施工,就必须充分利用当地条件,就地取材,用疏浚港池、航道挖出的珊瑚礁砾代替石沙,用海水代替淡水,配制具有当地自然环境特点的特殊混凝土。但由于岛礁建设在全球的数量都不多,美国等发达国家也不会轻易传授相关技术,因此我国科研施工人员都必须独自面对种种困难。

除建筑工程本身外,在岛礁施工,还要面对十分恶劣的气候环境。南海属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具有高温、高湿、高盐和台风多的特点,海区6级以上大风天每年平均超过200天,8级以上大风超过150天,每年各种台风、强热带风暴等极端天气频率达6~7次,这些天气会给工程施工带来很多不确定因素。

不仅如此,施工所需的人员、机械、物料装卸也会受礁盘结构、可利用面积、水位深浅以及水下暗礁的影响。首先,由于珊瑚礁水域底部结构相对脆弱,运输船只不易下锚,大型船只更是难以抵达浅水区;其次,潮汐起伏与涌浪可能会对火工品与油料的装卸与贮存带来危险,如果在装卸阶段造成爆炸或泄漏,将会造成人员与环境的重大损失;此外,这些不可控因素还会使投资预算难以控制,停工停航等费用难以核算。

自然环境的恶劣也会对人员的生理心理造成极大影响。由于施工海域纬度低,日照时间长,加上高温,会导致人员心生燥气,体虚乏力;淡水如果供应不足,靠雨水或井水会滋生皮肤病;高湿度海洋大气环境还容易患风湿性关节炎,而小型岛礁的医疗条件极度匮乏,这些都是对施工,或是以后在岛礁工作生活的人极大的挑战。此外,由于近些年经济形势的变化,沿海地区劳动力价格的增长也会为征集上岛施工人员带来一定困难。

除上述所说,还有很多能预料或未曾预料的困难,这些都给岛礁的建设带来了很大阻力。但值得高兴,永暑礁的建设者们克服了一切困难,为美丽富饶的南沙群岛新添一景,从今以后,人们就可以乘坐飞机,前来欣赏这颗镶嵌在南海上永不沉没的一颗“珍珠”。


环礁形成示意图。制图/闫妍

机场建设特点

在岛礁上建造机场,首先要从礁坪的面积考虑,礁坪面积、长、宽都必须满足要求,高程不能太低,否则容易被海水侵蚀,也不能太高,否则填方量太大,经济成本高。另外,岛礁机场的建造还面临两点与陆地截然不同的情况——跑道方向与地基承载能力。

为保证安全,飞机起降时会选择逆风条件,利用风速提高飞机空速,缩短起降距离,因此在修建跑道时,会根据当地气象条件,顺全年盛行风向铺设跑道,以北京为例,北京冬季盛行北风、西北风,夏季盛行南风、东南风,因此,北京市界内的首都、南苑、通州等机场都为南北走向。但在岛礁上修建机场,跑道必须沿着环礁较高的边缘走向而建,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其主风向的适应性。

由于南海地区盛行东北、西南季风,跑道建设时应尽量顺应风向,拜大自然所赐,永暑礁长轴成东北—西南向,长约25千米,短轴为西北—东南向,长约6千米,面积约110平方千米。礁顶中部为一 开放式潟湖,面积约105平方千米,水深20~30米。在礁坪西南端,有足够的空间修建一条长度超过2 000米、宽60米的跑道。单有跑道滑行道还不够,一座设施完备的机场还需建设停机坪、导航台、油库等相关设施,而建造这些都需要额外的空间。

目前,飞机跑道道面选用的材质大多为水泥,因为水泥硬度高、抗腐蚀能力强。但是珊瑚礁盘能否承受水泥道面的重量,能否承受飞机降落时的冲击,则是另一个考验,需要工程师从建筑的根源——地基开始研究。

从地基开始,建设跑道前,需对珊瑚礁所在区域进行地质考察,判断工地是否处于地壳多动断裂带上;其次,要判断礁体岩层是否为缓坡或台阶式结构,以确保稳定性;第三,要考察构成礁坪的沉积生物礁是否已经发生成岩变,若以成为致密胶结礁灰岩,那么地基条件就成熟了一大半,之后要做的便是对礁体进行断面、溶洞检查,检查的方式有卫星遥感与声呐探测等,后者类似金属探伤。

