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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的伤痕


□文·图/田德文


退休后的曼热亚木仍然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读书,聊天 李光友 王春林/供图

柏林是一座脸上留着伤疤的城市。作为欧盟最大国家——德国的首都,柏林没有巴黎的精美,没有伦敦的厚重,没有罗马的华贵……这座城市最大的特点似乎是浓缩了德意志民族历史的伤痛。德意志民族不掩饰历史伤痕的做法是值得尊敬的,因为只有勇于深入反思过去,才会有光明的未来。而对游客来说,漫步在遍布伤痕的柏林,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切实感受德意志民族的历史,实在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勃兰登堡门

勃兰登堡门是柏林的标志性建筑,一座由6根立柱支撑的平顶城门。在门顶中央,矗立着一尊高约5米的胜利女神铜制雕塑。女神张开翅膀,驾着四马两轮战车驶入柏林。女神的右手高举带有橡树花环的权杖,花环内有一枚铁十字勋章,花环上站着一只戴有普鲁士皇冠的鹰鹫。参观过勃兰登堡门的人都知道,要拍出它的气势还真有点难度,因为在它的周围挤满各色建筑,没有足够它释放气场的空间。

勃兰登堡门原本是柏林的一道城门,因为通往勃兰登堡而得名。后来,柏林城不断扩大,勃兰登堡门就逐渐成为柏林市中心了。勃兰登堡州和柏林的地理关系有点像河北省和北京市的关系,实际上柏林是被勃兰登堡州环绕着的。

历史上,德意志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公元962年—1806年,300多个说德语的大小邦国组成一个松散的同盟,这就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伏尔泰曾经挖苦“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说它“既不神圣,也不在罗马,更不是帝国”。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德意志民族确实很晚才建立起真正统一的国家。历史上,由于德意志民族小国林立,可没少被周边的大国如法兰西、西班牙、俄罗斯甚至波兰欺负。1806年,法国国王拿破仑勒令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放弃皇帝尊号,神圣罗马帝国寿终正寝。

神圣罗马帝国解体后,以柏林为中心的勃兰登堡——普鲁士王国在德意志邦国中迅速崛起,主要原因是这个国家有着军国主义的传统。早在1740-1786年弗里德里希二世任国王时,普鲁士军队就已经多达20万人。由于继承了条顿骑士团的军事专制传统,这支军队的作战能力很强,使得普鲁士成为欧洲的军事大国。历史上,普鲁士最大的野心就是要统一德意志诸邦,建立强大的德意志帝国。这导致德意志与顽强阻挠它统一建国的法国之间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两国不断爆发战争,不断相互羞辱,最终结下世仇。1756年到1763年,欧洲列强之间爆发混战,史称“七年战争”,普鲁士在这场战争中崛起为欧洲军事强国。勃兰登堡门就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为纪念七年战争胜利下令建造的。但是,当时欧洲最强大的军事大国还是法国。1795年,普鲁士败于法国,被迫割让莱茵河以西领土。1806年,普鲁士再次败于法国,失去16万平方公里土地,赔款1.3亿法郎。拿破仑攻入柏林后,下令把勃兰登堡门上的女神雕像作为战利品拉回巴黎,此事成为德意志民族史上的奇耻大辱。1814年,普鲁士在滑铁卢击败法国,夺回胜利女神像。1870年,普鲁士再次败于法国。1871年1月18日,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在法国凡尔赛宫镜厅登基,宣布建立德意志帝国。到敌国王宫里建国,这大概算得上国家间羞辱的极限了。德法之间的历史仇恨是后来两次世界大战的起因,给欧洲乃至世界都造成深重的灾难。


