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蓝星人太空飞车客房的客厅里,来自不同星球的人们第一次聚在一起商量。
欧阳修文认为,要想离开脚下这颗日益危险的星球,只有尽快重建超光速太空飞车。
撒贝里赞同,他说:“我看了你们的太空飞车,也知道你们所说的那种超光速燃料,但是……”他望着两位蓝星人,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紫星人遮遮掩掩的话激发了阿依尔姑丽强烈的好奇心,她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追问,“但是什么?”
撒贝里颇有些难为情地望着欧阳修文。
欧阳修文微笑着,鼓励他说下去。
撒贝里这才说:“但是,恕我冒昧,直说吧。你们的太空飞车不过是海市蜃楼,当真正需要超光速时,它就什么也不是了。”
阿依尔姑丽一听惊诧地望着欧阳修文:“那怎么办?”
欧阳修文不禁脸一红,十分窘迫,他问撒贝里:“为什么会是这样?”
撒贝里说:“你们的太空飞车有质量,有质量的东西就不会超过光速,这就像你们蓝星人家里养的鸡不像野鸡那样会飞一样。我刚才心算了一下,现在的太空飞车以超光速燃料作动力,最大飞行速度是零点九九九九倍光速。零点后面那四个九是它的大限,这就像拧到底的螺丝,再拧也不会前进了。”
“零——点——九——九——九——九,”欧阳修文有点儿费劲地重复道,“这使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在他们一百岁生日这一天,哥哥辞别弟弟去太空旅行,说好一年后回来。哥哥以零点九九九九倍光速在太空中旅行,一年后如约赶回了蓝星。哥哥当时是一百零一岁,而让哥哥大吃一惊的是,弟弟却成了四百六十九岁的老头,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听完故事,阿依尔姑丽拍手欢迎道:“太好了,这么说,我也可以越活越年轻喽?”
欧阳修文笑而不语,因为他知道,蓝星人虽杜撰了这个科幻故事,却没有人实现过。
撒贝里替杜撰故事的蓝星人证明道:“我们紫星常有这种事,爷爷比孙子年轻的比比皆是,况且,据我所知,智慧超群的绿星人就更是这样。”
观念正统的欧阳修文望着撒贝里,不无担心地说:“不会乱套吧?”
撒贝里说:“血缘关系永远也不会乱,再说,即使乱了,还可以通过分析基因确定。”
阿依尔姑丽则提醒欧阳修文:“在蓝星上,舅舅是婴儿,外甥是老头的也不少见啊。”
欧阳修文想,也是,随即转换话题道:“这么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希望飞到黄星了?”
撒贝里说:“希望不能说没有,可从我们的太空船得到一些启发。我们紫星人的太空船最快是光速的三百倍,但与绿星人的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他们的太空船最快是光速的一千二百倍。”
欧阳修文和阿依尔姑丽没有超光速飞行经验,不知道坐在三百倍甚至一千二百倍光速飞行的太空船里是什么滋味:是像白云那样飘起来?还是像无数蜜蜂飞进脑袋里那样嘤嘤嗡嗡的眩晕?还是……阿依尔姑丽问撒贝里,撒贝里没有从正面回答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他说:“即使有太空服,蓝星人的身体能不能适应这么快的速度,仍表示怀疑。”
欧阳修文说:“这些都是有了超光速太空飞车以后考虑的事,可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拥有超光速太空飞车?”
撒贝里说:“我们的太空船,也就是你们蓝星人眼里的星际母舰,或UFO,之所以能够超光速飞行是由于有两个关键的东西。”
欧阳修文赶忙问:“是哪两个关键的东西?”
撒贝里说:“一个是负物质,一个是宇宙能。正是这两个神奇的东西,使我们的太空船具有了超光速飞行能力。”
然而什么是负物质,什么是宇宙能,在蓝星人的字典里还是一片空白。
欧阳修文和阿依尔姑丽茫然地望着撒贝里,撒贝里不得不花了较长时间对负物质和宇宙能进行解释。
他说:“负物质就是具有负质量的物质,你们蓝星人看不见,我们紫星人能看见。这种看不见的负物质广泛存在于宇宙空间,它们产生的负质量和看得见的物质产生的质量正好抵消,或者说相等,这使得我们生活于其中的宇宙能够保持稳定状态。其道理就像加了重物的天平,你必须在另一头给它加相同重量的砝码,否则它就会不稳定,倾斜。”
众所周知,看得见的物质占有空间,譬如酒瓶里装满了酒,除非把酒倒出来,否则就装不进别的占有空间的东西。看不见的负物质就不同了,它不占有空间,装满了酒的酒瓶完全可以再装进负物质。紫星人的太空船就是这样,它本身是一些看得见的有质量的物质,但它可以不断地从周围环境中吸收负物质,当负物质像水溶解冰糖那样把太空船完全溶解后,太空船就看不见了,就消失了,而当负物质像海绵里的水一样被挤出来后,太空船又看见了,又出现了。
“所以,”欧阳修文说,“在我们看来,你们的星际母舰来无踪去无影?”
