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制望远镜摄影毁三代,单反穷一生
2013年秋末,果壳网的一票天文学大咖在微博上齐齐恭喜一个ID为“正宗星语者”的人,罗程才悄悄从人海里浮上水面。2013年8月13号,他在江西武功山拍摄的英仙座流星雨照片被《美国国家地理》刊登,对一个业余观星爱好者来说,这是至高的奖赏。此前,他在国内已经小有名气,拍摄的照片总是被《国家天文》和《天文爱好者》这种高大上刊物刊登,我们在新浪和腾讯上看到的星空图,也有些出自他的手笔。
梦想最初都是一粒平实无奇的种子。罗程的老家在衡阳,这里出过像王夫之这样经世治学的大人物。父亲喜欢在夜晚牵着他在湘江的河堤上散步,每逢中秋时节,回雁塔和石鼓书院交相辉映,星子都黯淡无痕,明月悬在滔滔奔流的水面。那种情景像梦境一样,在他脑海里穿梭。罗程对星星燃起了浓厚的兴趣,父亲送了他一套《星座与神话》,那是他最初的源泉。
摄影毁三代,单反穷一生。对于天文摄影师来说,单反是左膀,天文望远镜是右臂。那时候的天文望远镜还是天价,他天天冥思苦想,无意中看到《少年科学》的图谱,他心中一动,马上收集了材料,费了很多个日夜,制造出一架1。5米,口径12厘米的望远镜。月亮在他的镜头里,露出从未见过的清晰面孔。那一年,罗程才刚刚升上初中。
02 今天在北京,后天在香港连相亲都碰不着面
成为天文摄影师是在2010年,在此之前经历了许多波折,没有考上国内顶尖的天文专业,也没有足够的钱烧器材。罗程为了攒到第一个单反相机,大学期间勤工俭学,与此同时他还开了个小广告公司,给人家做设计方案。在大学校庆的画展上,他用油漆筒喷了一张星座海报,后来偷偷贴在宿舍的墙壁上,工作太累且苦闷的日子,海报上深邃的星空,总能给他安慰。
2010年,罗程去了一家大型重工企业担任工程师,那种生活就像一只南北迁徙的大雁,今天他在长沙,明天人在北京,后天可能出现在香港。地理坐标呈现闪回的姿态,人生的大半在酒店和飞机上虚度。曾经有人给他安排相亲,总是碰不到面,最后无疾而终。
他的生活被冰冷的螺丝和机械臂填满了,操着流利的英文和客户砍价,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工作会议。一天忙到晚,只想躺在床上睡觉——乏味和劳累往往就这样吞噬了人的梦想和希望。
直到北京出差的时候,一群从未谋面的天文爱好者组织观星活动,在寒冷的北方夜里,他们在空地上扎了一圈帐篷,围在篝火前畅谈宇宙的神秘和无垠。这些人在白天里都是可能平庸,可能懦弱的普通人,被篝火和星空的渲染下,显得奇异般美好,生机勃勃。
罗程在零下二十多度的长城呆了一夜,星星悬挂在长城的烽火台尖,像末日一样孤寂与壮观。守到黎明,天幕微白,云滚浪翻,他才发觉自己的心差点冻僵了。
03 别人在约会、泡吧而他最擅长的技能是躲避保安
长城的星空像给罗程的灵魂刷了一层清漆。
2013年,大年夜里的蜈支洲显得人迹稀少,三亚迎来了旅游的淡季,天空的颜色从天蓝变成靛青。海天相嵌,那样恢宏的夜空里,猎户、天蝎、南十字星座、天狼、老人……星群磅礴而壮丽。罗程扎了朵帐篷在海滩上,海岸、星空、黎明与朝霞都被他一个人占有。
蜈支洲的华丽海滩被五星酒店掌管,非酒店客人不得在海滩上夜宿。对于罗程来说,酒店的保安显得尤其凶猛。一到入夜后,保安们来回在海滩上巡逻。保安盘查了罗程好多次,想方设法地驱赶他。罗程躲到一间废弃的小木屋里,一直到后半夜,在无人影时才悄悄溜到海滩上,天空对这位执著的追星人露出粲然的微笑。
2013年回长沙驻地休整,周边的同事们纷纷利用这珍贵的时间约会、泡吧。他抱着摄影器材跑到江西的武功山。夜里的山路没有人,农户家的两只黄犬远远地望见他,一路陪伴他走到山顶上。山顶的气温极低,满身的暖贴无法御寒,手指被冻得发白。那样艰苦难挨的时候,流星如四溅的珠玉般缀满天际。两只狗陪着他呆到了黎明,太阳的光芒柔柔地漫了过来,世界都是温和的模样。那夜挨过的冻,后来变成了《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惊艳的一页。