如果地基都没有问题,下一步就该考虑跑道土基的稳定性了。由于珊瑚礁的礁坪在高潮位时淹没于水下,低潮位时露出,因此在礁坪上修建机场跑道,首先要填筑一道高于水面的人工岛。由于填方量大,从陆地运输土方成本极其高昂,因此现在多采用就地取材的方式——吹沙造陆,由专门在水中抽取泥沙的特种船只实现。在珊瑚礁区域工作时,会将珊瑚礁捣碎,利用钙质砂填筑堤岸,而道面、护坡与其他少量结构则使用其他传统建筑材料。

在珊瑚礁上铺设土基,最担心的现象便是土基沉降,工程师们需通过多种方式计算土基的沉降形态与沉降量,并通过打水泥柱、加固边缘等多种方式对土基进行加固,以确保土基连同礁盘稳稳地趴在坚硬的海底,不发生倾覆。

在珊瑚礁上建造机场的主要困难解决之后,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便是飞机降落珊瑚礁后的保障问题了。


永暑礁新建机场成功接收两架民航客机后,参与试飞的各领域人员合影。 査春明/摄

飞机保障技术

民航客机的飞行安全需要多方面的保障,如电力、油料、通信、导航以及航前航后的基本维护与检修。岛礁机场囿于空间等因素,虽无法像大机场一样拥有完备的保障设施,但基本的油、电、导航不可或缺。此外,岛礁机场与陆地机场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处于高温、高湿、高盐的自然环境下,这对飞机等所有金属设备的寿命影响巨大。众所周知,海水味咸,是因其含有大量游离态的正负离子,金属与海水直接接触时会发生电化学腐蚀,海水中的大量氯离子能破坏金属钝化膜,使其遭受严重腐蚀,海水中含氧量越高,腐蚀速度越快。当海水受太阳照射蒸发后,在海平面以上形成盐分极高的海洋大气会在金属表面形成薄水膜,它也是腐蚀性极强的电解质,在这种空气环境下金属的腐蚀速度是干燥大气8倍。因此,此类自然环境对飞行安全的保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如果飞机需要长时间驻留,针对此类情况,美国人在迪戈加西亚岛上为B-2轰炸机配备了蚌式软体机库,这种机库具有质量轻、容积大、结构简单、便于组装与运输等诸多特点,看似轻柔的机库可为飞机遮阳挡雨,配套的空气净化设备还可使内部空气变得干燥清新,十分适合岛屿等偏远机场使用。另外,长期执行岛屿航班任务的客机,也需要对一些敏感部件,如空速管、起落架等进行重点维护,或在购买飞机时,就配套选择适合此类气候条件的配件。

因为执行岛礁飞行的航班大多只是经停折返,所以飞机通常会携带满足全部航程的燃油。但为应对突发情况,更好的为航班追踪、搜寻救援提供空地支持,油库的建设也是不可或缺的。除上文所述的应严控土基沉降外,建设油库还应当严格符合消防安全的标准,因为无论油库发生火灾或泄露,都将对岛礁上的人员设备,以及周边海域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中国南部沿海及其岛屿地图。南海岛礁星罗棋布,永暑礁机场的战略意义巨大。

环境与未来

南沙群岛自古以来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不仅是一个美丽岛群,而且还是一个大宝藏,不仅有极其重要的地理战略地位,南沙群岛北起礼乐滩北的雄南礁,南至亚西南暗沙,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南沙群岛重大的战略价值。南沙群岛属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月平均温度在25~29度之间,雨水充沛,岛上灌繁茂,海鸟群集,盛产鸟粪,两栖生物丰富,水产种类繁多,是我国海洋渔业最大的热带渔场,有浮藻植物155种,浮游动物200多种,贝壳66种,海域蕴藏着大量的矿藏资源,有石油和天然气、铁、铜、锰、磷等多种,其中油气资源尤为丰富,地质储量约为350亿吨,有“第二个波斯湾”之称。

因此,在南沙群岛建设与发展岛礁可以更进一步的拉近人们与自然的关系,让更多人树立保护环境的意识,也可以让我们以此为原点,保护好大自然赐予我们的这片神奇、美丽、富饶的南沙群岛。


海南航空空姐从第二架降落的客机上走下。 査春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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