勃兰登堡门见证了二战期间的德国历史。1933年1月30日,德国纳粹冲锋队的游行队伍从勃兰登堡门通过,庆祝希特勒出任总理,建立法西斯政权。1945年4月30日,苏联红军穿过勃兰登堡门攻入柏林,宣告德意志第三帝国灭亡。当苏联士兵在勃兰登堡门胜利女神像上撑上红旗的时候,纳粹德国士兵用大炮,把胜利女神像炸得仅剩下一只马头,现在勃兰登堡门上的雕像是二战后重新铸造的。冷战期间,勃兰登堡门恰好处在东柏林和西柏林之间的隔离区,无论从西侧还是东侧都无法通过,成为战后德国分裂的象征。上个世纪80年代担任西柏林市长的魏茨泽克曾说:“只要勃兰登堡门还关着,德国统一的问题就没有解决。”1989年12月22日,时任西德总理的赫尔穆特·科尔由西往东走过勃兰登堡门,东德最后一任总理汉斯·莫德罗在门的另一端迎接了他,勃兰登堡门的开放最终象征着德国的统一。

时过境迁,现在的勃兰登堡门再也没有普鲁士军国主义的色彩。二战结束后,德法两国通过欧洲一体化实现历史性的和解。勃兰登堡门东侧的巴黎广场本来是为纪念1814年普鲁士军队占领巴黎而命名的,现在则是法国大使馆的所在地。2015年11月13日巴黎恐怖袭击案发生后,德国民众在法国大使馆前摆满鲜花,纪念在袭击中遇难的人们。在勃兰登堡门对面的大路中央,还有纪念犹太人大屠杀的巨型灯柱。所有这些,都象征着德国已经彻底与军国主义历史划清了界限。


勃兰登堡门前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柏林墙

柏林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曾经被高墙电网分割开的城市。二战结束后,纳粹德国及其首都柏林被美国、英国、法国和苏联分成四块占领。1949年,苏联占领区成立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即东德,首都设在柏林东部的苏联占领区,而美、英、法占领区则成立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即西德,首都设在波恩。美、英、法三国拒绝将它们所占领的柏林西部交给东德,结果西柏林成为东德领土中的一块飞地。在同一个城市中搞边境控制的难度很大,结果是大批东德公民经西柏林逃往西德或他西方国家,给东德造成严重的政治和经济影响。1961年8月13日,东德在柏林建起一条长达155公里的高墙,将西柏林隔离起来,越境者格杀勿论。1961年8月24日,一个叫君特·利特芬的人成为翻墙越境时被打死的第一个人。截至1989年,共有61人在试图穿越柏林墙时被东德边防哨兵枪杀。

修建柏林墙是冷战期间美国和苏联两大阵营对峙的结果,它因此成为冷战的象征。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在东德居民的压力下开放。1990年6月,东德政府决定拆除柏林墙,“推倒柏林墙”成为冷战结束的标志。1991年10月3日,战后分裂41年的德国重新统一,东西柏林的道路、铁道及桥梁迅速接连在一起。但是,柏林墙作为冷战的历史遗迹却并没有被彻底拆除。现在,柏林市内还保留着三段比较长的柏林墙:最长的一段在施普雷河沿岸奥伯鲍姆桥附近,因为墙上绘有大量涂鸦被人们称为“东部画廊”;另一处较长的存留位于波淖尔大街北部,为部分重建的围墙,在1999年改为纪念场所;第三处位于波茨坦广场和查理检查站之间,是现在柏林市里的一处旅游景点。1961年10月27日,美军和苏军曾在查理检查站两侧各部署30辆主战坦克进行对峙。其实双方谁也不愿意把冷战变成热战,所以这次近距离的敌对行动第二天就结束了。由于查理检查站多次出现在《碟中谍》等大片中,游客见到时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柏林来说,保留部分柏林墙的目的是让人们不要忘记历史。两德统一是以东德“加入”西德的方式完成的,东德的政权机关自然销声匿迹,就连经济体系也土崩瓦解。合并的过程,使两个德国都付出了沉重代价。对原西德地区来说,“吃掉”东德要花很多钱,直到现在大家还要缴纳“团结税”。对原东德地区的很多人来说,统一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想象中的富足。20多年来,德国东部各州的失业率一直远远高于西部,高素质人口流失严重。由于青年失业的情况很严重,德国东部的治安状况一直不好,主张排外的新纳粹组织活动猖獗,每年5月8日纳粹德国战败日,柏林都会发生一些新纳粹分子和警察之间的冲突。