撒贝里微笑。
阿依尔姑丽说:“我们蓝星人也有隐身技术,主要用在国防上,像隐身战机、隐身军舰……每个国家都造了一大堆,可那些玩意儿都是骗间谍卫星和其他一些高科技侦察手段的,肉眼都能看见,你们的星际母舰才是真正的隐身技术,与之相比,我们的隐身技术充其量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撒贝里说:“那是你们这么看,我们并没有觉得采用了隐身技术,因为我们看得见,我们潜在的敌人绿星人就更是看得见。”
“噢——”阿依尔姑丽发现自己一不小心露了怯,脸不禁一红。
撒贝里说:“我见过你们蓝星人的潜艇,也知道,那种长长的像鲸鱼的家伙能够下潜,是由于它泵进了大量海水。它自身的重力超过了海水对它的浮力,所以它从海面上消失了,而当它泵出所有海水,它自身的重力由于小于海水对它的浮力,所以它又出现在了海面上,而当它泵出部分海水,它就会停留在海面下一定深度的地方,既不上浮也不下沉。在这个一定深度的地方,由于潜艇受到的浮力和自身产生的重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受到的总力为零,所以潜艇可以在水下航行。”
其实这很像紫星人的太空船,当太空船吸收的负物质产生的负重量和太空船自身产生的重量大小相等时,由于方向相反,太空船总重量为零,这时太空船可以以光速甚至超光速飞行,而当没有负重量或负重量小于重量时,太空船以亚光速航行,但是当神奇的负重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太空船在我们蓝星人看来,会像潜艇一样从视野中消失。负物质对于太空船的用处就是这样,它一方面决定了相对于蓝星人眼睛的隐身性能,另一方面决定了能不能以光速或超光速航行。
当然太空船物质和它所吸收的负物质总量为零,这只是光速或超光速飞行的前提,要想真正实现这个目标,还必须有足够的动力,动力从哪里来呢?
撒贝里说:“我们的太空船使用的动力是宇宙能。什么是宇宙能呢?它实际上是使宇宙里大大小小的天体飞快旋转的能量。它是当初宇宙诞生时产生的,之后广泛存在于宇宙空间,哪怕是角角落落。紫星人的祖先发明了一种收集宇宙能的机器,用作太空船的引擎。它能够使太空船不断地加速,加速,再加速,直到达到光速,超过光速。宇宙能对于太空船的用处就是这样,它是一种神奇的能源,来自宇宙,而又无处不在,比阳光还要安全、清洁。”
欧阳修文问撒贝里:“是不是所有的UFO都是这样?”
撒贝里摇摇头:“据我所知,绿星人的太空船就不是这样。”
然后紫星人向蓝星人介绍了绿星人的太空船是怎么回事。
撒贝里说:“绿星人发明了一种物质转换器,它能将太空船以及里面的人和其他东西变成超物质。什么是超物质?它是一种神奇的物质,无论是蓝星人还是紫星人看来,都像无线电波一样视而不见,当然智慧超群而又神通广大的绿星人除外,他们能看见这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东西。超物质天生以超光速传播,不需加载任何能量,就像你们一生下来就会吃奶啼哭并不需要教一样。有了这么好的东西,绿星人想去哪里,只要事先确定好目的地,然后轻轻揿下物质转换器的开关,一切就OK。超物质到达目的地后,奇妙的物质转换器又让它变回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然后太空船在想去的地方着陆。”
由于超物质看不见,摸不着,不占空间,所以能轻易遁到地里、遁到墙里、遁到水里、遁到其他一些看得见的物质里,所以绿星人的太空船来无踪去无影,突然拐弯,突然停住,从山体里出来,遁入山体里,看起来就像神话故事一样不可思议。但在近距离旅行时,绿星人一般不用物质转换器,而是用意念能——一种驱使人想干什么的能量驾驶。蓝星人也有意念能,但比较原始,比如气功师的气功,比如巫师的诅咒。尽管用意念能驾驶太空船不能以光速或超光速飞行,但好处是省去了添置引擎、燃料,另外,还可以欣赏沿途风光。
在介绍过程中,撒贝里始终没有忘记强调,有关绿星人的若干细节他们紫星人“确实也不清楚”,因为人家毕竟是比他们更为高级的生命,许多事情在他们的世界里也是谜,而且由于了解得多,谜也相应得多。
既然撒贝里如此深谙宇航之道,欧阳修文请教道:“你看,我们的太空飞车该怎么办?”
