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微信,骚扰连一毛钱都不用花了,wifi都可以去星巴克的门口蹭。
朱一发小学时,班里流行传纸条。只要老师扭身在黑板写字,纸条就漫天飞。外面写着“传XX,thanks”。男生写给女生的一般是肉麻的情话。男生之间的一般是“中午喝啤酒不”。
纸条常有中途被拦下来的,或是拆了封传开的。直到现在,朱一发还对一条印象深刻:“我和小贝,断!断!断!”这让朱一发突然怀疑她是不是穿越回去的,都知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大学时有了手机,小纸条也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短信。男生发荤段子,女生发绯闻八卦。因为忙着发短信,没几个人听老师讲课。碰见一个比较凶的女老师在课堂上痛批,说完全搞不懂短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有事打电话不就行了?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多浪费生命。
朱一发不这么觉得。发短信真的不是因为有事,就因为没事,闲着无聊才你一来我一往扯扯淡。短信的好处就是能把两公分长的淡扯到半米。这样,就成了杀时间的利器。
人和人之间不一定有交流的必要,但有交流的需要。就像家里养个小动物,你闲了,就逗逗它,忙起来,就把它丢一边了。短信就相当于用遥远的风筝线拽着一个远在天边的小动物。有时候别人突然跟你联系真的不要以为就是关心你了,更不要以为是先前表白被拒的人回心转意了,很可能是人家恰好空虚寂寞了,要找个小动物逗逗而已。越是乖巧的人,越适合扮演这种小动物的角色。但真正令人着迷的小动物还是高冷的那种。
朱一发有个诗人朋友养猫。诗人喜欢猫不喜欢狗,就是因为猫高冷。但猫到了发情期被他抚慰过几次之后,每次下班都主动蹭过来。这让诗人很苦恼,他说,我家的猫变得越来越像狗了。
用短消息来杀时间,其实相当于把整个世界里不能相见又对你的生命无足轻重的人都变成了猫猫狗狗。如果没有短消息,很多人很多年都不会联系。有了短消息,离得再远的人都可以随便聊一发。科技的发展让滥情的人碰上了一个好时代。
朱一发习惯用语音。这和有些人喜欢用各种表情是一样的,无非是要把不能面对面的交流变得声情并茂一点。一 开始还是颇不适应的,语速都慢得像新闻里播讣告,还要留意平舌音和翘舌音。不过,说久了觉得至少比弗兰人和胡建人好,也比把“类库”讲成“内裤”的四川人好。
但语音消息有个不好的一点,常常被嗓音蛊惑,误以为等于颜值。有时候听见某个姑娘嗓音不错,咯咯浅笑中荡漾三分春色,见面了发现长了一张赵忠祥的脸。而且,发语音消息时看不见聊天框,误发的风险比较大,有个同事就因为这个,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把“乖乖觉觉吧”发给了领导。
不过,短消息倒还算不上杀时间的最好利器。朱一发听一个陌生网友说过他的杀时间经验,真是想破头都想不到。男生追某女生追了四年,几乎每天都24小时盯着QQ,偶尔打个盹儿,饭都是叫外卖。朱一发说,你要是打游戏我就信了,哪有那么多话够24小时说。男生说,其实说的话并不多,不仅不多,还很少,因为并不是在聊天框里聊,而是在签名档里聊。——他需要时刻关注女生签名档的更新,然后迅速调整自己的签名档,来和女生对话。
那个奇葩说这事还是好几年前,当时还没有微信,短信还有一毛钱一条的成本,让无聊的人不至于太肆无忌惮。因为无聊的人一般都比较穷。自从有了微信,骚扰连一毛钱都不用花了,wifi都可以去星巴克的门口蹭。找陌生人杀时间的成本就只取决于脸皮的厚度了。朱一发也碰到过这种人,让人不堪其扰。于是他就又理解当年女老师为什么讨厌发短信了。短信本来是自家杀时间的利器,现在变成自家时间被别人杀的利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