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新疆人文地理

远去的满城风雨

作者:秦志全

撰文 /秦志全 摄影 / 周生国

走近巴里坤满城,它虽然历经风霜雨雪的侵蚀,墙头爬满灌木杂草,墙壁满目疮痍,仍然不失它宏伟壮观、雄风犹在的景象。令人不由地追忆它留在历史长河中如一场梦幻般的辉煌和沧桑。它们是黄土夯筑而成的古城池,更是各族军民用忠诚和血汗浇铸的历史丰碑。


巴里坤满城



绿营兵城的“家属区”

1616 年,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各部落,建立了八旗制度的后金政权,后其子皇太极改国号为清,改族号为满。1644 年,顺治皇帝在北京紫禁城登基,满族官兵大举西迁镇守边关。1755 年(乾隆二十年)清政府平定准噶尔部落上层贵族的叛乱和大小和卓之乱以后,统一了新疆,开始在哈密、巴里坤、乌鲁木齐、伊犁、吐鲁番等地派满族军队驻眷。清雍正九年(1731 年),宁远大将军岳钟琪统兵在东天山月牙峰西二十余公里的山脚下,修筑一座“绿营兵城”(今汉城),城墙周长约 4 公里余,高6 米,底宽 6 米,顶宽 3 米,开有 4门,城墙上有城门楼、瓮城门、垛口、炮台、马道,城周有护城河、设吊桥。城内四条大街、兵营营房、演兵校场。街中心十字路口筑有钟鼓楼。为弥补面积之不足,后又在主城东西各 5 里处修筑周长 2.5 里的小兵城两座。

清乾隆三十七年 (1772 年),在“绿营兵城”东约半里处,为驻满营官兵及家眷修筑一座满城。城墙周长 3 公里余,高约5 米半,底宽约5.5 米,顶宽约 3米,女墙约 1 米余。有跺口 1 161个,炮台 12 座,角楼 4 座。城开四门,东门为“宣泽”,西门“导丰”,南门“光被”,北门“威畅”。四门筑有四座小瓮城。城内有四条街,有官暑、小校场、马厩、军库、兵丁及家眷住房。有镶蓝旗庙(又称玉皇阁)、关帝庙(俗称关帝大庙)、观音阁、镶红旗庙、七星庙、药王庙。城内根据官职大小筑有小木楼和平房,大多平房为满族的传统住房,一般院内有一个影壁,立有供奉神用的“索罗杆”,两间正房,门向南开,外屋有灶,里屋北、西、南三面有土炕。官职大的小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其建筑风格式样介于汉、蒙之间,布局大致相同。城内秩序安定有序,不同辈分、年龄、官职大小,十分讲究礼节,军纪、家规十分严明。只因为有严明的军纪,才能在抵御侵略、平定叛乱中屡战屡胜。官兵及家眷大多信仰佛教和萨满教,每逢春节、元宵节、二月二、端午节、中秋节,都带家眷去庙里或在家里摆上香案、灵牌,拜佛、祭祖。



瀚海鼍城

位于新疆东门户要塞的巴里坤满城,也是一座纳贡城,凡新疆各地纳贡朝廷的贡品,都要经此地转道内地朝廷,按清政府的规定,凡经此转道运往朝廷的贡品,可以按比例提取部分犒劳此地官兵及家眷。加之清代中期往返内地与新疆之间的驼商队频繁,为此地带来空前的经济繁荣。当时屯荒鼎盛,官兵屯荒打下来的粮食能自给,官兵及家眷生活较富足,衣食起居较讲究。通常男人们身穿皮马褂,拖着大辫子,嘴里叼着长柄烟锅,迈着八字步漫步在大街上;颜色艳丽的旗袍和花盆底鞋,把女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似乎忘记了身处边塞异乡。但为了安全起见,四座城门上昼夜有兵丁把守,戒备森严,平常除了木匠、裁缝、银匠、郎中、兽医之类手艺人外,汉族和其他局外人严禁入内;因城内只有少量简单日用品的小店铺,官兵及家眷如出城去汉城购物、娱乐,必须三五 成 群 结 伴 而行,按约定时间归来,如有违者,严惩不贷。如遇什么军事、政务进出城门,守门兵丁一律用旗语。守门兵丁身上带有彩旗。为满城蒙上更神秘的色彩。

