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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克扣的幸福

作者:□ 琴台

□ 琴台

小区门口遇到楼下邻居张姨,刚要打招呼,大伟用力扯我一把,拐到大门另一侧,装没看见一低头掠过去了。
“你咋了这是?”眼角余光扫到张姨尴尬的脸,我不解地拽了一下大伟。

“没啥,就是不愿搭理这老太太。”晕,这是哪根筋搭错了?上个月小宝过生日,大伟还张罗着请张姨到家里来做客呢。这才多长时间,居然走个头碰头连招呼都不打了。

进门时,公公正在厨房炒菜,顺嘴提了刚才这事,不知是不是我神经过敏,公公好像挺紧张,手里的铲子险些掉到地上。

看着这神经兮兮的父子俩,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了?

晚上临睡前,儿子笑嘻嘻地举着一个变形金刚跑进来:“这是楼下张奶奶给我买的。”

大伟一把抢过来,顺手扔进了垃圾桶:“以后不许要她的玩具。”心爱的玩具被丢进垃圾桶,儿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听到哭声的公公跑过来:“咋了咋了?”

大伟虎着脸瞪着他爸:“以后别让那姓张的进咱家门,你和小宝也少去她家。”

公公的脸立刻红了,嚷一句“你什么都管”,拉着小宝出去了。

看着公公的背影,再看看大伟面沉似水的脸,我忽然有点醒过腔来了:莫非公公和张姨有点什么?

第二天遇见大嫂,她快人快语:“你说咱爸和张姨那事啊,我知道。”在大嫂这里我才赫然知道,敢情公公早就对张姨有意了。“你大哥告诉我,咱爸和他们哥俩提再婚的事了。”

公公要再婚?脑筋转几转,我又释然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老年人再婚很平常的。而且,张姨不错,热心又贤惠,如果公公娶了他,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我也这么说,你大哥也同意,现在就大伟别着个劲儿,坚决不同意。”

说到大伟,我眼前又浮现出他看到张姨时那张黑着的脸,没想到这小子还这么死脑筋。

我决定给大伟好好做做工作。话题刚开了个头,大伟就跳了起来:“妈去世两年了,爸在咱这里不是住得挺开心吗,好好的干吗要再和姓张的凑一家。”

得承认,婆婆去世这两年,公公和我们在一起确实挺融洽,但亲子关系的融洽取代得了老来相伴的幸福吗?我想起前不久和公公下楼遛弯,遇到对楼的老两口,老头骑个三轮车载着老太太在小区的甬路上转来转去,当时公公看得眼圈都红了。

听了这话,大伟好半天没出声,不过,再一开口,还是不同意。

有了这个过结,过去爱说话的公公不怎么开腔了,每天不是钻到厨房里忙碌就是回自己房间待着,大伟呢,居然将婆婆的遗像翻出来,赫然地摆到客厅的桌子上。

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醒公公吗?公公的事就这么尴尬地撂在了这儿,正找不到对策,朋友的母亲去世了。

朋友的母亲患的是癌症,和病魔抗争了两年,终于还是走了。去世前老太太留下遗言:“你爸辛苦这些年不容易,我不能陪他了,你爸最怕孤独,你们一定要帮他找到新的幸福,找个老伴陪着他……”

从葬礼上回来,大伟默默地在婆婆的遗像前坐了很久,然后,悄悄地将照片重又收了起来。

我长出一口气,公公也舒缓了不少,虽然张姨没立即到家里来,可公公下楼的次数明显多起来。

大哥大嫂的意思是先潜移默化地让大伟接受这个事实,却没想到,回了一趟老家,大伟又变卦了。

那天,家里炖了红烧肉,公公趁我们吃饭,端了一碗就下楼。

大伟一撂筷子:“都端走!我们不吃了。”公公端着碗愣在门口,我赶紧圆场:“还有半锅呢,又抽什么疯啊。”

大伟不说话,站起来一踢椅子,回屋了。公公红着脸重新将红烧肉放回桌上。我追到屋里,大伟黑着脸不说话,开导了半天才喷出一句:“这个事儿,还是不行。”

他这次给出的理由,我也有点“怵头”了。在老家,大伟还有一大家子亲戚,这次回老家就是去看望他们:“别人都问爸好,还夸咱们孝顺,如果爸再婚了,老家的人会怎么想咱们?”面子之外,大伟更在意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婆婆去世后埋在了老家,将来公公去世,势必也要回老家。村里人守旧,排斥老年人再婚,村里一个再婚老太太去世后要和老伴并骨,村里人都不帮忙,老人的儿子挨家挨户磕头才总算请出几个人帮着将棺材抬进了墓地里。

向来支持公公再婚的大哥大嫂,听了之后也不言语了。

公公和张姨的事,就这样再次放下了。儿女们意见一致了,公公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除了买菜,他不怎么出门了,偶尔在楼下撞到张姨,竟然一声不吭地避开。原来还爱看个戏曲频道啥的,现在电视也不看了,我们上班一走,他就搬个小马扎坐到阳台上发呆。

公公迅速地见老了。看他这样,大伟很着急,变着法帮公公寻开心。周末到了,特意喊上大哥一家去海边玩。

海边正巧有烟火晚会,我们搀着公公一起去,他却拒绝了,说自己腿疼,想早点歇着。

下楼后不久,盛大的燃放烟火仪式开始了,璀璨的烟花下,我和大伟相拥在一起,似乎又找回了恋爱的感觉。情至浓处,我们牵着手回酒店,正要上楼,蓦然看到露台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公公,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不时拢一把被海风吹起的花白头发。不远处,烟花璀璨人声喧嚣,他却视若无物地只盯着苍茫的夜空发呆,好像满世界的热闹都是别人的,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公公的背影,让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彻骨的孤单。

大伟握着我的手,忽然松了。我转头,看到他的眼里蓄满了泪。

从郊外回来,大伟张罗了一桌,进门的公公看见赫然在座的张姨,一下子愣住了。

那天,已经很久不喝酒的公公喝下了一杯白酒,很快就醉了。老爷子红着眼睛拉着两个儿子的手,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只一个劲地掉眼泪。

一个月后,公公搬去了张姨家,送公公下楼后回来,我问大伟怎么就想通了。

“我一直认为,咱们对爸的爱可以满足他的一切,可那天在海边,当我牵着你的手看到爸的背影时,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些感情是没法被其他感情替代的。爸的孤独第一次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自私……老爸再婚,无论情感还是世俗,我们都会遇到一些‘坎儿’,但这不应该成为阻挠爸幸福的借口。仔细想想,爸的余生也有限了,我们能为他做的,已经不多了,如果继续克扣他的‘幸福’,那就太不孝了……”

说着,大伟的眼圈再次红了,我紧紧抱住他,那一刻,我真觉得这个男人像座巍峨踏实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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