撒贝里看了一眼阿依尔姑丽,又望着欧阳修文建议:“既然我们没有绿星人的物质转换器,那就只好用负物质了。”
“可我们没有。”欧阳修文流露出担心的目光。
撒贝里拍拍他的宝贝挎包,然后扑哧一笑。
欧阳修文释然,开始思索神奇的负物质怎样使太空飞车隐身,又怎样使太空飞车超光速。他想,既然有质量的物质总是往下沉,那么有负质量的负物质是不是总是往上浮?噢,就像吸了毒品的感觉,整个人轻得冒泡泡,飘起来。当然,欧阳修文没有吸过毒品,那种感觉是从小说里看来的,小说是作家的想象。
这就是科学家,对未知的领域充满了好奇,喜欢动脑筋。
凡人就不同了,趁这工夫,阿依尔姑丽问:“你们用宇宙能作动力,我们用超光速燃料,能代替吗?”
撒贝里说:“能。”
于是,她兴奋地说:“既然这样,就别浪费时间了,干呗。”说着,她站起来。
欧阳修文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说:“可我发现,庚星上几乎没有超光速燃料。”
“有!”撒贝里肯定地说,“吃饭的时候,我看书了,书上说这里的山区有你们说的超光速燃料,而且成色好,足够十艘超光速船来回黄星十次了。”
“太好了!”阿依尔姑丽拍着手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欧阳修文开动大脑想了一会儿,然后皱起了眉:“其实,超光速燃料用于宇航是我的发明,我不懂宇航,所以太空飞车才陨落在了庚星。”
撒贝里说:“我知道你们所说的超光速燃料,在古代我们就是用这种东西做太空船燃料,我们的祖先学名叫它‘煤’,民间叫‘炭’,也有叫‘煤炭’的,用于宇航完全没有问题。”“当然,我们的‘煤’跟地球人的‘煤’还不是一回事。”
欧阳修文又请教道:“撒贝里,你说,改造好还是重建好。”
撒贝里说:“当然是改造好,这样快啊。”
欧阳修文低头思索。
阿依尔姑丽说:“可弄好了太空飞车,我们去哪里?”
欧阳修文说:“当然是去天鹅座的黄星。”随之,他又补充道,“实在不行,也可以就近找一个合适的星球,然后……”
阿依尔姑丽又问撒贝里:“那——你呢?”
撒贝里说:“我去你们老家蓝星,我的使命在那里。”
“可我们只有一台车,不能掰成两半啊!”欧阳修文说,愁云随即布满了他的双颊、眉毛、额头,“你们的船要是不摔成碎片就好了,可以像我们的一样进行修复。”
撒贝里苦笑,他本想纠正欧阳修文:“不是摔的,我们的船根本就摔不坏,而是炸的,被绿星人威力强大的反物质弹击中后炸的。”但他觉得这些都是废话,就没有说。
阿依尔姑丽出主意道:“那就先送撒贝里去蓝星,然后再去黄星。”
“不妥,不妥,”欧阳修文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恐怕回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阿依尔姑丽仔细一想,也是,就不再言语了。
欧阳修文建议:“实在不行,就再建一台。”
阿依尔姑丽立即鼓掌称好。
撒贝里虽觉得再建一台会拖延时间,弄不好车还没有建好,绿星人就找来了,但由于没有更好的对策,也只好同意了。
这样这件事就定下来,接下来阿依尔姑丽提议,既然将有两台太空飞车,为了区别该给它们起上名字,她征询的目光望着撒贝里。
撒贝里的樱桃小嘴笑了笑,说:“我是客人,尊重你们的意见。”
阿依尔姑丽不勉强,征询的目光望着欧阳修文。
欧阳修文转动科学家的大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道:“两台车,一台去黄星,曲线救星,一台去蓝星,负有使命……”猛然他抬起头来,一只眼望着阿依尔姑丽,一只眼望着撒贝里说,“我们所在的这台,也就是将要改造的,叫‘拯救蓝星’号,将要新建的那台,叫‘天河使者’号。你们看,行不行?不行,我再想。”
“拯——救——蓝——星,天——河——使——者……”阿依尔姑丽喃喃地重复着,“好听,又有意义,我看行。”
撒贝里没有意见。
于是,还是腹中婴儿的太空飞车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下来。
大家沉浸在“婴儿”即将诞生的喜悦中,过了一会儿,撒贝里说:“为保险起见,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天鹅座黄星了,那是一颗危险的星球,去我们仙女座紫星吧?”
