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颖的办公桌就在苏淼的对面。有时候,苏淼会兴高采烈地向周颖招手,让她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周颖就凑上前去,对苏淼的儿子一顿赞:“越长越帅了!越来越阳光了!”
周颖的这些赞美是由衷的,视频中的15岁少年,的确是越来越优秀了,尤其是和老妈聊天的内容,亲切而又不乏思想,浑身的自信与朝气,透过电脑屏幕扑面而来。
周颖知道,苏淼的儿子小健在出国前,是挺让妈妈操心的一个孩子。虽然上的是重点中学,但学习成绩一般,为了让孩子未来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苏淼也是费尽了心思,上补习班,找家庭教师,但都收效甚微,在一次期末考试的时候,小健竟然考了班上的倒数。周颖现在都记得苏淼开完家长会回来垂头丧气的样子。
后来,在一位朋友的建议下,苏淼决定将儿子送到国外读书。现在事实证明,苏淼的决定是正确的,小健到了国外,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好多。篮球打得不错的他,在国外受到很多鼓励和赞扬,整个人都自信起来。而且,他与寄住的华裔家庭关系处理得非常好,还学会了好多在国内都不曾做过的诸如修草坪、洗汽车等事情。上次放假回国,往返机票都是小健自己订好的,苏淼为此特别欣慰。
看着小健发来的照片,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清澈的湖水,美丽极了。苏淼聊天时,也经常提到将来要到新西兰生活的想法,听着特别让人羡慕。周颖忽然意识到,其实,孩子有个好未来,整个家庭的境遇也就跟着改变了。
周颖的女儿比苏淼的儿子小一岁,原本笃定地想让女儿在国内走高考独木桥的想法被动摇了,看着小健在国外生活学习得那么好,周颖也很想将女儿送出国。
但是,当周颖将这个想法公布于众,才知道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先是家里人的反对,母亲是反对最激烈的一个人,老人家声称身体不好,怕是外孙女出国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了。周颖告诉老人家,到国外读书其实与到外地读书差不多,每年都有好几次假期,都可以回家探亲,而且平日里还能视频聊天,和见面差不多……老人总算被哄好了。
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周颖面前,那就是出国的费用。读高中,每年要二十万,读大学,每年要四十万,算下来,要二百多万。这对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讲,是太大的经济负担。
犹豫再三后,周颖夫妇还是决定要尽全力支持孩子出国,他们决定卖掉北京五环处的一套房子。这套房子,是公公婆婆去世留下的遗产,几年来,一直靠出租这套房子的费用来补贴他们地处三环的房子的贷款。现在两口子决定,卖掉它支持女儿出国。两口子都想着,将来女儿如果能定居新西兰,能有一份好工作,这笔钱是一两年就能挣回来的。
但是,就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际,周颖想要送女儿出国的想法又遭遇了一盆冷水。周颖远在江苏的表姐打来电话,劝周颖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表姐告诉周颖,自己身边有钱人多得是,将孩子送出国的也大有人在,原本以为出了国就等于给孩子上了一份无忧的保险,为孩子未来的发展提供了保障,但没想到,适得其反,孩子出了趟国,变得更糟糕了。
表姐说,她的一位朋友,儿子在学校成绩本来还不错,在国内考上好一点的大学也是有希望的。后来去了澳大利亚,由于语言没有过关,上课听不懂老师讲课,讨论时也不敢发言,结果成绩下滑得很厉害,在国内时本来很自信,到了国外反倒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别人。再加上没有熟悉的朋友圈子,这个男孩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天天都在上网玩手机。没办法,父母只好将孩子从国外接了回来。以前就读的学校回不去了,家里只好出高价让他上了一所私立学校。但原本成绩还不错的他,经过这一圈折腾,再也找不回以前的学习状态,考上大学的希望非常渺茫了。父母特别后悔当初跟风,把孩子送到了国外。
这样的例子,听得周颖心里直打鼓。这也提醒她在日常生活中训练女儿的独立性,比如自己的衣服自己洗,照着菜谱学做中国菜,感冒了自己去买药……在她有意的培养下,女儿的独立能力越来越强,她被动摇了的出国信心,也一点点恢复。
可最近与朋友们聊天时听到的一些事情,又让她开始纠结。
一个朋友的女儿,是读完高中到美国读大学的,独立性很强,甚至都没有找留学中介,就自己搞定了很多出国事宜。但出国几个月后,朋友觉得女儿明显消瘦了,才知道,在国外读书,并非想象中那样充满创意和乐趣,每天都有大量的资料需要阅读,熬夜到凌晨两三点是常有的事。因为吃不习惯当地的饭菜,孩子每个休息日都要跑到离学校很远的华人超市去买方便面,最后连胃口都吃坏了,每天嚷嚷着难受。
另一个朋友的孩子今年参加了高考,虽然达到了一本的录取分数线,但在同等分数档次中没有什么优势,没有被理想中的学校和专业录取,又不甘心上二本,后来家人想到了出国留学。“苦学三年,最后无奈‘被出国’,早知如此还不如早点儿走这条路!”
一个劝她别把女儿送出去遭罪,一个劝她“出国要趁早”,周颖又一次陷入了两难,时而觉得出国对女儿来讲是很好的机会,时而又觉得很多情况难以把握。犹豫了很久,有一天周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不把自己听到的这些故事告诉女儿呢?或许女儿可以从这些过来人的经历中去判断自己是否适合选择出国留学这条路。而且,女儿已经长大了,她的人生道路怎么走,她应该参与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