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也没有用啊,送孩子们去100公里外的县城读书, 摩托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尤其在雨季,塌方和泥石流中,只有摩托车能出去。
我们默默祈祷小伙子和孩子们一路平安,村主任扎西顿珠说,等送孩子的青壮年们回来,人畜分开工程就可以马上动工。
然而,四五天过去了,小伙子们还没回来。有人带回消息说,今年新入学的孩子不让在县里读书,要回乡里读。焦急的村民陆续来找我们,那几天我和觉罗天天爬山去给县里的朋友廖花和扎西次仁副县长打电话,但听说县里早就下了红头文件,林卡乡的孩子必须在乡里就读。
看来毫无办法了。不知情的村民冒着生命危险赶到县城送孩子读书,为照顾孩子,多数在县城租房子,交了一年的房租,准备各家送老人前去陪读。而每个家里都有三四个孩子在县城读书,突然有一个得回乡里上学,陪读的老人怎么分身?已交的房租也退不回来,最主要的是,村民们事先不知才会如此张惶无措……
但让我们欣慰的是,小小尼巴村,一百多人,每家每户都在竭尽全力送学龄孩子读书。如今,村里已有一个大学生,一批初中生,众多的小学生。等这些孩子成长起来,尼巴村一定会大有改变。只是眼前,村里的人还和牲畜住在一起。
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和村主任商量,马上集中村里现有青壮年召开人畜分开动员会。
开会的大多是每个家里的儿媳妇。她们听得很认真,很恭敬地听德高望众的扎西顿珠讲解人畜分开的重要性,她们点着头,但也忐忑地揪着地上的草:因为,男人们没回来,她们无力修建牲口房。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开始工作的。一家一家去勘察村民们打算新建的牲口房的地址。
这天一早,大嘴姐旺姆(村里人给她的绰号)背着孙子,脚刚踏上我们的楼梯,就把嘴笑开到耳朵两旁问道:“我家牲口房开始施工了,你们能来看看吗?”
旺姆的家在村头,很远,还得过条河才到。一想到那条湍急河流上的独木桥,我的双腿就发软。“好的,我们下午就去!”觉罗一点不怕。他在村里帮每家拔青稞,自己开垦菜地、劈柴、爬山等等,无所不能。
中午,我和村里的文书措姆吃过觉罗蒸的大花卷,就得跟着他去旺姆家勘察了。我们这些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人,来到尼巴村,如果没有觉罗劈柴、生火、蒸馒头,可能每天都只有吃干糌粑了。连开水也难喝上,更别想吃新鲜蔬菜。
旺姆见我们赶来了,老远便邀请我们进她家的危房里喝茶。我连连摆手。记得上次到她家走访,我很有先见之明地站在她家平台上记录完所有问题,就支使觉罗下到黑房子里去拍照了。果然,觉罗出来时,他身上的跳蚤在载歌载舞——在人畜分开前,我可不想再染上跳蚤。我们要求直接去看她家的新牲口房。
“你们看,我们已经动工了吧!”大嘴姐旺姆的笑容毫不吝啬,指着一堆石头和几根旧木料搭起来的不到两米高的破棚子说。
我们三人看看那个破棚子,再看看两眼闪亮亮的旺姆,一时说不出话来。很明显,旺姆误会了。她以为随便搭个棚子,就可以领到人畜分开项目的建设费。
“哎,做人畜分开不是为了分钱,是为了……”我们三人着急地抢着说。旺姆身后的百年核桃树伸展着巨大的枝桠,茂密的树叶上滴着潮湿的雨水。湍急的河水白浪滚滚,水雾弥漫在四周。
措姆以标准的昌都方言,又给旺姆详细地讲解了一遍。“孩子他爸今年大年初三被魔鬼带走了……”旺姆突然哭起来说,“他从屋顶上不小心掉下来死了,现在家里只有大儿子一个劳动力。”
“不要哭,不要着急嘛!”我劝她。她这样失声哭泣,让我们很是难过:“你们家就要在原址盖新房了对吧?那么不要再把一层用来关牲口了,到时在房子后面或者旁边顺便修个宽敞的牲口房嘛!”我说。
“对对,不要哭了,到时候算我一份劳力。”觉罗挥动着一双有力的胳膊说。“啊! 你要在尼巴村住几年啊?还要帮旺姆盖房子?!”我和措姆吃惊地望着他。
旺姆不等我们翻译,像是全部都听懂了,释然地望着觉罗咧开嘴破涕为笑,满意地连连点头。回去的路上,我和措姆一直逗觉罗,说尼巴村民需要他,劝他留下当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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