对德国来说,柏林墙虽然拆掉了,但是要彻底清除它所留下的阴影也许还需要很长时间。


今日斑驳的柏林墙

博物馆岛

从勃兰登堡门沿菩提树下大街一路向东,就可以走到柏林著名的“博物馆岛”。这个岛位于施普雷河两条河道的汇合处,集中建有新博物馆、国家画廊、佩加蒙博物馆、博德博物馆,形成了柏林市里最大的文化区。1999年,柏林的博物馆岛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世界文化遗产。与巴黎的卢浮宫相比,柏林的博物馆说不上大,展品也说不上恢弘繁浩。但是,它们却也没有那种法国式的好大喜功,透着一股静雅的文化气息。博物馆岛上的佩加蒙博物馆常年展出古巴比伦、埃及、波斯等地文物,吸引的游客也最多。但是,要了解德意志民族的历史,其实还是去博物馆岛近旁的柏林国家博物馆更好,那里经常有全景展示德国历史的大型展览。

回顾德国历史可以发现,德意志民族心思缜密、做事精细、凡事求好,这种个性是在历史中逐渐形成的。德意志民族散居在欧洲的西北部,自然条件比南欧恶劣,生活得也就没有南方那么“热闹”,这就养成了他们比较沉静、内向的民族性格。形象说,古代的德意志人是因为没地方去才坐得住,坐住了也就容易钻研些什么。历史上,欧洲最重要的哲学家和音乐家几乎都是德国人,精密的手工业和工业制品直到现在还是德国的拳头产品。“德国制造”能成为高质量的代名词,当然不仅是由于德国人坐得住、爱钻研,而是因为德国建有严格的行会制度。制造假冒伪劣产品的人会被赶出行业去喝西北风,所以谁也不敢偷奸耍滑。

与西欧其他国家相比,德意志历史文化中的“父权主义”色彩非常浓厚,在价值观上更加强调勇敢、严谨、服从、纪律、秩序等“自律性”而非“自由性”的品质。这种民族性原来集中体现在“普鲁士精神”中,普鲁士建成强大帝国后迅速传播到所有德意志地区。不难想象,如果这些品质与军国主义、种族主义纠结起来,会长出什么样的恶果。历史上,很多德国人都有种族优越感,认为德意志民族比其他种族更加优秀,这种观念在纳粹兴起的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希特勒正是利用一战失败后德国社会中下层广泛存在的种族主义、反犹主义情绪而带领纳粹攫取政权的。按照德国人的心理诉求,希特勒上台后给德意志民族带来他们渴望的安全、稳定与繁荣,代价是把德国变成了一座没有围墙的监狱,最终经由战争走向毁灭。

二战结束后,德国人对纳粹历史进行了深入反思,努力通过赎罪赢得和平与和解,确保永不再战。1951年,西德总理阿登纳表示:对犹太人和受害国的“赔偿是我们的责任,它虽然不能洗刷我们的罪恶感,却是和解的前提。”1969年,社民党人勃兰特出任西德总理,在任期间大力推行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和解的“东方政策”。1970年12月7日,勃兰特在华沙代表西德与当时属于社会主义阵营的波兰签订和平友好条约,在华沙犹太人起义纪念碑前双膝下跪,代表德国向纳粹受害者谢罪,此举对于在西德营造以纳粹历史为耻的社会氛围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1999年6月,德国众议院决定在柏林建造纪念碑群,悼念在纳粹大屠杀中遇害的犹太人,警示国人牢记纳粹德国的罪恶。战后,德国民众逐渐形成坚决否定纳粹历史的主流立场,新纳粹主义活动都会遭到广泛的抵制。2014年11月,新纳粹分子在柏林示威,抗议政府为外来难民提供避难所。活动遭到3000多名市民的阻拦,双方发生暴力冲突。2015年1月11日,在德国东部城市莱比锡,极右翼集体上街游行反对政府接收难民,左翼民众又与他们发生激烈冲突,导致200多人被拘留。

从这些事件中,我们可以看到战后德国民族性的改变。知耻而后勇,这样勇于反思过去的民族才是值得尊敬的。也正因如此,柏林的伤痕才没有使它变得丑陋。

(责编 许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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