欧阳修文吃惊地望着撒贝里,心想,这不是开玩笑嘛,黄星离这里只有十二光年,而紫星离这里遥遥二百万光年,二百万光年呢,还不老死在路上。
撒贝里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欧阳修文的心里话,随即解释道:“你根本不用担心,超光速飞行时,时空会倒流,你不但不会变老,还会更年轻呢。”
阿依尔姑丽担心了,问撒贝里:“我们的大人类学家该不会变回婴儿吧,那样的话我可就累了。”
“怎么可能呢?”欧阳修文嗔怪地看了一眼阿依尔姑丽说,“假如我变回婴儿,你早就变没了,到时候还不是我替你着急啊。”
阿依尔姑丽一想,可不是嘛,于是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见状,撒贝里安慰道:“别怕,超光速旅行时,人的确会变得年轻,但当停止后会自然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阿依尔姑丽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欧阳修文说:“你的意思是,对于超光速飞行来说,十二光年和二百万光年对于一个人身体状况的影响没有什么两样?”
对此,撒贝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这个紫星人不想回答问题时就是这样。
欧阳修文说:“要是这样,那当然好了。”
撒贝里说:“其实,太空船的速度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黄星是一个蛮荒星球,不开化,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臭鸡蛋味儿,而且,在沙漠、灌木丛、荒山里到处有毒物。在古代,我们的探险队去过那里,十个人只回来了一个,有九个永远死在了那里,因为那时候我们还不会灵魂珠技术,唯一回来的一个让我们知道了黄星是我们的克星,从此就再也没有人敢去了。后来,‘去黄星’成了一个典故,就是‘惩罚’的意思。”
欧阳修文不解地摇头。
撒贝里说:“不像你们蓝星,我们紫星没有警察,没有监狱,没有法官,要是谁犯了罪,我们就在他脑海里诅咒,当然罪行不同咒语的轻重也不一样,说‘去黄星’是我们最严厉的惩罚之一,就像你们蓝星人的死刑。”
阿依尔姑丽禁不住问:“这么说,黄星上有你们很多囚犯喽?”
撒贝里笑了,说:“当然了,我们不会真的送罪犯去黄星,罪犯也不必主动去黄星,实际上,即使是我们最严厉的惩罚,也仅仅是道德的谴责而已。”
欧阳修文说:“当初我是觉得黄星偏僻荒凉,是绿星人躲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才决定去那里完成我的使命,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犹豫了。”
撒贝里趁机鼓动说:“别犹豫了,去紫星吧。”
欧阳修文很为难的样子,说:“冒昧地去紫星,不会把我当奸细抓起来吧?”
“这你放心,”撒贝里说,“我现在就帮你联系。”
说完,他背起挎包就出去了,欧阳修文和阿依尔姑丽紧紧跟在后面。
三人来到户外,这时正值午夜时分,星光朦胧,耳畔不时传来咝咝的火山喷发声,仿佛巨蟒正爬过草丛,而远处裸露的群山也频频被闪电曝光。撒贝里摘下头盔上左边的金属球拿着,放在樱桃小嘴前,就像对着麦克。随着嘴唇不断翕动,撒贝里头盔上右边的金属球向空中发射出一串串蓝色的火花,细看,火花里有文字、有声音、有画面,但来不及辨认,火花就钻进了夜空里,接着又从深不可测的夜空里钻出了一串串蓝色的火花,进入撒贝里头盔上的金属球里。
联络完毕,撒贝里把金属球放回头盔上,向两个蓝星人走来。
欧阳修文问:“在屋里通信不是更方便吗?”
撒贝里说:“噢,刚才信号太弱,在户外信号好多了。”
“噢——”欧阳修文明白了,蓝星人的森星通有时就是这样,“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撒贝里说,“我们总统说,非常欢迎你们去天河国,愿意无偿提供一切便利条件。”
“太好了!”欧阳修文说,“那,我们就去天河国了。”
于是,三人高高兴兴地返回了岩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