汉、满两城傍山地势而筑,共长达两公里半,两座城门只相错百十步,都由黄土夯筑而成。因地处东天山腹地,雨雪水充沛,树木丛生,绿草成茵,真可谓一派“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大雨过后的无风天气,空气湿润,常有淡雾缭绕,出现缥缈的神奇幻景。

相传从前清兵里一北方籍统兵将领,携随从骑马去城外南山狩猎,当时天刚下过雨,他骑马走至山坡上回头朝山下看,草原上空浮着一层淡雾,淡雾下的汉、满两座黄土城墙,犹如游弋、相互嬉戏追逐在绿色瀚海波澜中的两条土黄色大鱼,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像什么鱼,便问随从中的一位文职官员,文官答,像一前一后的两条鼍龙。将领又问何谓鼍龙?文官解释:鼍龙,即扬子鳄。从此,“瀚海鼍城”便在城内外驻军和百姓中传颂。清代文人李维城在撰拟巴里坤八大名景时,把“瀚海鼍城”纳入八景,即:天山雪松、瀚海鼍城、龙宫烟柳、镜泉宿月,岳台留胜、黑沟藏春、尖山晓日、屯稼堆云。



风雨飘摇的古城

光绪十四年(1888 年),满城驻扎的部分满兵奉调奇台。1912 年,统治中国长达三个世纪的清政府宣告结束。一个下弦月的深夜,汉城南门外南园子村一农民起夜解溲,看见有数千人马形成的一条黑色长龙,沿马路朝西可能是去投奔奇台、迪化、伊犁的满族亲友和同胞。当那条黑色长龙行至汉城西两公里处一道高梁坡上时,身后他们居住了 147 年,近七八代人的满城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汉城里有起夜的人看见了满城里的火光,呼唤救火,居民们纷纷起床拿着水桶、水盆前去灭火,走至满城西城门前,被守城门的满营兵丁拦住,不准进城救火。在火光的映照下,人们脸上挂满泪水。他们想不通,跟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朝夕相处,驻守在这座边关古城的满营官兵及家眷,为何悄悄离开了这座古城,并点燃了城内苦心经营了147年的建筑设施,还不准他们进城救火。第二天夜里烟火才熄灭,守城门的满营兵丁不知去向。城内烧成了一片废墟,连城门都被焚毁,仅剩几座庙宇了。往昔雄伟的城门,美观、繁华的街景荡然无存。从此满城内荒无人烟,灌木丛生,荒草萋萋,只有牧民进去放牧,有人家亲人过世掩埋于此。上世纪50年代初草原上闹狼患,茂密的草木丛成了狼的藏身之地,有牧民在城内放牧被狼咬死。到上世纪70年代初,城内建了一座化工厂往后,一些行政、企事业单位和居民住房才陆续迁进满城内。满族官兵及家眷离开满城为何要将城内建筑设施焚毁,至今仍是个难解之谜。

满城西城墙毁于“文革”前后,现今还剩东、南、北三面城墙残壁了。但巴里坤的汉、满两城在全疆,乃至全国都是保存较完好的土夯筑的城墙之一。现今两座城墙内外各种现代化建筑林立,设施俱全,但人们爬上南山坡登高远眺,仍然不失瀚海鼍城往昔的神韵。仰望相依相辅又前后相衔接的两座古城,人们永远不会忘记200 多年来,那些驻扎在城内外的满族军民,与草原上各族军民一道,为抵抗外来侵略,平定叛乱,屯荒戍边,共同生活、劳动,经历了血与火、泪与汗的岁月。它们是黄土夯筑而成的两座古城池,更是两座各族军民用忠诚和血汗浇铸的历史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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